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易浓出手
五人三辆车,集结了大上海黎、梦、梅三家的豪门阔少,外加一个英国的纳尔斯,像赛车一样在大上海梦一般的月夜中疾驰。
纳尔斯气忿的回头望了望,他要用事实向梅小姐证明他男人的尊严,易先生不但在他朋友的家里,他的朋友格维纳大使还要以国际友人的身份保护易先生的生命安全。而这一切,是有赖于他纳尔斯的智慧,他的智慧让一头野狮子驯服!
随后跟进的警志和雨茜,对纳尔斯的话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纳尔斯不容质疑的坚定,多少都令兄妹俩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历经了一场生死浩劫,险些没有阴阳两重天。现今,可能要见到了,心中自是有些激动。
后面的两位,可是各怀心思。对于自认为了解易浓的梦衣来说,纳尔斯的话就是天方夜谭,目的就是为了多一次接近雨茜小姐的机会。他和易浓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有什么朋友,更不会依附他人。倔强、坚硬早已铸造了他的人生,不是有一句话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而对于一点都不了解易浓的黎雨来说,这位易少爷在纳尔斯的朋友家可能是真的。想想看,大上海盘查得风雨不透,没见到他,怎么他也得有个藏身的地方,而洋人的租界,是最有可能的,尽管梦老爷也知会了洋人,但他相信,并不是所有的洋人都买梦长官账的。
三辆车经过了若干哨卡,出示了大上海独一无二的证件,又有纳尔斯头前带路,一路风行直奔格维纳居所。
纳尔斯甩手关上了车门,走向侍卫,“麻烦您通报大使先生,就说,纳尔斯求见。”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陆续下车的四位,“稍时,我就让你们亲眼见到易先生。”
四人表情各异,但均有一种期待,尤其是黎雨,他不知为什么,今晚很想目睹一下这个叫易浓的人,第一次,在梦府,他后悔没有看一眼这个似乎有点神秘的人物,这一次,不容错过。
纳尔斯没有说慌,这位大使的确和他是朋友,两人一见面,便来了一个热情拥抱,“纳尔斯,感谢您,您真是给我找了一个高明的医生,夫人的病痛,经过易先生的妙手已快痊愈。来来来,让我的夫人给您敬一杯酒。”抬头望了一眼后面的四位,“朋友?一起来吧。”
纳尔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大使先生,感谢上帝,这是上帝的旨意,我可以见一下易先生吗?”
“易先生?他走了。”
“走了?”五人几乎异口同声。
格维纳点了点头,“晚饭后,易先生说他有点急事。”
“急事!”警志拉着雨茜便向车奔去,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爸爸命他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梦府。梦府,爸爸确定,阿浓一定会出现在梦府。
梦衣也有点心率过速,哪还有能力听清纳尔斯和大使的谈话,自从他从马管家嘴里得知事情的真相,他便知道易浓不会放过梦家的。
“梦衣——”黎雨有些惊疑的看了一眼三人。
“黎雨,快!要出事儿!”梦衣一把将他拉上车,来不及解释,掉了一个方向,小车飞快地向原路奔去。
四人的车再快,也快不过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梦老爷的书房里,易浓的手术刀不偏不倚地顶在梦老爷的后心。梦老爷虽然看上去很镇静,但脸上依然有些不意然的慌恐,面前桌案上的枪虽触手可及,但他却不敢稍加妄动。
“梦老爷,我们的一切恩怨就在今天结束了。”
“结束?”梦老爷转着双眼,寻机着逃生的办法,“杀了我,你会坐牢的,你的劫运才刚刚开始。”
“对于我来说,这个已不重要了!”
“老爷——”一声杀猪般的狂吼,马管家持刀闯进,“老、老爷,我、我来救你……”
易浓一惊,刀虽然偏了点,但还是走了进去。
“杀、杀人啦,老爷——”马管家嚎喊着举起大刀,易浓一个闪身,人已向外冲去。
梦老爷挣扎着起身,抓起案上的枪,一顿狂射,刹那间,梦府人声噪杂,百灯齐明。
易浓还没跑出多远,便被手持各种器械的几十号人围困在中心。
梦老爷在马向远的搀扶下走出书房,“杀了他——”
众人得令,刀枪棍棒一齐招呼,恨不得一时间把易浓砍成肉酱。
“爸爸、爸爸——”梦裳有些慌张地跑了出来,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让她极度的害怕,她神经质看着一个又一个黑影,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
“小姐、小姐——”小莲衣冠不整的一个跟头摔了出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个轱辘站起身,慌慌向梦小姐奔去。
梦老爷狞笑着,一步步走向前。
易浓被杀得天昏地暗,抬眼间,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毫无凶险地走近,嘴里不停地喊着爸爸。
易浓本能地冲出重围,将梦裳劫持在刀下,然后向外冲去。
“小姐——”小莲哭喊着跑至近前,双手捂住了嘴巴,她看见了易浓的刀顶在小姐的咽喉上,而小姐却已全然不知地晕倒在易浓的怀中。
梦老爷像是中了魔,他直直地持着枪,一步步地向易浓走近,然后哆哆嗦嗦地扣向扳机……
“不——,老爷!”马管家直吓得双腮抖动,“您、您、您……不要,小、小姐……”
梦老爷犹若妄闻,眼底迸射着仇恨的火焰,在他的面前,已没有了任何人,只有一个易浓,一个敢对他动刀的小野种……一声枪响,又一声枪响,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易浓和梦裳的背影,但见易浓踉跄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而梦老爷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压在一个家人的身上。
黎老爷强自镇静地双手扣紧坐椅扶手,“王、王贤侄,怎、怎么样?”
“目前还是没有线索,按理说,易少爷受了伤,不会走得太远,可是,就是没寻到踪迹。”王荻说着,有些惭愧的道:“对不起,老师,都怪学生办事不利!”
黎老爷摇了摇头,“哪能怪你?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还真的杀向梦府。那、那梦谨怎么样?”
“他伤势很重,正在医院抢救。”
“唉——”黎老爷长叹一声,“作孽呀!如果当初不是我撵走了夫人,哪有今天这个局面?这个孩子,也不会再次成为通缉犯,都是我一个人作的孽,一个人作的孽。”
“老师……”
黎老爷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只求他能够活着离开上海。”
“老师,您放心,学生定会让他安全地离开上海。”王荻说着,看了一眼有些筋疲力尽的老师,轻轻地退出书房。
“王、王先生,老爷他?”老王有些担心地向书房的方向望了望。
“老王,照顾好老师。”言罢,步履匆匆地离去。他要尽快地处理好九江之事,还要尽快找到易少爷,这两件事都刻不容缓。一个关系到整个海运号,一个关系到老师对夫人的最后期盼。
王荻回到公司,便操起电话。他要先让一个人,代他去九江,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看看,是谁在背地里捣鬼?这个人,可是很有来头,能打入他们海运号的内部,又够胆放进一箱鸦片,又心甘情愿把这一箱鸦片送给警方的。未料,还未待他言明事宜,黎雨走了进来。王荻有些慌然地放下电话,看了一眼随后跟进一脸无奈的蓝衣人,示意他出去。
“王叔叔,”黎雨看了他一眼,“您能告诉我,易浓是谁吗?为了保他,您竟亲自去了东北。”
王荻大惊,“少爷你……”
黎雨摇了摇头,“王叔叔,我在你的身边生活了二十年,您真觉得雨儿一无所知吗?那位易少爷没了,马管家也没了,而您,也几乎与此同时绝迹上海。更重要的是,那位易少爷回来了,马管家回来了,而您也戏剧性地回来了。雨儿只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少爷……”
“如今您为了保他,动了几乎能动的所有力量。”
“他是你的弟弟!”王荻平静地道。
“你、你说什么?”黎雨直惊得连连后退,“弟弟?他是我的弟弟!那他的妈妈,他的妈妈……”黎雨痴问着,脑子里却不停闪现梦衣当日的话:
“她不但是一个心灵手巧,乐善好施之人,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们家请的私塾先生,最后折了笔杆子走人是因为奶娘的缘故……”
“你曾问过我,这个花园是谁修葺的?不论是花种还是色调的搭配都很特别。”
“是奶娘,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这不是简单的色调和花形的搭配,是根据花的习性,也可以说是花的‘花性’或者说是花的‘药性’栽种的。因为奶娘不但是一个懂花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懂药的人。”
“不、不!”黎雨痛苦地摇着头,“不是的,王叔叔,不是的……”而他的内心却不容他嘶吼,不是吗?几日以来,自己一直纠结在莫明其妙的痛楚中。
王荻难以抑制地走到黎雨的身边,一下子把他拥在怀中,“雨儿,事实上,王叔叔去了东北后,便已晓得了事情的真相,只是不知,不知怎样向老师汇报,有个叫阿强的,一眼就认出了夫人……”
“不,王叔叔,爸爸一直在找妈妈,妈妈她当年在逃难的时候被土匪冲散……”
“雨儿,师母她不是被土匪冲散的,她是带着那只四耳活环青玉瓶走的,那只青玉瓶,就是你问的那只青玉瓶,他是易少爷的,而易少爷的娘,便是老师找了二十年的夫人……”
“王叔叔……”
“雨儿,你的弟弟易少爷现在生死未卜,现在大上海所有的警力都在追杀他,我要去救他,不能照顾你,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王荻虽然想把话说得尽量和缓些,不带有一丝焦灼之态,可还是难掩内心的波澜。这一次不同上一次,上一次不论大上海的警力怎样的盘查,还都是缉捕。可这一次,大上海警察的枪口可随时对准易少爷,因为他不但入室残杀了梦厅长还挟持了梦府的小姐,他们有理由对易少爷采取任何的行动,只希望他们能因为顾及梦小姐的安危,而先留下活口。当然,更希望他的人能赶在警察前找到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