第二章 雀儿奴 二小童月夜试道法
两小童一路玩闹,终于回到一个小院儿里。
院子里景致不俗,偶有几只雀鸟正在相斗,两个小童叽叽喳喳的闯进来,小院子顿时热闹了起来。
两人喊着师父欢喜的不行。隐约间才看见院子书房里人影走动,是一中年文士,容貌普通,干净利落,手中还拿着一本半开的《南华经》,脸上笑意盈盈。面色微白,恰到好处的髭须点缀的面色方正刚毅,一身浅碧色衣袍洗得发白。
这正是:
骤离宝阙,乍出楼阁,千里远赴河山会。慈济平明柳,暗分莫谷春。巧引千江来龙水,有计缚妖蛟。
斜背宝剑,半捧拂尘,筹谋慢定旧乾坤。夜解晦明道,昼开玉尺箫。寄生微尘世界里,无意访南乔。
“师父,师父,不依不依!你诓我们,昨晚你又出门了!今天茶肆到处都是你这夜行客的话本故事!你上个月就说若有夜行之事一定带着我们!”那活泼的小童一阵叫嚷。
另一个小童拿着一张糖饼啃得津津有味,忽得被叽叽喳喳的小童推了一把。“对,对,华弟说得对!师父,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嘴里的糖饼还没来得及咽下,说起话来还有些吐字不清。
那文士笑眯眯的敲打着二小童的后脑勺。
“好个小崽子敢编排起师父来了!今天的功课可是做完了?偷跑出去玩闹!看东翁回来我不告你们的状。”
“别别别,师父,我们不去了,不去了,别告诉娘亲我偷吃了糖饼。”那啃着糖饼的小童一脸诚恳。
旁边的小童急得跳脚“瑾哥,你……,别吃啦!”
“师父,不行,反正你得带我们去,不然我就去茶肆里说我师父就是夜行客!哼……”小童拿出一脸无赖的娇儿模样。
看着两小童一个“诚恳”的哀求,一个娇儿般无赖,文士无法只得开口“东翁他们快回来了,你们今天的功课可还没完呢?我要看你们俩默没默熟《南华经》的内七篇,再论其他。”
二人连忙随意抹了抹手上的糖渍,跑回书房默写《南华经》了也。
原来这文士名唤赵晋亭,自说是一小仙门世家旁系子孙,因在家中受气,遂云游天下,这种情况倒也多见。只有一日不知为何被人所伤,修为受损,又直盘缠金银用尽,逃在阳尧城前,被城门前茶铺老头儿所救,指点他说这阳尧城中有一积善人家姓宋,最好怜贫济困,斋僧奉道,专门置有一别院收留游方之士、困苦之人。叫他去投,果然如此,赵晋亭投在宋家别院月余,伤势渐好,便思图报。
说来也巧,时人遵奉修行,崇尚天道,王化渐驰。虽说这阳尧城地处偏僻,无有修仙之教宗,到底归于千百界,如今受武陵洛氏管辖,倒也是一方礼道的善地,倒也有些人会些不入流的浅薄仙法道术,虽说道、术不分贵贱,可也有“千金不传无义子,不将道法做人情”的说法。故而虽说仙流众多,可到底要正宗仙门才入流,余者不过是些野狐禅罢了。如今阳尧城中只有些防身的小道术法流传而已,或是禳星祈福,或是画符捉鬼等等浅术而已。
这一日,宋家老爷张榜,说是家中公子渐长,需延请西席教导,以开求真之门,以奠问道之基。说白了就是请人指点其一些基本的吐纳功夫,再教些道统渊源、名家名士、教宗道义之类的仙道常识而已。
赵晋亭得知自荐为师,他自小受家族教化,这些东西都是当识字玩儿的,一番考校下来,他侃侃而谈,各家道统信手拈来,宋家老爷深感折服,继而延聘为家中西席。
而宋瑾便是宋家公子,白华却是其玩伴,说是管家之子,宋家待若亲子,多以“小公子”呼之。
算来已教导二人三月有余。
今日,宋家夫妇外出,将其二人托付给赵晋亭,他央不住二小哀求,放了他们出门玩闹了小半日。如今方才回来。他素知二小脾性,活泼些的是白华,无赖好动,最喜东游西逛,随心意、好义气、性颇急。略沉静些的是宋瑾,灵动识礼,颇好古仁人之风,能克己、好读书、有急智。二人自小一处长大,不似同胞,更胜同胞,感情甚笃,好似一时双璧。
晋亭看着白华如今坐不住的样子,只能忍住不笑,“白华不能静心,你二人多加一遍。”
白华东挪西动的身子立马停了下来。二人齐齐望着晋亭。晋亭把头偏向另一边,看到门外小厮艰难的忍着笑,同情的看着书房里的二小只。
小厮心里腹诽“这回的先生什么都好,就是爱罚抄,瑾少爷还好,像是巴不得多抄书,华哥儿可就惨了,要他抄书好似凳子上长了九千根针似的。”
晋亭呵斥小厮“去,笑什么笑,还不滚开,叫你们也抄!”小厮无奈只得跑开,这先生了惹不得,这可是实打实的会道法的高人,不听他的,他能让你一动不动站一天。
………………
好半晌,白华胡乱扔下笔、扯了默的书就跑过来给晋亭看,虽说急匆匆的,晋亭看着一手筋骨分明的“龙铭楷”,真是气势睥睨、刚毅雄浑啊。接着宋瑾也奉过默的书文来,晋亭也不知为何,这宋瑾一个男孩子竟然练的是一手的簪花小楷,俊秀文雅,静若寒潭。不过二人都是一番苦练,满篇文字,看来赏心悦目、赏心悦目……,不对,这是什么,这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白华……,你给我……唔唔唔……”
“师父,这是徒儿最喜欢的糖饼,可好吃了,你尝尝……”宋瑾瞟了一眼白华最后一句“狂草”,就只事不好,一推准备耍无赖的白华,一把将一块儿糖饼塞到了赵晋亭的嘴里。两人飞也似的跑了。
赵晋亭哭笑不得,望着跑院门的二人,长叹一声,看看天时,已是正午。
“臭小子,知道糖饼好吃也只给我一小块儿,哼。”晋亭咂摸着味道,念念有词。
好一会儿过去了,二小偷偷摸摸的从院门口升出个头,打量了一下。
“师父……”试探着叫了一声。
谁料,二小忽得凌空飞了起来,好似被谁提溜着。
二人也不慌,“师父,师父!我们错了,你快出来吧,我们可是来学道法的!我们都知道错了。师父,你最疼我们了,这么风流倜傥的师父,怎么忍心徒儿悬在半空中,一会儿被大鸟叼了去啊!”
赵晋亭噗嗤一笑,“浑说,哪里来的大鸟这么大胆!小鬼!”
随即放了二人下来。“嘿嘿,师父最好了!”这些话也只能是白华这小子吼出来的。
“师父,给,徒儿还剩了两块儿”宋瑾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却是递给赵晋亭的糖饼。
“好小子,现在你也逗弄为师。”说着又捏了捏二人的小奶膘。
“好了,滚过去好好练练五行遁术和符篆咒诀,今晚带你们出去。”
“太好了师父”二人一蹦而起,双双搂着他们师父的腰。
“嘘……”晋亭故作噤声。
“知道啦!不告诉伯父伯母(父亲母亲)”两人也故作小声说到。
二人到院子里练法不提。
赵晋亭心道,若是那三代单传的宋老爷知道带着你们出去捉鬼斗邪,还不得吓死。
正想着,身后传来“赵先生,辛苦了!”果然不能背后说人,来的正是宋家家主,宋廷玉。
晋亭腹诽的同时转身见礼,“延祖兄,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孩子顽皮,今日偏劳先生了!”
“哪里!哪里!瑾哥儿、华哥儿甚是懂事,晋亭最是喜爱,哪里有辛苦。”
“赵先生可别夸他们,我素知他们顽皮,定是吵闹的,先生辛苦!”和宋老爷一同过来的还有宋夫人。看来是甫一归家便来看孩子了,不然他住的这院子偏居宋宅一角,怎么都不会路过这里。
宋夫人说着就呼喊了二小过来。
宋瑾一个飞步扑进乃母怀中。只白华分外拘谨的样子。原来是宋老爷身后还跟着一人,白华之父,白顾,长的精瘦,一副精明的样子,不苟言笑。
一旁宋夫人拉着二人拿手帕擦着满头的汗。“两个哥练功辛苦了,晚上可要好好补补!”
晋亭腹诽,这才开始练哪里就辛苦了,明明是刚刚到处玩闹弄的满头大汗。
原来这白顾二十年前投身宋府,后因处事周全,又偶然间救过宋老爷,故而被提为管家,娶了宋夫人的陪房丫头为妻,后来妻子生白华难产,一命呜呼,自此一个人勤勤恳恳打点家事。白华出生时,宋瑾已五个月大,宋夫人因和白华之母从小长大,情如姐妹,因想着白顾一男子照顾婴儿不便,便与白顾商量接了白华在身边抚养,视若亲子。白华因少和父亲交心,自小不亲近,虽然也时时尽孝,可父亲对他不冷不热,渐渐的父子之间甚是淡漠。
白顾与赵晋亭见了礼,略与宋老爷说了几句话便退下去了。倒是宋氏夫妇好一阵寒暄,若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半年没见面了呢?
好容易哄走了宋氏夫妇。托辞说今晚需为其二人讲授服气吐纳之法,不便放二人归去。宋老爷知道这需清净无为、澄心定意,嘱咐了二人要听话、认真云云,遂携了夫人离去。不多时,宋夫人还是送来许多珍馐美味。
……
是夜,月上中天,张府外,一阁楼顶。赵晋亭与二小都藏身暗处。二小没有丝毫睡意,随时警惕着四方,两双贼亮的圆眼转个不停。一旁随意靠着屋脊的赵晋亭略带着笑意看着谨小慎微的二人,想着为师我布下的禁制,你就是在这里敲锣都没人听见。不觉好笑。
不一会儿,那淫贼果然来了。依然摸进了张小姐的闺房。二小看着人就要冲上去。被晋亭按住。
“先不急,这淫贼应该是天淫教的弟子,这类妖人最擅采补之道,可上好的炉鼎难求,张家姑娘便是上好炉鼎,故而他去而复返,一来是不舍,二来是他见我有伤,故而不惧,我观此人尚未登堂入室,只会些粗浅皮毛罢了。此处人多,他天淫教喜好夜yu数女,故而必会掳出。到时为师夺下张姑娘,你二人只顾追上淫贼。”说完,晋亭深觉自己安排甚为妥当。
“师父,什么叫采补?”宋瑾突然一问,白华也盯着他。
赵晋亭老脸一红,望着二人,一时失语。
无奈只有岔开话题。“走,是时候了”正巧这时候那淫贼跳窗而出。
晋亭御风而至,二小随即借遁法而至,赵晋亭扬手一道光华耀眼,劈手夺下卷着张姑娘的锦被。
那淫贼本来听了同伴之言,猜测晋亭乃受伤的修士,无力对敌,只能吓走他。谁知来人一手奇异光芒直刺双目,御风行动疾若迅雷。便生胆怯之心。
不期随后竟有两柄飞剑斜刺而来。虽剑锋不利,来势也不急,可却稳稳直取自己而来,他也放起一柄飞刀,金精炼就,直挡出去,两下一触才知道,那飞剑虽是正宗道门之法,却是两柄桃木剑。这都是各家子弟入门时才用的手段。他看出飞剑滞涩,乃是新手,又见那厉害些的人物抱了那姑娘回转他父母身边。料定来人是玄门初学弟子,御使飞刀猛的一荡,本意击碎桃木剑,不料那桃木剑却被打的倒翻,却也不碎,心自疑惑。二小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欺身而近,手中蕴有三阳罡煞的符篆随即打出,劈头盖脸,打在那妖人面门,那三阳罡煞乃是专克邪魔外道、阴鬼厉魄的神物,劈的妖人心惊胆战直以为是正道太乙神雷之法,素来为魔道妖人所惧,又见那桃木剑再次欺身而近,他魔刀所斩之处,痕迹也无,更有一股清正道诀隐隐透出。心中惊惧,猜想定是哪位隐世高人带了后世传人历练。
想到此节,顿时转身遁走,二小初次降魔,心火正炽,哪里肯放走,随即驾起五行遁法赶上去。
二小哪里正经对过敌,只得收起桃木剑,随手将准备好的五行符篆丢将出去,这都是些小术,金木水火土五行应用,打得那妖人好不狼狈。
妖人一身桃红宽袍此时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儿只管往前逃。二小具都十二三岁的年纪,虽说仙法刚刚入门,可自小便被延请文武教导,武道修为却也不弱。如今,追赶半天也不气喘,虽说是运用五行遁法,却也是先前准备的遁符之功。宋瑾一身浅绿色箭袖窄袍,白华一身赤黑相间的箭袖窄袍,二人青丝具都高高束起,虽未着冠,却也英姿猎猎,好不非凡。
这正是:少年娇客少年游,赶月追魄足风流。
漫道人夸颜色好,意气一日射斗牛。
三人一直追出城外,一片山林前,那妖人实在受不了这般玩弄了。
大喝一声“竖子欺我!咄”
回首一柄魔刀直直射来,此乃含怒而发,哪里是些粗浅符篆能够抵挡的,眼看就到面前,二小虽有些慌乱,到底是和其师过招多时的,当即桃木剑飞起,双剑一齐抵住,魔刀依旧前行数里,逼近二小身前数丈才堪堪被二小挡下。
“小畜生,敢怀你爷爷好事,我叫你来的去不得!”那妖人随即淫笑一声。竟将魔刀收回,取出一黄皮葫芦,口朝下,底朝天,放起一片桃红毒瘴。
“哼……,小畜生还不倒地,更待何时!”那妖人一声厉喝,似勾魂夺魄一般,二小身处一片桃红之中,桃木剑光芒微闪,荡开些许妖雾,不料二人衣角具都沾上雾气,摇摇欲坠。。
原来,这淫贼见仅这二人追赶而来,y心乍起,竟欲掳回巢中夺其元阳,供其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