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大
“妖孽,拿命来!”木柴犬拔出背上的长剑,朝一个身着锦衣的垂发男子劈去,一道虹光闪过,垂发男子瞬间变成一只赤狐立于地面。只见此赤狐尖嘴大耳,长身短腿,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全身棕红色,耳背黑色,尾尖白色。细而长的狐眼如丝,对杀气冲冲的木柴犬莞尔一笑,向一旁的树林飞去。
“居然还敢逃跑?看招!”木柴犬复而挥起长剑,跃身而飞,轻点杂草,尾随赤狐追去。
红色的身影倏地消失在树林从中,如一场旋风。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连乐已从当年的婴儿长大成为一个即将及笄的女孩。她身着素白色的袍子,在一棵桂花树下轻轻掰着一朵淡雾色的花。
瓣瓣雾溟花洒落于地,被轻风卷起,在空中飞舞着,翩跹如蝶,或轻洒于泥,或飘落于浮水。
十多年了……她叹了口气,轻轻倚靠着树干,望着眼前的红花绿景,竟变得有些纷纭迷乱,脑袋有些陷入沉重……
晚灯初上,霓虹幻彩,喧嚣未宁。匆忙人群中,身着浅蓝色套装的连乐蹬着高跟鞋走着,脸色疲倦。突然,长长的车鸣划破夜空,炫目的一束灯光成为眼前的最后一道光景。灯光束前那个翩跹的白衣女子,依旧微笑着,面容虽然已经在记忆中变得模糊,那一抹倩丽的身影,却永久地定格在回忆中。转眼间是幽暗的冥界,三涂河畔火红的彼岸花依旧鲜艳瑰丽,妖娆地绽放着,与灰暗阴沉的天际接连,形成地府的颜色。通往奈何桥的黄泉路上,魂魄们的哀怨声哭嚎声不绝于耳。一声肆意的笑声掩盖了所有的哀鸣,紫瞳潋滟的狐王微微一笑,有些慵懒地说:“本王让你投生于兽界,来世做螃蟹蛤蟆多好。”媚眼如丝,狐颜魅影,说不尽的妖异美艳……
连乐惊醒,紫溟花瓣铺满地,树上的桂花香袭人而来。
十多年来,反反复复的一个梦,缠绕着保留着前世记忆而转世于异世的她。
自从十多年前捣毁风月洞后,彼岸、木柴犬就带着连乐在人间过着日子。木柴犬依旧捉拿着祸害人间的狐妖余孽;彼岸则贾卖起花叶,上山采花,制作花药,为名门世家提供奇花异草装点,顺便暗中调查着化作人形的狐妖们的下落,因此被连乐戏称为神秘的“花店老板”;连乐拜彼岸为师,研习花草木叶。
没想到一转眼便十多年过去了。连乐叹了一声,如今只有十多岁的她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而当时在地府的情形却恍若昨日般记忆犹新,她不时地回忆起。这让她感到有些疑惑。
她的师父彼岸,不就是当初在三途河畔彼岸花丛遇见的那个男子吗?黑袍地府官差说他万年前是守护彼岸花的妖精彼岸沙华。可是为何如今却呆在人间?
不过,花妖和叶妖相聚时,地府漫天渲染的妖冶如血红的彼岸花路,以及彼岸花在冥界呼啸、飘忽、游离,漫天飞舞牵成忧伤的一线,却让她是那么地惊叹。如果真如木柴犬所说,彼岸是当时的那个叶妖的花,那连乐还真的很想见见花妖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那性格迥异的狐妖兄弟,天狐王和地狐王……
突然,肩膀被轻拍了一下,连乐恍然从思绪中醒悟过来,回头望去,发现木柴犬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小乐,你怎么了?好像有心思似的。你都坐在这棵矮脖树上好几个时辰了,无精打采的,像是在睡觉嘛却又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真搞不懂你呢!”木柴犬自言自语道。
连乐忙转移话题地问道:“木柴,你刚刚捉拿到了那只狐妖吗?”
木柴犬扬起眉头有些自豪地说:“那是当然。我已经把它移交给地府官差了。如今人间的狐妖估计已经被收服得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连乐追问道。
木柴犬叹了口气,看了看连乐,回答说:“只是还有很多化作人形的狐妖,个个都长得很魅惑,连诸神都说在人间狐妖的魅力无人阻挡呢。倒是委屈了我,堂堂一个木神人,就天天为这点小事耗费神力。这一带有不少红杏出墙的韵事,还不都是那些狐妖惹得祸。”
连乐捂着嘴笑了,觉得木柴犬说话很打趣儿。于是问木柴犬:“狐妖的魅力真的无人可挡吗?我才不信呢!”她翘起嘴巴,装作一副孩子般因无知而目空一切的表情。
“这个我也不信,谁叫我是抓狐的呢。”
“噢,对了,天色已晚,我们得赶紧回去了。要不师父要担心了。”连乐立刻从矮脖树上跳了下来。
“等等,我要给主人带点紫溟花瓣回去。主人最近老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着花药,也够累的,喝点紫溟花熬制的汤药,应该能够提提神什么的。正好这儿有紫溟树,我刚才捉拿狐妖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说着木柴犬便飞身上树,在树枝间飞来飞去地,聚精会神地寻找并采摘着最嫩的紫溟花瓣。连乐在树下抬头看着木柴犬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被触动了。木柴犬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可是每逢对待彼岸却是非常用心。
不一会儿,木柴犬便摘满了一布袋的紫溟花瓣,他高兴地向连乐跑来,“走,回去吧。”
连乐接过木柴犬手中的布袋,“这么多啊。喝到明年也喝不完呢。”
“反正这儿有这么多,我就只好多多益善了。”
已是酉时,夕阳的余辉漫散大地,连绵起伏的山被镀上了一层淡黄色的金边。回到城郊的房屋时,暮色已浓。连乐看见彼岸的屋子已经点起了烛火。那修长的身影映在薄薄的纸窗上,如同夜间湖面上漂着的浮萍,随着水影摇曳着。
怕打扰彼岸,连乐便有些小声地对木柴犬说:“看来师父还在忙乎着他的花药呢。这紫溟花本带有三分毒,只能在烈日下暴晒才能去除毒素。等我晒上几日再给师父熬制汤药吧。药房里还有一些清醒神目的草药,我去取些。”
说着正要往药房走去,却被木柴犬拉住,他一脸苦恼地说:“主人一天到晚地呆在屋子里不出来,我也不大放心。可是他又不喜欢别人进屋打扰。那可怎么办啊?”
连乐想了想,用手指指向屋顶,说了句:“呶,自己看着办吧。”便走了。
木柴犬领会了意思,心中窃喜一番,便飞身至屋顶。小心翼翼地揭开几块瓦片,俯下身去透过揭去的瓦片腾出的空去看屋子里的彼岸。嫌揭下的瓦片碍事,便将瓦片随意扔向远处。只听见远处传来噼啪的声音,木柴犬心中惊了一下。顾不上那么多,继续蹲下着身子查看屋子里的动静。只看见彼岸很专注地用石块磨着钵里的花瓣。虽然天有些凉,可彼岸还是不停地用袖口拭着额头的汗滴。木柴犬慢慢地起身,坐在屋顶上,表情有些落寞地望着夜空的点点繁星,似乎在想着以前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木柴犬准备回去。却发现刚才揭去的瓦片已经不知扔向何处。心想:把主人屋顶掏了个洞,要是下起雨来那可得了。该怎么补上?有些心急了。他看了看旁边是连乐的屋子,而连乐正在厨房给彼岸熬药,也不忍心。于是只好把自己屋顶上的几块瓦片补在漏洞上。
回到屋子里,躺在木床上,朝屋顶看一下,漏洞正好在床中央朝上。不禁责怪起自己粗心大意,居然随便挑了一处挑到床的正上方。要是一没留神下起雨来,岂不是会把床给淋湿。于是把床挪到另一边,才安下心。心里琢磨着明天得去哪儿弄几块瓦片来补上。
连乐熬好汤,走到彼岸屋门口,正想敲门却又停住了,把汤轻轻地放在门口便走了。端了些酒菜来到木柴犬屋里。木柴犬正在用布擦着长剑,一看连乐进来了,便招呼她坐下。
“咦?木柴,你的床怎么挪到这边了?”
“这边更加舒服些。”木柴犬嘿嘿地笑了。
连乐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屋顶还漏了个洞。是不是你刚去看师父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你屋顶的瓦片给踩碎了?”
“怎么可能?我又没那么重。只是刚在屋顶看见了繁星觉得很美,留给洞我就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木柴犬依旧笑着。
“噢……”连乐坐了下来,“刚给师父送去汤了。你看见师父在屋子里做什么呢?我还真的有些担心呐,师父在里边都呆了好几天了呢。不就是那个史府想要一种花药吗?也不必让师父这么用心呀。”
木柴犬拿起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主人只是觉得那个史府有些奇怪,可能有狐妖的转世,所以想借此机会深入调查一次罢了。”
“哦,这样啊。”连乐恍然大悟般,继续问道,“那就是说等师父做好了那种花药,就会去京城的史府?可是这儿到京城,得好几日吧?”
“嗯。”木柴犬放下酒壶,跳到另一边,“那时候我们得跟着主人去。如果他不让的话,我们就偷偷跟着。我可不放心主人一个人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