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围城

  徐德善绝对是趁你病,要你命的那种脾气,眼看着叛军呼啸而退,徐德善从大营里钻了出来,指挥着弓箭手上前追击。

  眼前的这种景象,已经颠覆了在场所有将军的认识,一群厢军,而且还是弓箭手,现在正追着叛军精锐部队满地跑,天地良心,只要叛军回头一个反冲锋,立刻就能重新把大名府军打的满地找牙,但是偏偏,大名府军追的越凶狠,那些叛军逃的就越慌张,根本没有一丝停下来反击的意思。

  到了营地外围,那些进来时候可以悄悄越过的陷阱,又成为了叛军的一道阻碍,几乎每一个坑都能留下一个叛军,厢军在一点防备没有的情况下,万箭齐发,叫叫叛军丢下了两三百人的尸体,撤退了下去。

  这时候那西边战场的战斗也接近尾声,魏晃带领着几百精锐赶到了大帐,直到这个时候,大局已定,明镐才从大帐出来,知道了这一个清晨在军营中发生了什么。

  天之骄子,不世奇才,明镐在听说了经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改变,填油加醋之后的徐德善单人退敌的故事之后,心中就只剩下这一个想法了,徐德善,这一次不止是在瞎胡闹了,他,救下了全军上下,七千人的性命!

  人的地位,是用自己的实力争取过来的,哪怕是领导亲戚家的孩子,靠关系当上官的呢,人家也是要有自己的底蕴和手段作为根基的,否则一个傻小子当官,就算是一开始人们因为你的官位敬畏你,可是在经过几次三番的事情,让人们认清了你的本质之后,就算人们嘴上不说,心里恐怕也会有些想法的。

  若是说之前不误军法,智救魏晃还只能算是徐德善的个人品德的话,这一次徐德善便是用自己的本事,政府了大名府军的全军上下,无论徐德善走到哪里,迎接他的都是一片掌声与欢呼,而在领导层里,就算有人心里羡慕嫉妒恨,可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徐德善,已经超脱了天际,不是自己等人能够赶上的了。

  这一场鏖战,大名府军大胜,在西方战场上,叛军的两千人诱饵,几乎全军覆没,而东面偷袭的主力部队,也丢下了两三百人的尸体,加上上一场战斗消灭的七八百人,大名府军已经消灭了叛军四分之一的主要战力。

  打扫完战场,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明镐特意找到了徐德善询问了一下今天是应该继续行进,还是就地扎营,休息一天,毕竟熬了一宿,又苦战半天,士兵们的体力消耗也是一个大问题。

  徐德善对于明镐这个问题不置可否,这倒不是因为徐德善有些犹豫,而是徐德善跟没就没有时间思考,这时候的徐德善,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睡的正舒服呢,无论明镐怎么叫他扒拉他,徐德善都只哼哼一声予以回应,而明镐呢,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把小功臣踹到地上去吧。

  不过,既然徐德善已经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的意思,那么明镐也不好不听不是,于是大名府军便在原地驻扎下来,休息一日,同时,把营地周围的陷阱又足足多挖了一倍,以防叛军再次偷袭。

  明镐是被叛军偷袭怕了,若是没有徐德善,险些就没有了性命,于是明镐又派出了人,快马加鞭,联系后队的民夫,叫民夫加快脚步,与战斗部队加快汇合,人数多了,最起码看着就声势浩大不是,给叛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用几千人偷袭几万人的队伍吧。

  为了自己的小命,明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心谨慎的要死,硬生生的把一天的路程走成了三天,每天拿出三分之一的时间来行军,剩下的时间就是侦查情况,然后挖在营地前后左右挖坑,防备叛军偷袭。

  其实明镐大可不必这样,在前两次的战斗中,叛军已经损失了四分之一的战斗力量,要知道,哪怕在与辽国人的一场大型战役中,一般一支军队的损失,也就在四分之一这样的数字上下,若是死的人再多一些,那么军队的士气会受到严重影响,别说打仗了,想办法阻止军队叛逃才是最要紧的。

  更何况,你看看这两次叛军与大名府军的交锋,第一次两军不期而遇,被人家五百破一千,杀了一个落花流水,第二次呢,想出来一个半夜劫营,声东击西的办法,可是却被人家一眼看穿,早有准备,不仅诱饵没回来几个,就连卜吉带去的精锐也损伤了一部分。

  如此惨痛的伤亡情况,早就把王则吓了一个半死,到这时候,王则才能切身感受到,其实一个皇帝,尤其是造反的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之前连战连胜,欢腾喜悦的时候什么都好说,现在战败,无数的事情就堆到了王则的前面。

  这王则,虽然读过书,有些才气,可是王则在造反以前

  ,还是军中小校,虽然暗暗遥控一个偌大的弥勒佛教,但是手底下只不过有百十人,想一想,一个躲藏在暗处的教派,做什么事情可以异想天开,打不了就是杀人呗,有什么大不了的,王则这个教主当的轻松无压力,可是现在造反当皇帝了,皇帝嘛,就不能当的跟土匪一样了,就要做事讲理,就要按照规矩来。

  但是,王则一来没有管理这么多人的经验,二来王则一下子扭转不了自己的做事风格,三来接连战败,王则的心态就有些不平衡了,自己当皇帝是为了来享福的,自己的三宫六院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文武百官还没有凑齐,怎么就有这么多的烦心事找上自己。

  哪怕丢开那些可以放一放的事情,现在摆在王则面前的,还是有几件必要尽快处理的事情的。

  第一就是招兵,到了现在,王则的家底就只有宣毅军乾宁军两军带出来的边军,接连的战斗,已经使兵力眼严重不足,更何况如今大名府军兵临城下,那还等什么,王则自然要把一切力量都动员起来。

  在解决这一问题的时候,王则的处理办法很粗暴,随便你是不是弥勒佛教的信徒,只要是能够下地走路,只要是四肢健全,就给我拿起兵器,到城楼上去。

  这就已经到了第二个问题上,贝州城几万人的城市,把男人抓了壮丁人数算是凑上了,可是军中需要的武器,铠甲,粮食,城防军需却不够数,当然,这些抓来的壮丁就是用来送死的,并不需要什么武器铠甲,每天给一口吃的也就行了,可是铁,石头,木头,油这些东西总不能变出来吧。

  王则对于这个问题同样简单粗暴,既然男人都当兵了,那么女人也就不能闲着了,把家里面能够拆除的东西都拆了,铁拿去融了做刀枪,木头拆了守城用,这不就完美的解决了。

  什么?有人不愿意?这么简单,杀了不就行了,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还管别人的性命干什么。

  还有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守住贝州城,击退大名府军。

  其实王则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热血,现在冷静下来,已经给自己有了一个初步的定位,那就是,别看自己号称东平郡王,但是其实和一伙土匪山贼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自己是正规军起家,闹得动静比较大而已,也正是因为这样,朝堂也会更加记恨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自己除掉。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若是自己还把自己当成东平郡王,那么自己就要死守贝州城,寄希望于其他各路边军中的信徒呼应起义,汇聚于此,拜自己为王。

  而第二条路,就是放弃贝州城,把自己当成一般的土匪,向西北而行,一路上扫荡各县,去到一个深山老林里当自己的山大王。

  这两条道路,各有优缺,第一条路的优点就是收益大,一旦能够如想象中的成功,那么自己就可以分疆裂土,独占一方,真正的称王称帝,据守河北。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同样也是极大,不说那各路边军中的弥勒佛教信徒能否如自己这般杀了主将,到贝州来投,就算是他们能够做到,等他们来到贝州城,中间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一路上各种拦截,至于多久能到,王则也不知道,而这这段时间之内,自己能不能守住贝州城,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自己困守孤城,吃喝用穿,都只能从贝州城取得,战死一人便少一人,吃一口粮食就少一口粮食,而外面的宋军则不同,他们有全宋朝庞大的国力人口支持,河北没有兵了可以从河东调,河东没兵了可以从西北调,就算西北也没人了,还有关中,两湖,两广,一个小小的贝州城,就算自己手下个个都是神兵下凡,又能怎么样,绝对挡不住宋朝的进攻。

  至于第二条路就简单了,不就是上山当土匪吗,没什么技术含量,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宣毅军之前围剿的土匪多了去了,自己只要照方抓药,找一个深山老林就好了,凭借着贝州城和周边这么多天抢夺的财物钱粮,随便躲个几年不成问题,到时候别说朝廷围剿了,就算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但是,王则不甘心啊,自己谋划了这么多年,提心吊胆,含辛茹苦,结果,就是为了去山里当大王去?自己在宣毅军还是一个小校,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呢,结果现在反倒跑到山沟里去,不但每天提心吊胆,还没得吃没得喝,自己这是何苦来的呢。

  面对着这两条道路,王则很难抉择,觉得需要细细的权衡一下利弊,再做选择,不过贝州城中,已然是乱做一团,各种的事情不断的找上王则,叫王则忙的不可开交,这一忙起来,时间就过的快,而等王则稍微有了一些喘气时间的时候,三天时间已经

  过去,而贝州城外,明镐率领的大名府军和第一批来的五万民夫,已然是把贝州城围了。

  当然,对于一个偌大的贝州城来说,明镐手下仅有的几千士兵和五万民夫,显然是不能把贝州城围住的,更谈不上攻取贝州城,不过当王则站上城门楼观看的时候,便发现这些大名府军好像并没有发起进攻的意思,他们在南城门外扎下营寨之后,便分出了越有一半的人手,去到了西城门外,开始在地上挖坑,大大小小,一个挨一个,一个套一个,几万人开工,半天的时间,就在叛军的眼皮子底下,把西城门外挖的面目全非,看是没有办法看了,效果倒是不错,寻常一个人别说着急跑着出去了,就算是慢慢走,也要半天的时间。

  第一天大名府军把西城门外挖成了这样,然后留下了四五百人驻守,到了第二天继续去了北城门,同样的一天,把北城门按照同样的方法,弄出了同样的效果。

  站在城墙上的张峦看见坐不住了,急忙对王则说道“主上,他们这是要把咱们困死在贝州城中啊,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挖下去了,请主上要派一支人马,两三千人便可,一击冲散这些民夫。”

  王则表现的很平淡,他看了张峦一眼,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大名府军的一计呢,两三千人,我城中还有多少个两三千人,若是这两三千人中了他们的埋伏,一去不回,我手中便再无可用之兵了。”

  张峦道“那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

  王则道“他们这样也好,我们出不去,他们也进不来,咱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其他各路边军能有什么动作了,反正都是死,咱们便再等他和两三月,逍遥快活一阵好了。”

  听了这话,张峦漠然无声,然后,王则就下去城墙了,回到自己的王宫之中,叫手下将领,在贝州城中,寻找美颜女子,给自己为妃,上好美酒,叫自己畅饮,歌舞姬为自己助兴,其他诸如军国大事,一律交由张峦卜吉处理。

  之后的日子里,大名府军在城外忙活,贝州城里更是乱套,想想看,王则这个最高领导人都已经开始声色犬马,那么底下跟随王则叛乱的功臣将领,还有什么理由不放纵自己,只是这样的话,就苦了贝州城中的百姓,为叛军做苦力不说,现在还要任由叛军欺辱,在贝州城里,无时无刻,都存在惨叫与哭泣,充满喊叫与无助,血,酒,色,欲,各种人性最阴暗负面的情绪在这里爆发,这一座仅次于大名府的河北重镇,变成了人间地狱。

  大名府军在外面也没有闲着,在贝州城外的三个城门外都挖满了坑之后,便开始在在南城门外堆积土山,在贝州城乱的最热闹的几天里,把土山堆的比城墙还高,堆出一个高点之后,开始从高点向两边顺延,虽然速度很慢,可是大有把贝州城包围在土山里面的势头,另外各个城门外挖坑的工程又继续了,那一坑接一坑的,叫叛军在城墙上已经一眼望不到边了。

  在这几天里,徐德善的日子开始过得悠闲起来,身为功臣,徐德善享受着比明镐还要高的伙食待遇,自己独立一间的营帐,随意指使的亲兵,还有跟在徐德善身后保护徐德善安全的周迪。

  说实话, 徐德善有些无聊了,之前几天,他还有心情骑着马围着贝州城转一圈,看看四个城门之外挖成的壮观景象,后来几天玩腻了,徐德善又跑去看土山,不过现在好了,徐德善又有了他新的玩具。

  在第二批民夫到来的时候,有人抬了几个箱子放到了徐德善的帐篷里,徐德善看见大喜,打开箱子,里面都是各种的零件,徐德善笑嘻嘻的,从其中挑选了一些,找了块布包起来,叫周迪拿着,然后便去找明镐了。

  明镐这两天的心情其实也不错,在某一天徐德善偷偷摸摸的把他叫进某一个隐秘的帐篷说了些什么之后,明镐就完全不把眼前的叛军放在眼里了,毕竟,自己都把贝州城围成这样了,再怎么样,叛军肯定出不来了吧,只要自己的安全有了保证,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好说。

  而这一次看见徐德善,明镐也笑眯眯的,问徐德善道“徐德善啊,你这一次干什么来了,莫非你又有了什么馊主意不成,快来说给我听听。”

  徐德善笑道“明大人,你还急什么,如今大破叛军只在旦夕,不用太着急了。”

  明镐奇怪道“那你来干什么,你平常可是宁愿窝起来睡觉,也不愿进我的大帐一次的。”

  徐德善道“馊主意倒是没有,不过好玩的物件却是有一个,我想了想,我河北以后是要面对辽军的,所以之前研究的那些物件,正好趁此机会在战场上实践一下,大人请移步,来看看我这件宝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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