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海运风口

  海运号驻重庆的鹏掌柜,怎么寻思也不知到底是哪儿出了漏洞?但无论如何,因货仓发现一箱邪片,而被海关扣押,都和他脱离不了关系!

  “掌柜的,据说泰丰号的袁掌柜已得知此事!”海运号驻重庆的二掌柜吴老先生推门走进。

  鹏掌柜的点了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掌柜的,那怎么办?那泰丰号的袁掌柜的一向和您不和,往日没什么把柄他倒也奈何不到哪去,如今……”

  鹏掌柜的痛楚地点了点头,“为今之计只有让咱们海运号如期抵达上海,否则就不是一船货物的关系,恐还要惹上官司,更重要的是毁了咱们海运号的声誉!一旦海运号的声誉受损,这次上海商协会会长的竞选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爹,我看这次咱们海运号货仓里发现了邪片,绝不是一个简单行为,而是一个阴谋,明摆着这个阴谋就是冲咱们海运号来的!谁不知道这次上海商协会会长竞选黎伯父是众望所归。而在上海,能够有资格和黎伯父一较高低的人也不多见,更重要的是,这次一决雌雄呼声最高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泰丰号——梅天硕!”

  “住口!出去!”鹏掌柜的重喝一声,“犬子无知,休得胡言!”

  “爹!”鹏耀寒唤了一声,不但没有出去,而且还向前走了一步,“您不要怪儿子多嘴,这明摆着是梅氏所为,不但动机有,时机他也是最成熟的一个!试问,有哪家有那个机会能在我们海运号的货仓里放进邪片?”

  二掌柜闻听此言亦不由得点了点头,“掌柜的,我看耀寒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在上海黎梅两家一直争得如火如荼……”

  鹏掌柜有些疲累的闭上了双眼,示意他们出去。他要好好地想一想,照实说,别人是没有机会将邪片私藏在他们海运号的仓中,慢说一箱,就是一包恐怕也是难上加难,可是能放进邪片的也不是他泰丰号一家,还有另一家,那就是他海运号自己。一想到他海运号自己出现了问题,他便有些天悬地转,他有些想不通,十几年,他一直小心谨慎,兢兢业业,怎么还会出现了问题?而且在这个当口!

  “掌、掌柜的,泰丰号袁掌柜的和梅二少爷求见!”伙计满面恐慌地闯了进来。鹏掌柜虽觉得这袁掌柜的来得有些快,但话又说回来了,若不是人家泰丰号的货物被扣,说什么人家也不会来此?他点了一下头,迎出门外。

  “怎么?你们海运号还要自运自销?只是袁某不晓得,你们要那么多皮张做什么?”袁掌柜有些微怒地甩了一句,也不和鹏掌柜的客气,哼了一声走在前面。梅二少爷斜眼扫望了一下海运号的四号人物,随着袁掌柜走进客栈。

  鹏掌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素知袁掌柜的脾气,一向有些盛气凌人。如今他鹏掌柜有把柄在人家手里,也着实作声不得,只好陪笑着走进。

  袁掌柜还未待伙计上来茶便开门见山道:“鹏掌柜的,袁某听说你们海运号出了问题,倒是不知什么问题,致使现在依然在九江停运!莫不是鹏掌柜的忘记了我们有期运合同?”

  “哪里,哪里,袁掌柜的你放心,鹏某搞船运十几年,最忘不了的就是期运合同,这合同底下财产万千,这合同底下人命关天!鹏某就是不要这颗脑袋也不敢和合同开玩笑,尤其不能和您袁掌柜的开这种玩笑!”

  梅家二少爷抬眼望了望,不咸不淡地道:“晚辈久闻海运号鹏掌柜的高名,十几年不论是海上,还是陆上那可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可是晚辈听说这船明天若是再不启运的话,即便是有神仙相助,它也不会如期到达上海。倘若不能如期到达,这定期出口之事恐怕就会受到影响,到时可不是单纯你们海运号违约的问题,而是我们泰丰号在国际上的声誉都要受损……”

  “你……”鹏耀寒直气得一立而起,但却被吴二掌柜活生生地按坐在原地。梅二少爷抬眼望了望,举步走向鹏耀寒,“想罢,想罢阁下便是鹏掌柜的大公子耀寒兄吧?听说你学过经济还懂得法律,那小弟可要向您请教一下,这合同违约,皮货延期受损,还致使泰丰号在国际上失去信誉,这将是一个怎样的法治?”言罢拱了拱手,有些傲慢地道:“告辞!”

  “爹,他这样的幸灾乐祸,那副面相恨不得我们海运号沉船!”

  “住口!”鹏掌柜的愤怒地一掌击在桌案上。吴掌柜的见此忙拉起耀寒向外走去,边走边轻声劝道:“耀寒,你爹正在气头上,又急又火,你就不要冲着他的风头了!”

  “吴掌柜,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呀,梅家二少那副嘴脸难道你看不出?”

  “耀寒,不是老朽说你,我们干水上这行生意的,最忌什么风啊浪的!你,你适才所言不但是鹏掌柜的大忌!也是我们海运号的大忌!”

  耀寒望了一眼吴掌柜的,有些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忌就不发生了吗?我们海运号最忌风浪,可是没有一天是没有风浪行船的!这些是自然现象,不是人力能为的,岂是你忌它就不发生了?黎伯父最忌鸦片,可是它还不是照旧出现在海运号的船上?历古以来,哪个王朝不忌这忌那,可是谁又改变了国破山河在的命运!”

  “好、好,老朽不跟你争口舌之利,老朽也争不过你。”吴掌柜的一言未落,早有一人接语道:“掌柜的,您可就不要试着和我们鹏大公子舌战了,当今世上哪个不知谁个不晓,我们的鹏大公子一向嘴巴取胜,奴才大小也活了十几岁年纪了,就没看见东南西北方有哪个敢和他一决雌雄的,您老就别心存侥幸了!”

  “你!”耀寒欲言又止,这个人他是认得的,是吴掌柜府上吴少爷的伴童,此子自被吴掌柜的收为义子,就越发变得嚣张,不但牙尖嘴刻,在他面前说话也一向是含沙射影的,这个中原因他也是晓得的,说真的,他还真不想与尔等人争口舌之利。他笑了一下,“吴公子,幸会!”耀寒说着伸出了手。吴公子笑了一下,将手伸向前方,谁知就在两手即将一握之际,他的手却突然调离,搀住了吴掌柜的臂膀,亲腻道:“爹,大哥已等候您老多时了!”吴掌柜看在眼里,心中愤愤地喊着,“大忌呀大忌!”

  耀寒见此轻轻一笑,“吴掌柜的,既然令公子已移驾来此,小侄就不便打扰了!”言罢双拳一握自行离去。吴掌柜的见此悠然长叹一声,随着这位义子直向前方走去。

  吴掌柜的沿着长街走了一个迂回,仍旧不见次子停下脚步,不禁有些微怒地道:“这究竟是去哪儿?”吴公子眼含笑意,一指前方的匾额,“这就是了,爹请进,兄长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醉月楼!”吴掌柜的一惊,虽说他来九江不下几十次,醉月楼的名头他也听说过,但却从没来过。这些年除了船运还是船运,眼睛里除了海和船似乎都不容纳他物。一时间眼界所及之处竟让他有些眼花缭乱,还未待他明白过味,吴公子已给他领向了一个极尽奢华的房间。

  “你们先下去吧!”吴大公子挥手示令,遣散了几名左呼右拥的女妓,活动活动筋骨站了起来,“爹,我和二弟不远千里一路从重庆赶来,为的只是略尽一点孝意,今天是您六十三岁寿辰……”

  “寿辰?”吴掌柜看了一眼满桌的酒菜好像这一瞬间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他望了望儿子,恨不得给他一记耳光,“你,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吴家的大忌?”吴大公子望着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爹,我和二弟都不反对您信奉黎老爷的那套,可是时代变了,情形也变了,您在黎氏的地位也在发生质的变化,您那套以不变应万变之策明显已落伍了。来来来,”他回首望了一眼吴二公子,“二弟,你我快给爹祝寿,爹如今可是双喜临门!”

  “是啊!爹,不!兄长,你我理应尊称爹为吴大掌柜,不出明天,爹可就是明正言顺的吴大掌柜的了,从今以后,你我弟兄可就不用再看鹏氏父子的嘴脸了,那鹏耀寒,哈哈,他那铁嘴钢牙铜腮还不是仗着他老爹的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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