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遇险

  木柴犬的身影迅速远去,消失成一个黑点。远山青黛,有些幽深的高山中似乎传来一声狼啸。

  隐隐约约似乎能听见“咩咩”的羊叫声以及牛马声。在山坳间露出些许房屋的村庄在群山环绕中静静地冒着炊烟。已是傍晚时分,好像牧童们赶着牛马要回家了。

  连乐有些新奇地听着这个陌生的世界传来的一切声音。未发育完全的耳膜并不能准确的辨别各种声响,却凭她的思维能够想象出几十户人家在群山包围的盆地中安静地过日子的场景。

  也许她就是其中一户人家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儿。从她这几个月朦胧的记忆中来判断,自己出生的那户人家并不非贫苦,那为什么这么狠心地把自己丢弃的山上的樱树下呢?她突然感到有些伤感,无论如何,自己如今已经是一个被遗弃的婴儿了。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很多,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却正好撞上深若幽潭的眸子。

  连乐看着眼前的彼岸,被他俊朗的脸给迷住了,眼神定定地落在彼岸脸上,不向其他地方游离。

  彼岸依然淡淡地笑着,仿佛在自言自语:“你果真与其他婴儿不一样。我们真的要带上你么?”声音有些邈远旷芜,空灵飘然。

  想来想去,彼岸觉得带上婴孩实为不妥。一则自己和木柴犬此次人间之行是来收服那些投生于人间的狐妖的,如今那些狐妖们已经从轮回之道幻化成人形。此次人间之行,必将不少遭遇叵测。带上这个婴孩,不仅得对付敌人时还得腾出心思来照顾她,多有不便;二则婴孩跟着他们终究不大安全。更何况,他此次来更主要的目的是寻找一个人……

  于是,彼岸便决定趁着木柴犬还没回来,赶紧把这个婴孩给送到一户好人家收养,也算是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吧。总比跟着他和木柴犬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强。毕竟她只是一个凡人。

  彼岸抱紧了连乐,便往远处的村庄方向走去。清风吹过,长发飘飘,丝丝缕缕拂过连乐嫩嫩的小脸上。连乐只感觉到一阵清爽掠过,脸上有着几份痒意。她咿呀咿呀地叫着,嘴里冒着小气泡。

  这时,彼岸的手指似乎被襁褓里一根细细的线给缠住了。他轻轻扯出襁褓里的一根红线,只见红线的另一端上系着一块中指长短的象符形状的白玉。他捏着红线,看着握在手中的白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连乐满眼疑惑,她伸出小手,欲去抓白玉。

  彼岸突然用手拧紧白玉,只见手指间有微微的一道白光闪过,象符形状的白玉顷刻间变成了一柄令符。

  “你身上怎么有地府的斩妖令?”彼岸轻轻地问道。看着怀里的连乐思索片刻后,感叹道:“或许在地府,它曾救过你的魂;可如今你把它带到人间,必将会是一场劫。”不禁对这可怜的婴孩怜悯起来。

  连乐想起了在轮回之界时劈了天狐王一令之后,被一小狐妖推入转世之道的情形,便哇哇大哭起来。

  也许是那时忘了扔掉的,竟然投胎把它带到了人间。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跟着一起投胎过来的东西,所以她才会被家人误会为不祥之物而遭遗弃的吧。

  她欲哭得更加厉害,因力气已经消去大半,哭声渐渐软了下来。

  而彼岸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收住了朝村庄方向前行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抱着连乐又慢慢地往回走着。

  他终究是下不了决心。一想起木柴犬回来时失望的表情,以及怀里这个可怜的婴孩,他的心就不由得软了下来。有时候,他痛恨自己的这种软弱。

  “造孽啊,造孽啊!”他边走边感慨道,对怀里的婴孩更加小心翼翼地照料着。

  这时,山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树枝在风中摇晃着,尚还翠绿的树叶被强风“哗啦啦”地吹落一地。

  疾风在耳边驰过,只见彼岸垂在长袍上的如乌玉般的长发在风中飘飞着,广袖翻滚着。他清冷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犀利,如同脱离运行轨道的星辰,摩擦着真空“叱——”地倏忽而过。

  “要发生什么事情么?”连乐心想着。她紧张地屏住呼吸,小小的鼻孔翕张的幅度近似成零。她似乎感觉一股阴森的气息正在逼近。

  “高贵的彼岸神子,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一个邪魅的女声从耳边传来,随后是肆意的大笑。

  彼岸微微侧眸,瞥见身后不远处有些妖艳的女子,嘴唇轻抿,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哪方妖孽呢?原来是风月洞白狐如月。上次没有把你收住,是我的失误。这一次……”他微微眯眼,一道寒光在眸子间闪过,“绝不放过你!”

  白狐如月更加肆意地笑了,她微闭着有些魅惑的眼睛,用舌头舔舔皮毛,“您以为我还是当年那只小白狐么?我这次可是要吃定你的。”声音如沾了蜂蜜般,又甜又蜜。而彼岸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厌恶与怒气,甩出几条红色长丝带,如利剑直刺、又如翻卷的巨浪般涌来。白狐如月媚眼如丝,一阵长长的狐鸣,白色忽明忽暗地躲闪着。

  彼岸和白狐斗争着,红白一阵纠缠。连乐只感觉一道道寒光时不时地在眼前划过,千万不要伤到我啊?她悬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祈祷着。

  彼岸收起放出的红丝带,甩甩袖袍,问道:“你如何会神仙的掩障法?”白狐如月魅魅一笑,美艳倾城,“小狐早就提醒过神子,我已经不是当时的那只白狐了。”她斜斜地看着彼岸,闪动着长长弯弯的睫毛,说不尽的无限春意。

  彼岸嘴角流下一丝鲜血,俊美的脸有些苍白,他用手掌按住胸口,有些艰难地穿着气。鲜血从纤长的手指间涌了出来。

  “啧啧啧!”白狐如月用有些怜惜的语气叹道,“为何要逼着自己攻心呢?只要好好从了白狐,白狐自会让神子快乐如仙的。”她微启朱唇,笑面如桃花。

  难道……难道眼前的白狐如月向彼岸施了魅药?连乐猜想着,不安地看着彼岸,只见彼岸满脸胀红,呼吸急促。

  白狐如月继续缓缓地说道:“神子您可不要忘了,您是亦仙亦妖之体。万年前的那个守护着彼岸花的叶妖你不会忘了吧?”

  彼岸脸上似乎有些痛楚的表情,额头不停地渗着汗。

  而连乐只能静静地呼吸着,躺在彼岸的怀里,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一切都事不关己似的。她深深地感觉到,作为一个不能行走不能奔跑不能说话的婴儿来说,此刻的情形是多么险峻。事后她每每想起这一幕,都有一阵余悸萦绕于心。

  “您此次来到人间,恐怕不止是寻找天狐王吧?”白狐如月继续魅魅地说道,有些懒慢地梳理着身上的白毛,“难道是来寻找旧情人?”她抬眸,眸子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木柴犬~~~快来啊~~~~”连乐突然想起了木柴犬,不由得在心里呼唤着。

  彼岸缓缓地一膝跪下,垂发拂过额头,眉头紧皱着,闭上了眼睛。

  “您明明知道在人间您是不能施用神术的。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在地府过着您优雅的神子日子何不乐哉?就为了那个女人?”

  “不要再说了……”彼岸定了定神,虽脸有痛楚之色却嘴角有一丝嘲意。

  白狐如月犀利的狐光落在彼岸怀里的婴儿身上,她甩着长长的白毛尾巴,一把扫过连乐。

  “不要啊——”连乐只感觉自己被抛入半空中,耳边的空气在倏倏地流转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鸟从额头掠过。

  彼岸欲去接住连乐,却被白狐如月吐出的粘丝一圈圈缠住,不能动弹。

  “神子放心,小狐会让神子很快乐的。”一阵邪魅而放荡的长笑,眨眼间一红一白便不知去往何处。

  连乐被挂在一个细细的枝桠上,她吓得闭上了眼睛。枝桠摇晃着,一只莺鸟双脚缠着细枝,看着裹在襁褓里的连乐,带些黄色的鼓着的眼睛有些疑惑,它用尖尖的嘴巴楸了楸身上的羽毛。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连乐暗暗祈祷着,“小莺鸟,只要你不要过来,以后我给你喂食,不拔你的羽毛,不吃你的鸟肉……”连乐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虽然有着二十多岁年龄的人脑,却似乎由于这具婴儿的身体而思维也相应地变得有些幼稚了。

  莺鸟蹑着细小的爪子慢慢走进,伸出长而尖的嘴巴,叼啄着卷着连乐的花色布袄。

  “啊——”一阵直落,无数树枝树叶划过嫩白的脸,霹雳哗啦地树叶被打落下来,连乐紧闭着眼睛,只能任由地心引力下的直线掉落。

  作为一个才出生两个多月大的婴儿,是不能自保的,只能任由命运安排的……

  命运之风要把她安排在哪儿,她就会落在哪儿。

  “我的命运难道是在……草丛?”

  她睁开眼睛,转动着眼珠子,只见自己被抛入一个草丛中,嫩绿的小草立于泥土上,有的顶着紫色的小花,不知名的小飞虫在草间轻盈地飞舞着,时而在草叶上停落,煽动着与一根睫毛差不多大小的翅膀。

  荆棘伴着杂草丛生,嫩绿的草间穿穴着一些将近枯萎的草与落叶。

  连乐只能静静地躺在草丛中,继续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她不能哇哇大哭,可能会招来躲在草丛里栖息的盘蛇老鼠的。

  如果她不是一个婴儿,或许她还能自救。可是,作为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娃娃,她只能束手待命。纵使她有着一个二十多岁年龄的现代人的头脑。

  “噗噗~~~~~~”有一小唾黏黏的东西掉落在脸上,感到一丝丝痒意以及淡淡的臭味。连乐发现那是从树枝上掉下来的鸟屎。

  没有规定说动物不能随处大小便,连乐只能忍着,任由鸟屎肆意地在自己嫩白的脸上安家落户。此刻,她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脸,而是这条刚获得重生的小命。

  木柴犬去对面的深山挤狼奶了,还没回来……

  彼岸中了白狐如月的魅药,已是自身难保……

  难道她还真非得自救不成?

  倏倏地,草丛里有些微妙的响声渐渐挪近……<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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