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希文回到了医院,觉得浑身疲累。她去方青墨的病房看了看,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已经睡熟了。她又到隔壁病房,这些天她一直住在这里,用方青墨的话说,和他住得近一点,更方便照顾他。

  她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调成静音,选择视而不见。

  过了不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希文以为是护士找她,或许是方青墨有什么事。她从床上下来,开门一看,竟然是易扬。

  她看见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就要去关门。易扬眼疾手快地伸了一只脚进来,希文没办法,便转身进了房间。

  易扬跟进去,轻轻地关上了门。讨好似的对她笑:“对不起,我来晚了,你不要生气。”

  希文看着他,忽然落了泪。委屈了半个晚上,她不想再忍了。

  易扬并不知道她看到了所有的一切,急切哄着:“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过来的,但有点事走不开,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希文抬起手胡乱抹了一下眼泪,冷声说:“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来晚了才生气吗?我没那么小气。”

  易扬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他上前抱住她:“我知道,因为珍妮是不是?关于她,我没打算瞒你,我来就是要跟你解释的。”

  “是吗?那你先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和我撒谎,你在工作?不是在咖啡厅见了珍妮吗?为什么要和她去酒店,为什么你们要抱在一起?是余情未了吗?”

  希文淡然地问出了所有的问题,眼见着易扬脸上出现了惊慌的表情。

  “你都看见了?希文,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怕你知道了生气,所以才撒谎的。”

  希文从他的怀抱挣脱,沉声问:“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还要特地瞒着我?都说什么了?有没有谈论出结果,是要继续前缘,还是怎么样?”

  易扬沉默一会儿,缓慢说道:“她告诉她以前离开我的真相。”

  “什么真相?”

  易扬向希文娓娓道来,珍妮在咖啡厅里,泪眼朦胧地跟他说出事情的始末。他们那时候打算订婚,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珍妮忽然变卦,说自己还没有想好,不想过早被婚姻束缚。她拒绝出现在订婚的现场,一个人不辞而别。

  易扬虽然不高兴,但还是选择理解,毕竟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急切地想要一个家庭。

  他黯然从法国回到了美国,后来珍妮曾经发了封邮件给他,邮件的内容便是她不愿结婚的真正原因。原来她曾因为**肌瘤,手术切除了**。所以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而她了解到中国人对传宗接代非常有执念,于是她便选择了临阵脱逃。

  她觉得在易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将他甩了,对他非常不公平,他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又不敢面对他,只好原原本本地在邮箱中告知。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没有收到那封邮件,而珍妮的邮箱里确实有曾经发送给他的原件。珍妮到美国去,阴差阳错的,他却到了中国,于是一切都错过了。

  希文听他讲完,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易扬刚到西川的时候,曾经用法语帮助了两个法国游客。她问他为什么在美国,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是因为工作吗?他当时意味不明地回答了是。现在想想,哪里是因为工作,明明是因为爱情。

  希文觉得自己心里一片荒凉,她听见自己问:“你从美国到中国,是因为要治疗情伤吗?”

  易扬很干脆地摇头,说道:“不,并不是,我到中国,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你的客栈的图片,觉得很喜欢,才会想要过来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纵使伤心难过,也绝对不会影响工作和学习,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爱你不是要转移什么情伤,我是真的爱你,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打算好怎么办了吗?需不需要我退出?我觉得你们现在重修旧好,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希文笑了起来,可眼睛里的泪水却是止不住的。

  易扬惊恐万分,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力地箍紧,“希文,不要,你不能这样做。我没有旧好,也不需要重修,我只要你。”

  “珍妮呢?她怎么办?大老远地为你跑过来,好歹你们曾经要结婚,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了吗?”希文任他抱着,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给他任何的回应。

  “我承认,对她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情意,但更多的是愧疚。是我给她灌输了一定要生孩子的思想,我觉得有孩子的家庭才是圆满的。她才会惧怕,怕我瞧不上她,所以才会先一步离开。”易扬松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希文转身背对着他,冷硬地说:“请你回去解决完这件事,再来找我吧,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了。我需要冷静,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易扬满脸愁色,他隐忍道:“希文,我可以给你时间冷静,但我们不能分手,我不会和你分手的,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

  “你回去吧,已经太晚了。”希文轻声下了逐客令。

  易扬前所未有的无力,他从背后拥住她,低声说:“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希文闭了闭眼,说道:“这里是医院,你留下来做什么呢?走吧,我不看见你,兴许还不会那么难过。”

  易扬终于放弃,在她耳边叹息一声:“好,我走,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很快解决这件事,你相信我。”

  易扬走了,希文倚在窗户旁,看外面的月朗星稀。她从来没有想过易扬身上会有这样的故事,她甚至有点同情珍妮。要是她能生孩子,可能他们早就结婚了吧,哪里还会有她韩希文的事。

  是造化弄人,还是缘分不够,谁能说得清楚。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偷走了他们的爱情,莫名地开始讨厌起自己来。

  她一夜未眠,清晨去看方青墨,他的精神倒是还可以。因为上午要做复健,他早早就吃了饭。

  希文虽然状态不佳,依然耐着性子陪在他身边。刚开始方青墨还十分配合,只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忽然发起了火。他的两条腿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连站着都是个奢望,更别提往前迈一步。

  练习了没多大会儿,他就出了一身的汗,这似乎让他更加暴躁,最后干脆将自己摔在地上,不肯让人碰,也不愿起来。还怒吼着让所有人都滚开,他最狼狈的样子,出现在最爱的人面前,他怎么能不崩溃呢?

  康复师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希文,她无奈地走过去,让他们都先出去,人越多,他越难配合。

  康复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希文拿着干净的毛巾,替他擦汗水。他也只对希文和善,一声不吭地任由她的动作。

  “你干嘛要这样啊?不配合人家治疗,怎么能好起来嘛?”

  方青墨抬头冷眼看着她,幽幽地说:“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还能好吗?我现在就是一个笑话。”

  “你要相信你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只要你肯努力,就会有奇迹发生。如果你还没有开始就放弃,那怎么可能会好呢?”

  “奇迹?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迹。”方青墨双手放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深情是说不尽的绝望和痛苦。

  希文感到心酸无奈,她去握他的手,被他烦躁地甩开。他瞪着希文,眼睛里迸发出恨意来:“韩希文,我成了这个样子,全都是拜你所赐。”

  方青墨的话,让希文呆愣在那里。她知道都是她的错,可方青墨从来没有放在明面上说过,甚至一度和她相处的融洽。原来就这么被他说出口,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羞愧难当。

  她手里的毛巾丢在了地上,眼睛低垂着,小声说:“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给你带来的伤害。我宁愿受伤的是我,我宁愿现在不能动的是我。”

  方青墨一时有些不忍,他想要抬手去摸摸她的头,对她说一声,他不恨她,从来都不恨。可是他不能,既然决定了要走这一步,他就不能再回头。机会仅此一次,错过了就可能再也没有了。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得倒是好听,做点实事吧,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只要你说,我都答应你。”希文抬起头看着他,他眼睛里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和易扬分手,跟我复婚。”方青墨平淡地说出了要求,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像是这件事和他无关一样。

  希文噌地从地上站起来,“不可以,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方青墨仰天叹了一口气,忽又嘲讽地笑起来:“那你在这儿大义凛然的,是在逗我玩吗?”

  “方青墨,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都行,但是我不能和你复婚。”希文慢慢地说,至于和易扬分手,她虽然动了心思,但只是因为珍妮的到来,还有他们的故事让她难过。

  “哦,是吗?那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碍我的眼。我以后无论是死是活,都再和你无关。”方青墨说完,躺在地板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愿看希文一眼。

  希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咬牙开门出去。

  听见希文渐远的脚步声,方青墨睁开眼睛,眼神清冷一片,总要给她下一剂猛药,她才能乖乖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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