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恶心死他们
魏晃是被绑着压到中军大营的,宋军虽然说没有明文禁止屠杀俘虏,但是之前的战争大多都是对外的,国家仇恨,杀也就杀了,但是魏晃这一次为了一己私怨,便杀了八百降兵,这可是自己的同胞,显然是有些过火了,所以,当魏晃被押到明镐面前的时候,魏晃只求一死,别无他话。
明镐真心觉得,自己就不该一时心血来潮,当这个什么破主帅,现在好了,这里不光有一个给自己添乱的徐德善,现在又多了一个更能惹祸的魏晃。
现在是什么时代,你以为还和五代时候一样能随便杀人呢,早就不一样了,现在是读书人的时代,讲究的是儒雅,和谐,大爱天下,魏晃怎么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杀战俘呢,想想看,先秦时期大将白坑杀四十五万降兵,被史书丑化成什么了,起这件事自己若不惩罚魏晃,那么传到朝堂中去,魏晃受到的责罚,恐怕会更大。
但是,现在可是身在军营之中,而军营与朝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在朝堂上大家讲道理,可是在军营中,大家只会崇拜强者,而显然,屠杀战俘之后,魏晃在军营之中的威望如日中天,达到了鼎峰,他就是那个强者。
当然,打,罚,哪怕杀了魏晃,都没有人敢说什么,可是之后呢,眼前可是还有近万的叛军等着解决呢,而魏晃与徐德善,就好似自己的左膀右臂,之前自己可是已经打过徐德善了,要是再把魏晃打了,自己老觉得睡觉有些不踏实。
魏晃看明镐神色犹豫,自知罪名难免,于是自己主动道“大人,如今大敌在前,你也不用罚我了,我魏晃大仇得报,再没有什么留恋的了,自此以后,我便是阵前小卒,每战必先,直到战死沙场拉倒,若是侥幸不死,我也不回大名府里,你把我随便扔在哪个军中,任我自生自灭去吧。”
魏晃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魏晃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非把他留在大名府,反而是叫魏晃不自在了,现如今魏晃杀俘,更是在大名府待不下去,随便去一个军镇,当一个副帅将军,才是最好的选择。
明镐刚要点头,忽然旁边走过来了徐德善,挤眉弄眼的冲着明镐使眼色,明镐知道徐德善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可是军营之中不比寻常,偷偷摸摸的被人看见了耻笑,于是明镐正色道“徐德善,你有何话说?”
徐德善挠挠脑袋,小声说道“明大人,你过来,我小声跟你说。”
明镐怒道“你我都是君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就大声说吧!”
这些将官大多都是武人,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文人在背后嘀嘀咕咕,一看到这个,就要以为文官要对自己动什么坏心眼,而徐德善正是犯了他们的忌讳,看徐德善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这个小子,不会是想要落井下石,把魏晃弄死吧。
徐德善看了看周围众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啊,你看既然咱们部队打不过叛军,那就要恶心他们,魏将军既然已经把那些叛军杀了,那也别浪费了,我建议,把叛军的尸体都搬着,一直搬到贝州城下,垒成一道尸墙,不吓死也要恶心死他们。”
徐德善说完,满帐寂静无声,就连魏晃,都不由得感觉有点反胃,那明镐的神色就更精彩了,原来徐德善偷偷摸摸的叫自己,是要给自己出这么一个馊主意啊,多亏自己叫他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他要是不说,那这个办法岂不是就成了自己向大家宣布了。怪不得徐德善叫自己的时候贼眉鼠眼,他也知道这个办法不光彩,什么恶心叛军,恐怕还没有恶心到叛军,就先把自己恶心死了吧。
明镐喝道“徐德善,休得胡闹!”
徐德善不搭理明镐,直接转向魏晃道“魏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算是对你的惩罚,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你都要叫叛军看见尸体,然后告诉他们,有大宋军十万,前来平叛,只杀不降,叫他们早作准备吧,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到时候你还要自由发挥一下,什么碎尸万段,包成人肉饺子,煮成肉汤什么的都可以,必要拘于形式,大可以放开想象,大胆去做。”
要说之前,徐德善说的好歹也算是个主意,虽然是恶心了点,但是谁叫咱们兵力不如叛军呢,没有办法的事,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可是等徐德善仔细的把他的想法说给魏晃之后,大营之中,怕是有一半人晚上都吃不下去饭了。
这下子,那众将再看徐德善的眼神,明显的又不一样了,平常自己打仗归打仗,杀人归杀人,但那都是职责所在,可没有听说过要把人家敌人的尸体煮熟了还给人家的,这样的场面,恐怕在地狱中才回看到吧,而这个徐德善,就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从今往后,自己一定要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带坏了
明镐面沉似水,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强忍着不在众人面前吐出来,还是不好就徐德善的办法出具表示性意见,徐德善看明镐没有拒绝,自作主张的对魏晃摆摆手,道“大人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还不快去,若要是出了偏差,或者是没有达到大人想要的效果,二罪归一,拿你试问。”
现在的魏晃,真的是疑惑了,不知道自己该答应还是不答应,而且这种事情,自己也从来没有做过啊,自己杀人就已经够罪恶了,若是还要把人家的尸体毁了,恐怕自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再也出不来了吧。
不过,既然这个办法对己军有利,而且这是自己犯下的错,自然要自己前来弥补,哪怕死后不得超生,也算值了!
徐德善仿佛看出来了魏晃心中犹豫,上前道“将军不必多忧,将军乃人杰,人中霸王,杀气纵横,荡灭四方,莫说世界间没有鬼魂,就算是有,见了将军也要退避三舍,就算死后,也能震慑群鬼,大丈夫世间杀人,地下也要号令众鬼,何惧之有!”
魏晃听了一愣,哈哈大笑,道“多谢徐郎君教导,我魏晃此生犯下大错,不敢奢望回报郎君,若有来世,必当当牛做马,以报郎君之恩。”
徐德善奇怪道“我只是随便忽悠你几句,你不会就这么当真了吧。”
魏晃道“自然不止于此,敢问徐郎君,我与叛军交战只时,远处尘土弥漫,诈称有骑兵前来,这一计策,可是徐郎君所谋?”
徐德善头一次被人当着面这么问,颇有点不好意思,这要是答应了,是不是显得自己脸皮太厚了一点,这时候明镐终于说话,给徐德善缓解了一下尴尬局面“正是徐德善之谋,你魏晃占了这一场平叛之战的头功,徐德善便是第二,这下好了,你们都满意了吧。”
魏晃听了,再对徐德善深施一礼,而后转身就走,这一刻,魏晃真正的把世间一切抛在脑后,再做一切,无怨无悔,徐德善眼看魏晃走的潇洒,忽然的就想起来一首词,在魏晃身后低声的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
事实上,徐德善也不知道魏晃在自己的创意上进行了多少自由发挥,全营上下,所有人都对徐德善闭口不言,据说这是明镐亲自下令,怕影响徐德善的身心健康发展,不过很显然,魏晃不止是叫敌人感到了害怕,就算在大名府军里,也足已经叫任何人对魏晃退避三舍。
不过,事实证明,魏晃做的不错,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明镐帅军行进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每日里那些撒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说,叛军同样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在侦查大名府军的动向,想一想,都是一个系统教出来的斥候,侦查手法自然也差不多,所以往往斥候在发现了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自己。
而这个时候,双方的反应就很奇怪了,双方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退,大名府军的斥候后退是为了通报情况,但是大军是在不断前进的,而叛军则彻底的多,只要看见大名府军前来,便毫不犹豫的,让出了一切有利地形,不断的后退后退再后退,一直,退到了贝州城中。
叛军退的这么坚决,叫明镐很迷茫,以宣毅军乾宁军两军的本事,怎么可能看不出徐德善的小伎俩,尤其大名府军的人数,只要多侦查几回,不过几千人,随便找个高点的地方就数清楚了,但是叛军就是这么一退再退,看样子,好像要把自己引入什么圈套一样。
明镐又不是傻子,这样基本的形式自然是能够看出来的,可是看出来归看出来,在斥候没有侦查到任何异常的情况下,难道这一路大军就能够因为害怕而就地扎营,停止不前吗,那班师回去之后,看朝堂之上的各大朝臣不弹劾死明镐。
所以,既然已经出师,那么就算硬着头皮,也要一步步的向前走。
明镐的性格很好,他身为文臣,在具体作战方面不如各武将,但是明镐从来没有固执己见过,召集了帐下的文武将官,包括徐德善,商议了好几次,讨论叛军这是一个什么套路,最后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争议中,基本上归纳出了这么两条思路。
第一条,叛军在拖,他们收缩兵力,死守贝州城,因为他们早已经暗中联系了周围各路边军,若是再有几路边军一起造反,汇聚贝
州城,那么别管你是谁来了,叛军也不怕。
第二条,那就是叛军在暗中寻找机会,要一口把大名府军吃掉。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就在几天之前,大家还都是一个系统的,各家有什么家底谁心里都清楚,别的地方不知道,最起码在河北这个地方,但凡是有什么好的装备人员,优先供应的一定是边军,而剩下淘汰的,没人要的,才能给到各州县的厢军手里,纵然大名府能够为了平叛调拨一批装备过来,可是人员素质,不是学几天正步就能短时提高的。
危险的气氛,在大名府军上层不断的蔓延,在只剩下一天路程就到达贝州城的时候,这种气氛达到了,徐德善在这一天晚上临近休息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觉,翻来覆去,最后穿起衣服,就去找明镐了。
明镐这时候也快要休息了,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大床上,看到徐德善前来,很是奇怪,不由得问道“徐德善,你来干什么?”
徐德善道“明大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们走的这么安逸,叛军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镐不耐烦道“我当然奇怪,可是奇怪有什么办法。”
徐德善道“难道你不觉得,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比如说,叛军今天回来劫营?”
明镐听了,忽然就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抓住徐德善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今天叛军会来劫营?”
徐德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明镐失望了放开了徐德善道“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徐德善道“我是从概率上推论出来的啊,你看,咱们现在马上就要兵临城下,只要咱们能够看见了贝州城,那么不管叛军多么精锐,怎么出来进去,可是他们的一切活动就都已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活动空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再怎么挣扎,也如同困兽之争,没有了胜利的希望,今天晚上,是他们翻盘最后的机会,你说,他们今天晚上是不是最有可能孤独一掷,半夜劫营。”
明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若是真的像徐德善所说,那么不用想,自己这一只杂牌军队唯一的下场就是全军覆没,被人全歼,因为不止是两军战斗力相差多少,而是自己这个当主帅的,压根就没有想起来劫营这回事,所以今天的大营,一点防备都没有,想一想,本来就战斗力差的大名府军,夜半三更,正在熟睡,被人摸进营来,恐怕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人都抹了脖子。
明镐急忙大声呼喊,叫来了门外值守亲卫,明镐吩咐道“你快去通知各营,仔细看守,防备晚上有叛军劫营。”
那亲卫不紧不慢的答应一声,刚要走,徐德善又把亲卫叫住,道“据可靠消息,叛军今晚后半夜前来劫营,叫各营做好准备,听从号令,随时准备出击。”
亲卫一听,都已经得到可靠消息了,哪里敢怠慢,急忙跑着去通知各营将官,做好准备了,明镐目瞪口呆道“哪里有什么可靠消息,若是叛军今夜不来劫营,看将士不把咱们骂死。”
徐德善道“说的你就很希望叛军劫营得手似的,反正就只剩下一天吗,辛苦点就辛苦点,总比稀里糊涂送了命强,再说了,可靠消息,既然是消息,那就有不灵的时候,我都立了一个二等功了,谁还不能叫我有一个失误了。”
明镐知道自己在胡搅蛮缠这方面比不过徐德善,于是不再说话,低头盘算着今晚如何安排,可是等了一会儿,却看见徐德善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明镐道“徐德善,你怎么还不走,还有什么事情吗?”
徐德善道“我觉得大人还没有布置完呢。”
明镐奇怪道“我叫各营严加戒备,还要干什么?”
徐德善道“人家都来劫营了,你难道不趁着现在还早,在营地周围挖些土沟战壕,撒些钉子铁蒺藜,准备些柴草利箭,准备给劫营的叛军一个好看吗?”
明镐呆呆的看着徐德善,道“可是准备这些,各营将士就更加休息不好了,休息不好,明天还怎么赶路?”
徐德善道“这话可就不对了,咱们战斗力没有,人还是有富裕的嘛,难道你指望完美这些兵面对人家叛军的时候冲锋陷阵不成?反正是拿来装门面的,还不如叫他们干些体力活,闲着也是闲着,这是他们的老本行嘛。”
直到现在,明镐可算知道徐德善为什么在出征之前,到军械司的仓库里很是搜刮了一番,出了正规军械,把其他的零零碎碎也拿了不少,原来他早就憋着来这么一出呢,说来也是,谁说咱们人少就围不住贝州城里,在贝州城四个城门外都挖满了陷阱,看谁还能出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