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狐
从草丛“倏!”地一声,钻出一条腾着鲜红尖舌的蛇,此蛇形状色泽奇特、浑身披鳞,头颈高翘,躯尾摆动。
连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突然,飞过一个身影,鲜红尖舍的蛇霎时间被劈成两段。
木柴犬双眉紧拧,抱起在草丛里哇哇大哭的连乐。他拿着葫芦嘴对着连乐,给她喂奶。
“嗤——”乳白的奶如喷泉般地喷射在木柴犬的脸上。木柴犬有些无奈地用袖子擦了擦溅在脸上的奶水。
狼奶跟牛奶、母奶果然是不一样,连乐吐出刚咽下的狼奶,满嘴浓重的狼的体味。
如果是一般的婴儿,无论是狼奶还是牛奶、母奶为了饥饿的肚子能够将就一下。可是,连乐对狼奶的第一反应却是抗拒得如此强烈。
木柴犬用鼻子对着葫芦嘴,嗅了嗅,有些纳闷地说道:“味道不重啊。”
连乐伸出两只小手一把抓住葫芦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其实……额……狼奶还是蛮好喝的。”她张开小嘴静静地喝着。
木柴犬一手拿着葫芦给连乐喂奶,一边向四周查看着,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主人到哪儿去了呢?难道也去挤狼奶了?怎么会把小连乐放在草丛里呢?幸好来得及时,要不那毒蛇……”
他边嘟囔着边俯身闻了闻地上的沙土,鼻孔一翕一张着,有些疑问地说道:“怎么有一股狐妖的骚味儿?”
“不好!”木柴犬抱着还在喝奶的连乐疾身往树丛里钻去。
也许木柴犬有着如犬般灵敏的鼻子,所以顺着风月洞白狐如月一路残留下的气味去找彼岸吧。连乐心想着,只感觉树叶在耳边“哗哗”地梭响着。
不久,便看见了一个洞。洞口树着一块暗黑色的石头,上刻着“风月洞”三字,下面是有些歪歪斜斜的小字“美男多多滴”。
连乐“噗嗤”地笑了,心想道:这风月洞白狐日子过得真够滋润的。
木柴犬看着洞口石头上刻着的几个字,皱了皱眉头,愤愤地甩着袖袍说道:“等我把你制服了,看你这只骚狐嚣张到哪儿去!”他飞身进入风月洞。
洞窟有些阴暗潮湿,一条小道蜿蜒曲折地通向黑暗处。木柴犬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前行着。
一股如同生锈的废铁般的恶心气味扑鼻而来,连乐有些厌恶地捂了捂鼻子,发出婴儿“嗯唔”的声音。
“咦?这又是本宫的哪位宠郎啊?”白狐如月甜腻的声音如抹了蜂蜜般让人感觉钻心般地酥酸。“哦?原来是凰儿啊。”一阵谄媚的笑声似盈盈的细波般轻涌而来。
“女王,凰儿想死你了!”一个柔柔的男声雀跃地喊道。
“凰儿越来越调皮了。来,本宫给你们带来了绝世美人,爱郎们要好好招待哦。”白狐如月盈盈的笑声继而传来。
洞的深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世界,墙壁璀璨流光,珠帘泛彩。
彼岸靠在一旁的白壁上,垂着黑发,脸色涨红,满是恨意。
白狐如月正玩弄着怀里的几个宠男,她挑着眉头,看了看一旁的彼岸,软软地说道:“神子,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您已经中了小狐的魅药,若不与小狐交欢,则会爆阳而死。”美艳的眸子荡漾着无限春情,一副怜悯的神色,补充道:“不过,像您这样的神子若是这样死去,也未免太可惜了……”
彼岸沉默。
一旁的宠男有些不屑地说道:“女王为何对这个倔强子如此软脾气?干脆吃了他得了。”
“哦?”白狐如月抬眸,然后是邪魅地一笑,“宠郎此计甚妙,正和本宫之意。不愧是本宫的心肝啊……”
宠男们被白狐如月魅惑的笑容而迷得一个个神魂颠倒。
一直藏匿着等待时机的木柴犬早已按耐不住了,他把连乐放在一边,拔剑飞身进去,高声喊道:“妖孽!拿命来!”
连乐斜目,心想道:又一个草莽子。
额……只见木柴犬眼睛瞪得老圆老圆的,额头撞在近透明的玉色墙壁上,起了个大大的红包。宠男们分明是被震动洞窟的吼声给吓住了,乱作一团,“女王,是不是来地震了啊?”
白狐如月倏地一声揪出来撞上墙壁的木柴犬,掀了木柴犬的灰色帽子,扯着他的两只小耳朵,拉进了风月洞的宫堂。
“你这只臭狐!放开我!”木柴犬叫嚷着,气愤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彼岸看见被拽进来的木柴犬,有些红胀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随后恢复原先的清冷漠然。他眼神迅速地扫视着风月洞。刚刚进来时已经对风月洞的地形有所了解了,他心里暗自策划起来。
“这次竟是只犬妖,不错不错,长得到还蛮俊美的。”白狐如月美滋滋地笑着说。
“女王,您不要宠儿了么?”众宠男做拭泪状。
白狐如月荡荡一笑:“本宫精力有的是,爱郎们一个个来哈!”然后瞥眼朝彼岸魅魅一笑。
“主人……”木柴犬脸有愧色,急躁得有些通红,他恶狠狠地盯着白狐如月。而彼岸好像反倒脸上镇定了几分。
“神子,就从了本宫吧。念在万年前您是叶妖的份上,本宫让您做老大。”白狐如月甜甜地说道,顺嘴舔着身上光洁如玉的白毛。
彼岸微微一笑,脸上的涨红似乎退了几分,他抬眸有些慵懒地说:“哦?”
白狐如月惊诧至极,一直孤傲冷清的彼岸竟然搭上了话,她急忙说道:“本宫会让你成为风月洞洞主,风月洞将会是属于你的王国。而本宫,当然也是全部属于你……”她面有几分羞涩。
“哦?若是如此,那将会是在下的万分荣幸。”彼岸笑盈盈地说着。
白狐如月表情有些激动,“彼岸,你真的愿做本宫的侍郎么?你一个美人,顶过后宫佳丽三千啊。”她用尖长的狐甲勾了勾彼岸的下巴,有些邪邪地笑了。
彼岸魅魅地看着白狐如月,笑道:“我作为地狱神子,整日游离于冥界,守着诸多神规几一千多年,也是厌了。如今有美人投怀送抱,亦有快活似神仙的日子等着我,我何乐而不为呢?”
白狐如月退后了几步,远离着彼岸,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圈,正颜说道:“莫要诈本宫!”
“女王不相信在下所言?”彼岸有些轻蔑地冷笑着,“女王投我魅药,又不想让我阳爆而死,不就是想与在下鱼水相欢么?我倒是想问问女王,您还‘吃’不‘吃’在下了?”
木柴犬气得直跺脚,“主人,你……你……你疯了?怎么能够这样?你忘记她了吗?曼珠啊……”
白狐如月邪魅一笑,摆摆手吩咐手下,慢悠悠地命令道:“拉下去。”
宠男们虽心里愤愤地嫉妒着彼岸夺走白狐如月的宠爱,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雀跃的表情奉迎着他们的女王,然后纷纷而去。木柴犬绷紧着脸,眼神的怒火将近燃烧。却因被白狐如月施了定身术而全身上下不得动弹。
“美人,让本宫来好好安抚你哈。”白狐如月笑若春风。
彼岸魅魅地笑着,斜睨的眼神闪过一丝犀利……
然而,不一会儿,从宫堂里传来白狐如月的惨叫,“你!竟敢对本宫使诈!”
彼岸莞尔一笑,“女王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在下只是依理行事。借过了……”彼岸红袍飞扬,解了木柴犬身上的定身术,抱着连乐往洞口奔去。
“女王——”宠男们纷纷奔向斜靠着的白狐如月去扶她。不过不多会儿,风月洞墙壁上哗啦啦地土灰掉落,感觉像是整个洞快要坍塌了似的。
“女王,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这次真的来地震了吗?”风月洞的男宠们乱作一团,如同洪水般地向洞口涌去。
白狐如月头发早已是成散状,风月洞果然是要坍塌了,难道是彼岸真的要捣毁她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宫殿?看见男宠们不顾自己各自逃命去了,她气得直跺脚。
“可恶的彼岸。怪不得这次得手这么容易,原来是中了他的计。”白狐如月伸出尖而长的白爪子,向眼前的几个男宠抓去。两个男宠颈部被抓破,鲜血喷洒出来,纷纷倒下。
白狐如月踩在倒下的身体上,朝洞口飞去。
“彼岸,你给我站住!”她从风月洞飞了出来,顷刻间,富丽堂皇的洞中宫殿在她身后轰然倒塌,漫天的灰尘沙土飞舞着,遮挡住了视线。
“犬!”彼岸呼唤着。木柴犬急忙顺着声音走过去,也呼唤道:“主人,你没事吧?”他用手挥去眼前浓厚如雾的尘土。
犀利的白爪子哗哗地伸了出来。“犬,小心!”刚听到彼岸的叫喊,木柴犬只感觉背后如同几把锋利的弯刀刺过,刀身在**上滑过,留下一道道疼痛。他转过头,看见白狐如月长长的白爪子已经被染得血红,鲜血顺着手指往下不停地滴着。
木柴犬使尽力气拔出腰间的长剑,向白狐如月劈去。
“且慢!”木柴犬顿住了劈出去的长剑,循声望去。只见两个牛头马面的地府官差从漫天的灰尘中走来,其中一个甩甩手,漫天的灰尘瞬间陨落成泥土。眼前,不再是尘土满目,夕阳下的景色变得清晰可见。刚才还到处乱蹦的宠男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压在凌乱的石头下的几宗尸体也消失匿迹了。
木柴犬一看是地府的官差来了,只恨得刚才没有假装没听见制止声,一剑劈下去,把白狐如月给呜呼了。他脸哼地朝向另一边,一副生气的表情。
一地府官差看了一眼白狐,毕恭毕敬地说道:“此白狐如月身为狐妖,确实作恶多端。却在千年前曾救助过彩虹仙子。况且其宿命未尽。为此冥王特地派小的前来,命在下将白狐如月带回地府,先将其打入十八层地狱,以赎她所犯下的孽罪。待赎罪完毕,即将让她投胎于兽界。”
彼岸微微一笑,示意木柴犬放手,说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木柴犬朝白狐如月瞪了几眼,很不情愿地松开了紧紧抓住白狐的手。白狐如月倒是如同捡回了一条命般乖乖地跑到了地府官差的身后。地府官差拿出妖壶将白狐如月的魂收住。一具白狐的**瘫痪在地,转眼间又消失了。
地府官差眼神从木柴犬身上移向彼岸,谦卑地笑着:“冥王还让小的传话,让神子您暂且待在人间,降伏狐妖。还是妖孽的,捉拿回地府;已经化作人形的,记录在案,待其此生尽,来世让其投生兽界继续为兽。”
彼岸只好听命点点头。
木柴犬早已气急,“主人,那我们就这样呆在人间吗?这一来,说不定就是百年啊。捉拿妖孽还好,努力一把就能尽快回地府;倘若是那些已经化作人形的狐妖,那有的岂不是得等到他们老死了我们才能回去?”
彼岸望着西天边的斜阳,微风卷起垂发,三千丈青丝飞扬,长袍依依。斜斜的夕阳将彼岸原本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了。而他的脸的轮廓被余辉镀上淡淡的边,那么地好看。“我们就暂且在人间呆着吧。”他淡淡地说,俊美的脸上却有些痛楚。
木柴犬望着彼岸,沉默了一会儿。摆出一副看开了的神色:“没关系,百年就百年。说不定过一阵子人间的狐妖就被铲除了,冥王就让我们回去了呢。况且地府憋久了到人间来散散心也不错呀!”
“犬一直陪伴着主人,无论天涯海角。”声音哽哽的。
“咿呀咿呀……”彼岸这才注意到怀里一直很安静此时却手舞足蹈起来的连乐,他淡淡一笑,紧蹙的眉头一下子松懈开来,“看来,我们还真的是要带上你了。”
木柴犬看着连乐,原本生气的脸一下子有阴转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来,我来抱着小连乐。”他伸出了双手从彼岸怀里接过连乐。
彼岸看着一脸悦色的木柴犬,若有所思。是不是这个婴孩让木柴犬想起了千年前自己的妹妹,所以他才如此喜欢连乐?他脑海里涌现出一幅画:夜色下熊熊大火直冲天宇,哀嚎声遍野;少年木柴犬抱着还是婴孩的妹妹从火堆里走了出来,而他怀里的婴孩,早已经变得僵硬……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彼岸叹了口气。
“主人,你想什么呢?”木柴犬一脸快乐的表情看着他。彼岸收回了思绪,“没什么。”笑了笑。
他们朝着夕阳的方向走去。背后一堆废墟表面,几块凌乱的石头依稀可以看见“风”“月”“洞”几个字。刻在石头上的已经变得有些支离破碎歪歪扭扭的字,似乎变得有些滑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