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劫富济贫
徐德善此刻俨然化身成为了一个良好的导师,教导李鹤白瑞道“我说你们这些江湖儿女,不是本应该心胸宽广,不拘小节吗,怎么你们还为了几两银子烦心,以你们的伸手,随便到大街上抢几个商人,或者晚上偷几个大户,大把的银子不就是到手了吗。”
徐德善的话,给李鹤白瑞指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光明大道,白瑞瞬间就向往起之后的幸福生活来,李鹤则犹豫的说道“我们可是佛教金刚,又不是强盗小偷,怎么能去做那偷抢之事。”
徐德善道“你们要是不偷不抢也行,那咱们现在撒腿就跑,他们肯定抓不到咱们。”
李鹤现在,有一种徐才正以前经常有的感觉,那就是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觉,自己之前自我感觉也不错不错的,可是怎么自从碰到了徐德善以后,总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已经跟不上时代潮流的感觉,这个徐德善,身为人质,不仅能跟绑匪大谈杀人之道,还能教唆自己这个绑匪去犯罪,不行不行,自己要冷静一下。
白瑞对徐德善的这个主意倒是很感兴趣,碰了碰李鹤道“李哥,我觉得徐德善的主意挺不错的,咱们现在已经被人家掌柜记下了相貌,要是跑了,岂不是要被官府缉拿,到时候暴露行踪,实在不好,倒不如就用他的办法,咱们在这里多住一天,等晚上的时候,我去找一个大户人家,拿他几两银子应应急先。”
李鹤皱眉,自己两人虽然现在已经是恶贯满盈,杀过的人少说也有几十,可是自己所杀之人,都是背叛弥勒佛教之人,自己再怎么残忍无情,也是执行的弥勒佛教的任务,是为了弥勒佛教好,这和两国交战,战场杀人一样,自己只是一个杀人机器,中间并没有自己的一丝思想。
这样杀人,在李鹤看来是可以接受的,一切都目标都为了能够追随教主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嘛,总要有人为了我佛牺牲的,自己手上的鲜血再多,都是我佛允许的,自己的灵魂仍然是干净,是被佛祖接受的。
可是现在,徐德善叫自己去偷去抢,李鹤就有些不能接受了,这跟事情大小无关,这是原则问题,关乎到了自己灵魂的纯洁,李鹤开始纠结,犹豫,而旁边的白瑞则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又说到“李哥,这次不用您动手,我去就行,咱们借用一些,到时候手头宽裕了,大不了还回来也就是了。”
李鹤心烦意乱,自然知道这钱拿来,多半是换不回去了,这和自己的信仰有些违背,但是就这么跑了,更是不好,没有办法,只能点头,白瑞顿时来了精神,道“你们在这里休息,我这就出去,在大街上走上一圈,看看这里风土人情如何。”
白瑞说着,脸上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收拾好了随身的物品,怀里藏了一把短刀,然后推门便走了出去,李鹤看见心中五味繁杂,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自己加入弥勒佛教的本心是什么,是为了给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归宿,可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变成了一个杀人魔王,尽管自己在极力的保护内心的一股清名,可是不能否认,自己已经堕落了,离自己的初心越来越远。
看看白瑞现在的行为就能知道,平常时候,两人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内心的狂野还有一份束缚,但是遇到了徐德善之后,徐德善却是把他们带领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到处都是美酒佳肴,奢华无度,无数的银子,就这样放在了他们的眼前,任由予取予求,他们的心态一下子就爆炸了。
想一想,金钱就在眼前而不能拿,美女就在眼前而不能上,这是要要求一个人有多大的自制力啊,而这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绝对不是这其中之一,李鹤可能还有犹豫一下,而白瑞,已经毫不犹豫的背弃了自己的信念,彻底的坠入了黑暗。
眼看着白瑞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李鹤与徐德善两人,李鹤看着眼前笑嘻嘻的徐德善,越看越觉得可怕,一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恐惧,叫李鹤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的这个局面,不会是徐德善故意设下,叫自己二人上钩的吧,忽然想到这一层,李鹤已经不敢再看徐德善的眼睛,生怕徐德善下一秒就能勾去了自己的魂魄,李鹤有一种预感,自己最好现在就杀了眼前这个人,若不然,自己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徐德善笑道“李哥,银子的事情就交给白瑞,咱们要不要再担心了,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不如要些酒菜,吃喝一顿如何?”
李鹤 强忍着掐死徐德善的冲动,道“咱们已经没钱了,还吃什么?”
先打道“正是因为没钱,咱们才要做一个样子给小二看嘛,你放松点,若是叫人家看出来不
对劲,恐怕等会儿就来管你要钱了。”
徐德善说完,也不管李鹤答不答应,开门到了大堂,先点了四凉四热,一斤的点心,掌柜的也是新鲜,见过吃得多的,可是还没见过刚吃了早饭就要午饭的呢,不过有生意谁不做,看徐德善身上穿的利索,心中不疑,满口答应,把徐德善恭送回了客房。
徐德善回来,看李鹤还在发愣,笑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下楼去你都不追,你要是不管我,我可就跑了。”
李鹤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么多天一起住下来,李鹤和白瑞早就把徐德善当成自己人了,早对徐德善没有了一丝防备之心,刚才可不就是嘛,子女竟然任由徐德善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徐德善就算是趁机跑了,自己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李鹤又急得出了一身汗,下意识的站起来,想要对徐德善采取什么措施,后来一想,人家徐德善能跑都没跑,自己能把人家怎么样,李鹤尴尬的站在了那里。
徐德善安慰李鹤道“李哥,你别紧张,我在走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我要加入咱们弥勒佛教,还想着去混一个副教主当当呢,不会逃跑的,你们放心吧。”
李鹤木然的点点头,呆呆的坐下,默然无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德善则躺在了床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徐德善要的菜做得了,有伙计端了上来,在客房里摆开了一桌子,两人坐在了桌子边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若是在平日里,这些好酒好菜,两人恐怕早就吃的热火朝天,可是今日里,两人明显各有心事,李鹤一言不发,徐德善也若有所思。
李鹤从来都对自己手里的兵刃十分自信,自己钢刀所到之处,无人能够阻自己锋芒,可是现如今站在徐德善面前,李鹤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立无助,徐德善好像完全可以把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把自己杀死,这种感觉,很荒诞,却也很真实,这是李鹤在生死之间锻炼出来的直觉,但是,看着徐德善五岁的身躯,李鹤不知道在徐德善身上适用。
李鹤正在愣神,却听见徐德善正在叫自己,李鹤急忙收拾心情,不在多想什么。
徐德善对着李鹤举杯道“李哥,你今天怎么了,看你有些心事,变得闷闷不乐。”
李鹤也举起酒杯,极力掩饰道“没有什么,可能是马上就要到了宣毅军,咱们就要分开,心情有些低落。”
徐德善道“这有什么,谁说到了宣毅军之后咱们就不见面了,等我当了佛教主以后,定是要多多见面的。”
李鹤听徐德善又提一路上说了无数次的副教主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徐德善自顾道“说起来,我若是能够当上副教主,也还多亏了你们二人相助呢。”
徐德善说着举杯和李鹤碰了一下,把酒一饮而尽,然后自言自语道“你说我的这一生,真的是奇妙,三岁时候有九天玄女传授天书,四岁的时候就能与知县知州安抚使结交,现在五岁了,竟然还被你们抓来了弥勒佛教,人的一生,竟然如此离奇,快哉,快哉。”
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说人生,李鹤颇有些感到天旋地转,徐德善转而问道“李鹤,你觉得你这一生如何?”
李鹤又是一愣,他不知道徐德善怎么说起这个话题,虽然这个话题有些深奥,不过有个话题说说话,打发时间,总比这么干坐着要强,要不然李鹤每每看见徐德善,都有要掐死徐德善的冲动。
李鹤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两眼望着半空,有些出神,说道“你的一辈子离奇,我的一辈子遇到最多的可能就是死亡,我自从记事开始,就没有了父母,只能在大街上流浪乞讨为生,从小和我在一起的人,每年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而每年里,还有更多的人加入,万幸,我就这样长大成人,有一次正赶上我朝伐辽,扩招边军,我便参军,进了威虏军,进了军队之中,我身边的死亡更多了起来,每一次上阵厮杀,在我认识的人中,总有一个或者两个就永远看不见了,而那些能够回来的,有的只能在营地惨叫几天,然后仍然是一命呜呼,很幸运,我又在其中幸存了下来。
说到这里,李鹤不自觉的已经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徐德善在旁边给李鹤倒上酒,李鹤继续说道“那一战之后,威虏军便从前线撤了下来,我本以为我从此以后,便可以远离死亡,可是哪怕回到后方,每年里也要出外剿匪,仍旧有人不断的死在我的刀下。”
李鹤又干了一杯酒,说道“我杀人的时候,初始觉得痛快,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报复这个社会,可是等杀的多了,我便厌烦了,我感到很空虚,很害怕,我怕死了之后入十八层
地狱,不得翻身,所以,当弥勒佛教出现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加入,我要向弥勒佛寻求保护,让我之前的罪孽都能够得到净化。”
说到这里,李鹤露出了一丝苦笑“可是,没想到,等我加入弥勒佛教之后,我为佛祖能够做的,竟然还是杀人,不断的杀人,也许,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了杀人而生。”
李鹤说完了,眼神很迷茫,无神的看着远方,不知道是在回忆自己的一生,还是在怀疑自己的信仰,徐德善再给李鹤倒一杯酒,李鹤只是拿着酒杯,不再喝酒。
良久,徐德善问道“那你,后悔这一辈子吗?”
李鹤皱了皱眉,笑道“后悔什么,我生来就是这个命,就算是后悔有什么用?”
徐德善道“不一定啊,你小的时候没有选择,可是长大之后可以选择不进入军队,而是经商,读书,务农,做工,各行各业,只要努力,绝对是饿不死一个人的,你若是选择了其他行业,你便不会杀人了。”
李鹤想了想道“也不会吧,便是现在想起来,把当初那个选择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可能还是要选择去参军的,以我的脾气,恐怕生来就不是那种能够踏实干事的人,我从小便大胆,勇武,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讲道理的,无论我的选择是什么,恐怕我都会走上同一条路,若是这么说起来,我还要庆幸当初参军,若是没有到军队里面,恐怕现在我已经被官府捉拿,秋后处斩了。”
徐德善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加入弥勒佛教呢?就是为了图一个心安吗?可是你入教之后仍然是在杀人,那你这样做岂不是很矛盾。”
李鹤想了想道“也矛盾,也不矛盾,我一开始入教是想要躲避杀人,可是最后发现,这个世界上终归是要死人的,我若是杀一个人,能够减少两个人的死亡,那么我杀这一个人,就值得。”
李鹤的这个道理,很偏激,但是徐德善并没有直接反驳他,而是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人,终归是杀人了,若是有办法,能够一个人都不死,岂不是最好。”
李鹤笑道“你这个娃娃,出生在富贵人家,怎么知道穷人家的痛处,每一年旱涝无常,地主剥削,士族压迫,官员昏庸,赋税繁重,哪一样不压的穷人喘不过气来,你看看你出离了高阳的这一路,花钱如流水,可是你哪里知道,可能你吃一顿饭的银子,已经是一户人家一年也奢望不到的的。”
李鹤说道最后,已经有些怒色,徐德善摇头道“你又说错了,我有钱是不假,可是我有钱难道也是错嘛,但凡是一个人,都会梦想着自己有钱,若是人人都有钱了,难道人人都错了吗,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平等的,有相对富裕的,就有相对贫穷的,富人会富自然有他的道理,穷人之所以穷也有他的理由,若是把一腔怒火,发泄在富人身上,岂不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李鹤问道“那你是意思是?”
徐德善道“所以,消灭贫穷的根本办法,不是什么劫富济贫,而是发展社会生产力,试想一下,若是农民种田,每亩土地能够收五十斗稻米,而耕种一亩土地只要半天时间,那么天下,怎么会有饿死之人。”
李鹤哑然笑道“如今稻米每亩不过收十斗米,你说的收五十斗,怕不是只有神仙种的才行吧。”
徐德善没有笑,而是认真的看着李鹤道“若是真的有人能够做到,可是其中艰难困苦,不计其数,你愿意为了保护这个人而死吗?”
李鹤笑道“可以,当然可以,若是真有这样的能人,叫天下再没有饿死之人,我死也瞑目。”
徐德善终于笑了,话锋一转,转到了别处,开始跟李鹤打听河北各处的风土人情,逸闻趣事,李鹤去过的地方多,对河北也相当熟悉,说起这个却说到了李鹤的强项,李鹤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喝酒吃菜,与徐德善谈笑风生。
过了一会儿,房门一开,出去打探消息的白瑞回来了,白瑞很是兴奋,坐下喝了一口酒道“我今天在城里绕了一圈,真的发现了一户人家,就住在城西,真的是豪宅大院,一看就是巨富商贾,家中不定藏着多少珠宝银两,我在四周转了转,没有看见什么碍手的地方,我看今天晚上,我就去他们家走上一遭,若是能够拿来成包的银子自然最好,若是没有,偷他们几副字画,也足够咱们的盘缠了。”
李鹤还没有说话,徐德善先就站了起来,道“好,就这么办,白大哥,那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了,我和李大哥给你做接应,无论如何,一定要弄他一大笔出来。”
李鹤狐疑的看着徐德善,刚才是谁说的不能劫富济贫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