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退敌妙计

  其实不用徐德善说,这些专业的军人也有自己对付劫营的办法,挖沟什么的工程量太大,效果也不怎么明显,于是这些人便连夜在大营的周围挖了无数的没了膝盖的小坑,综合了徐德善的建议之后,还在沟里埋了钉子铁钎等物,上面盖了棉布,撒了干土,不留痕迹,然后准备好了弓箭钢刀,不脱战甲,不睡帐篷,躲在了暗处等着叛军前来偷袭。

  人对于自己的生命都是最珍惜的,在死亡面前,还睡什么觉啊,一个个把眼睛瞪的比猫还大,就等着叛军上门,给他们一份大礼。

  前半夜平安无事,这样正常,人家徐德善说的是叛军后半夜才来呢嘛,士兵们又等着,可是越等人越没精神,越等越困,等到了四更时候,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叛军连一个影都看见,士兵们心里这个骂街,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害的自己一宿没睡。

  各营的将官也很无奈,眼看着士兵们都有了情绪,不得不去请示明镐,说现在天亮了,是不是能叫士兵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天亮了好继续赶路。

  明镐很纠结,但是士兵的心声,就是民意啊,自己可是一个仁政爱民的好官,对于人民的呼声,可不能视而不见,于是,明镐含糊着,就要答应了,这时候,徐德善又冒出来了,一口否决了将领的提议,而且还是振振有词“你们既然这时候都想要休息了,人家叛军就预料不到?你都等了大半夜,怎么还差这么一会儿,你回去和弟兄们说,若是就说明大人说的,今夜若是叛军不来,明大人赏大家,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一吊钱。”

  果然是金钱能是鬼推磨,一两银子啊这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有家室的足能够给家里填补什么东西,好吃喝的可以去酒楼随便吃喝一顿,光棍一人的也能去烟花柳巷寻找一下寂寞,唯一一个不开心的人就是明镐了,凭什么你徐德善就替我把钱花出去了,当然,每人一贯钱也不过七千贯,在庞大的军费里不算什么,但是再怎么花,也不是这么一个花法啊。

  也许是老天可怜明镐,也许是该这叛军倒霉,这赏钱的消息,还没有在整个军营散布开来的时候,就听见大营西侧传来了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在寂静的军营里如此刺耳,所有大名府军都忘记了什么赏钱,而是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手里的武器。而在军营西侧的阴影里,士兵们则可以看见这一声传来惨叫处,一个黑色身影捂着自己的脚倒在了地上,而在他身后,那无边的夜色之中,更是有无数的黑影在晃动。

  劫营!果然是劫营!叛军来了!

  那叛军将领很是恼怒自己的这名属下踩到了陷阱,而且还很没有骨气的叫了出来,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责怪这名属下了,自己临出来的时候,教主,已经是东平郡王的王则亲自叮嘱自己,弥勒佛教兴亡,就在自己今晚一攻,给了自己三千精锐,西侧强攻,若是能够一举击溃大名府军,那么称帝可期,如果今晚失败,那么自己这些叛军,都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所以,当行踪暴露以后,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将领一声高喝,暴跳而起,带领着身后的两千精兵向大营中心冲去。

  不得不说,这将领十分英勇,在明知暴露的情况下,还想着出其不意,一击制敌,可是他显然不知道了大名府军爱惜性命,把防御工作做的多么踏实。

  若是不跑,慢慢走的话,大名府军布置的陷阱还没有多大威力,可是一跑起来,哪里还能顾得了脚下,还没跑出去两三步远,这将领就感觉脚下一空,然后脚底一疼,脚心就被铁钎刺穿了,而且没过膝盖的坑,一下子把脚还扭了, 还没等将领嘴里的小心喊出来,就看见超过自己,奔向前方的士兵们用过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将领心中明白,这是大名府军在这里做下的陷阱,不过就是再大的陷阱,也不能阻止自己前进的脚步,现在天色还很黑,在这样的天色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将领倒下,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们一样的向前冲去,跑过受伤,倒在地上的同伴,毫不畏死。

  也不知道这从边军流传下来的优良作风是激励了叛军还是害了叛军,随着叛军越往里冲,倒下的士兵越多,而就算能冲进大营,迎接他们的则是一阵如雨般的箭矢,如果侥幸能够突破这一道防线,后面则还有魏晃率领的五百精锐。

  可以说,两千叛军的这一波攻势,根本没有给大名府军造成任何威胁,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叛军部队便损失过半,而剩下的,也不过是顽固抵抗,再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尤其叛军挑选在了黎明时分发起进攻,这个时候虽然人的精神困乏,但是天色明亮之后,叛军的身形也暴露无疑,大名府军可以眼看着他们挣扎的身躯,开始用弓箭挨个点名。

  大名府军的脸上,都开始洋溢起幸福的微笑,你看自己多么英明睿智,早就知道了叛军要来偷袭,早早的做好了准备,看,自己这边一根毛都没有伤到,而叛军那边则已经快要全军覆没。

  可是,若打仗真的只有这么简单,也就好了,正在大名府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西侧,清缴这些叛军的时候,不知道何时,东方营帐开始着起了大火,而后无数的叛军便冲杀了过来,直接冲到了厢军阵型里面。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叫任何人都措手不及,包括在大营之中坐镇的明镐和徐德善,两人同时脸色大变,大叫不好,知道自己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西面这偷袭的叛军只是诱饵,而东边进攻的叛军才是主力。

  明镐顿时面如死灰,如丧考妣,身为主帅,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已经把全军至于了最危险的境地,一种巨大的恐惧感包围了明镐,文人当一军主帅的缺点顿时显露无遗,明镐不上战场,不见生死,怎么能不害怕死亡,在看明镐,哪里还是平常高高在上的总管样子,呆若木鸡,再也没有了声息。

  明镐现在第一个想法就是跑,自己身边还有亲卫,还有快马,只要出了营帐,便可以一骑绝尘而去,在亲卫的保护下逃脱性命,回到大名府,可是之后呢,自己出师惨遭失败,更弃众而逃,就算是能够逃的性命,以后也会被千夫所指,再也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自己身为主帅,坐镇大营,士兵们还有一个主心骨,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而自己若是逃了,不说战局打败,跟随自己出征的七千子弟,也都要送葬于此,再也回不到大名府了,作为一位圣人子弟,明镐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事情。

  明镐这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徐德善,这小子鬼点子多,没他就有什么办法能够挽救眼前的局面呢,明镐环顾四周,想要找徐德善的身影,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德善已经悄然从大帐之中溜出去跑了,明镐不由得又生起气来,大骂徐德善逃兵,后来又想了想,又释然了,面对这种情况,自己都七荤八素,想要逃跑了,何况徐德善还是一个孩子呢,就算是再聪明,他也是一个孩子啊。

  这么想着,明镐更觉得浑浑噩噩,手下将官前来禀报战况,明镐也只是机械的点头或者摇头,直到有亲卫一把抱住了明镐,道“大人,叛军就要杀到大帐门口了,再不走的话,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明镐千万句话中,之听见了这一句,也或者只听见了那一句走字,明镐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亲卫,拔出佩剑,一剑斩在桌子上,喝道“跑什么跑,传我军令,临阵脱逃者,杀无赦,我明镐当与众将士共生死!”

  那大营之中的将士看着发怒的明镐,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些已经早有准备的文官,双手颤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营帐外面,传来了一阵童谣之声,这童谣声清脆入耳,旋律动听,放在哪里都是一支极为优美的曲子,只是与这战场厮杀声中格格不入,可是偏偏又格外的吸引人的注意。

  明镐与众人自然能够听出来,这是徐德善的声音,明镐不知道徐德善这是在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徐德善还有心情在这里唱歌,若是唱歌,唱些激昂慷慨,鼓舞士气的歌曲也就罢了,偏偏要唱这什么童谣,简直岂有此理。

  明镐拿起自己的佩剑就要去找徐德善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被两位亲卫拦住了,死活不让明镐出门,明镐更生气了,道“我是主帅还是你们是主帅,还不让我出门了?我又不是上阵送死,我是去找徐德善这熊孩子。”

  两亲卫道“大人,就是徐郎君吩咐的,他说只要这歌声一起来,任何人,尤其是大人,都不许去到营帐以东,他说他有一计,可退敌兵。”

  明镐奇怪道“他有什么计策?”

  亲卫道“徐郎君没说,他只是说眼下只有这一计能够试一试,别无他法。”

  明镐道“他可有成功的把握吗?”

  亲卫道“徐郎君说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明镐道“若是没有成功呢?”

  亲卫道“徐郎君说那样也好,咱们就能死在一起了。”

  ……

  明镐实在猜不透徐德善要干什么,又不能出去看一个究竟,只能是在大帐里来回的转悠,与他一起转悠的,还有被困在大营中的众多将官。

  其实不止是明镐不明白徐德善在干什么,就算是亲眼看到徐德善的叛军,也不知道徐德善在干什么,就在中军大营的不远处一块空地上,徐德善席地而坐,在

  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头子,一边唱着歌谣,一边玩着石头子。

  这样的场景,在平常军营里都看不见,而在这战场上看着更是诡异,当然,要是叛军不注意到徐德善也就罢了,随手一刀,把徐德善砍了一了百了,可偏偏徐德善唱的曲子太好听了,这些生活在边境之上的叛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自觉的就停了下来,找一找是哪里传过来的歌声,而在翻过了最后一道防线之后,叛军就看见了徐德善。

  说是诡异,其实也不止是徐德善诡异,因为徐德善所在不远处,就是明镐的中军大帐,按道理说越到这里,遇到的抵抗也应该越强烈,可是偏偏这里空无一人,再没有一个大名府的兵丁,叛军眼光所到之处,只能看见一个小孩,还有手上拿着的几块石子。

  这么诡异的场面,任谁都要停下来多看几眼的,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叛军杀过来,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就停了下来,远远的看着徐德善在干什么,片刻的时间,叛军越聚越多,隔着一片并不宽敞的空地,一齐围观徐德善。

  这一次叛军偷袭,是王则刚刚册封的枢密使卜吉出的主意,也是卜吉亲自带队,这一千人,乃是乾宁军宣毅军挑选出来精锐中的精锐,眼看着自己的计策成功,西面的诱饵部队把大名府军都主力全部缠住,无法脱身,自己一路之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路高歌猛进,眼看就要抵达中军大帐,却发现前面的士兵突然不走了,停下来在看什么东西,卜吉大怒,大骂几声,分开众人,来到前面,看个究竟。

  卜吉看见徐德善,也有些蒙圈,怎么这里安静是不像样子,还有一个小孩子在这里玩耍,这样,怎么看,像想丝毫不把自己这一千精锐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卜吉号称王则的左膀右臂,在宣毅军中多年,一时间也想不到大名府军这是要干什么,不过不管他们要干什么了,眼看中军大帐就在眼前,只要冲进大帐,杀了大名府军都主帅,那么胜利,就是自己这一边的了,至于那个孩子,歌唱的不错,等会儿撤退的时候抓了,送给东平郡王当个男宠也不错。

  卜吉想着,就要带队向前,可就在这个时候,徐德善忽然不玩石子了,抬起头,包含深意的看了卜吉一眼,然后转身,竟然钻进中军大帐里去了。

  人的眼神,真是奇妙无比,不要看都是一双眼睛,可是看人时候,可以传达出万万千千,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而徐德善的这一眼,就是这样,把本来态度坚决的卜吉,一下子给看犹豫了。

  那大名府军,不会是看穿了自己声东击西的计策,在中军大帐周围埋伏了无数伏兵,或者是挖好了陷阱,只待自己冲过去,就伏兵四起,把自己这些人抓住,像之前被大名府军抓住的一千多人一样,死都没有一个全尸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在卜吉的脑海里不断的盘旋,挥之不去,但是理智又告诉他,大名府军一共就这么多人,而且大部分都在西面,一时间过不来,他们哪里还能有什么伏兵,一夜的时间,他们又能做成什么样的陷阱。

  但是,与其说是害怕身中埋伏,卜吉更忘不掉徐德善的那一个眼神,那眼神,深深的印在了卜吉心中,叫卜吉无论做什么打算,都会想起徐德善的眼神,然后犹豫不定,左右不得。

  但是,时间可不等着卜吉想清楚再做决定,虽然说西面的诱饵可以拖住大名府军,但是那些中了埋伏的军队,怎么能挡住大名府军的精锐,听西边的厮杀声音,就能知道西面厮杀的激烈程度,等到西面的诱饵死的差不多,拖不住大名府军的时候,大名府军掉头冲东,自己这一千人,可是就和诱饵一样,再也回不去贝州城了。

  而自己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硬着头皮冲击大营,里面等待自己的,或是天堂,或是地狱,若是天庭,自己得胜而归,若是地狱,自己这一千人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选择,摆在卜吉的面前,每当卜吉决定选择其中一个的时候,徐德善的眼神都会浮现在卜吉的心里,叫卜吉再次犹豫,再次不定。

  那士兵的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卜吉在这里犹豫,那士兵就要等着,虽然只是片刻之间的功夫,士兵们之前积聚的士气也早不复存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只听见大营之后一声惊天巨响,而后左右的营帐之中呼喊声大作,一阵箭雨向叛军射来。

  卜吉脸色大变,急忙喊到“糟糕,我们中埋伏了,快快撤退,快快撤退!”

  再看叛军,本来士气就已经消磨殆尽,有了卜吉这一句话,更是有了目标,一个个掉头奔走,把大名府军都中军大帐,孤零零的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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