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子和冷王的第一次对峙
“阿萝......”
池修叫住正准备踏出书房门的我。
“只要我不承认,你的病,就是没有好。”
“好了就是好了,何必要装呢。兄长不必为我担心。”
我没有回头,害怕看到池修的表情,害怕再次让他愧疚。
踏出书房,进了自己房间,抵着门慢慢坐下来。案几上还放着被血迹染红皱成一团的旧衣服。我扑过去,把它们剪成一条一条,准备用蜡烛烧成灰。但是烟雾会飘到外面,秋桦也可能来我的房间,还是先小心藏起来,以后再做处理。
第二日午后,我在花园浅水谭前扔石子玩,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皱着的眉头也难疏解,看那些水花一下又一下的漾开,快要烦躁到极点。
这时,池修引着一个着玄色长袍的老者进了书房。途中,老者侧脸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太大反应,如同已经习惯冰云宫的内院里见到我。我没来得及行礼,池修就匆匆关上了门。
那个老者我也曾见过,他是如今皇帝身边最信任的禁军统领,李炎的父亲,李墨将军,他和兄长赵灵超的关系也很好,我小时候常看兄长邀请他来帅府切磋武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统领今天急匆匆来冰云宫,是为已经牺牲的李炎善后的,尸体还在绝密小屋里。
而绝密小屋的第一间是武房,第二间藏着救伤的急用药,再往里一间,不仅有可以随时变装的隔间,更有直通宫外的小密道。
池修和李统领进去不多久,我就听到秋桦的声音从正厅传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七殿下不在冰云宫中,还请您改天再......”
糟了,太子要是见不到池修,到处乱闯,真的让他误打误撞碰出绝密小屋的机关,池修真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让开!我今天就要进来这儿,看看我这七弟一天天都在忙什么......”
说话间,噔噔的脚步声就跨进了内阁。太子那张脸戾气张扬,不顾秋桦的阻拦,气势汹汹地往后花园深处急着赶,生怕慢一步会错过什么。
我连忙起身,几步腾跃,稳稳停在正在推搡的两人面前。
太子一脸不耐,不屑地抬眼想看看又是谁挡在他面前,看清我的脸的时候,一种复杂而汹涌的情感,漫上了他的瞳孔,有惊讶,有惊喜,也有一瞬间的喜悦吗?我不是很想那么深刻地理解这个小时候张口就要打我的小霸王的心理,可是我必须承认,在他看到我的时候,他的表情很明显地柔和了下来。
“秋桦,你下去吧。”
秋桦小心地行了个礼,还有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太子。
“池萝?你病好了?”
太子扬了扬眉毛,向我走近了一步。
我本能想往后退,但是那样就会离池修的小屋更近一步,对他不利。还是要把太子这尊佛尽早请出去。
我没退,我也往前走了一步,但是距离似乎没把控好,额头差点撞到了太子的下巴:“是啊,我醒了好久了!”
这一进一吼倒是把太子吓得本能地退了几步。
我甚为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就向后花园的浅水谭走去,太子自然地跟了过来,语气却有些不自然地小心翼翼:“池萝你好像变了。”
我撇撇嘴,一转身坐在潭边的竹秋千上面晃荡着两条腿:“大病一场,变了性情,也不奇怪。”
太子倚靠着游廊,抱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这个样子,比以前可爱。我喜欢。”
我的笑脸一下子被击退了:“太子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啊。”
“我来看看池修,不过,顺便还能看看你。”
“阿修不在,我不劳太子费心,太子请回吧。”
我一脸傲娇地转过身,看着水面。
“你是害羞了吗?池萝。”
我皱着眉,“为何害羞?”
太子目光一垂,并不回答我,自顾自地说:“不过,听说你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儿,又性情大变。”他上前,俯下身子看我:“不过本太子不是那么绝情绝义之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会娶你为妃的。你会跟我一起入主东宫,最重要的是,你要是嫁给了我,池修也就成了我的人,以后你们,再也不会被欺负和轻视了。”
得,这是把我对他的冷淡理解成了期待宠爱。太子啊太子,真的是对你冷淡,没有期待好嘛。
我眼神一冷,站起来,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不嫁呢?”
太子扯了下嘴角,像是早就预料到我会这么说,低下头贴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现在病好了,那池修在里面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和他在一起的人又是谁?我手上已经有了证据,不能保证何时我就把它放到了父皇面前,后果如何,同历书院事变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太子继续冷笑道:“他要是不能为我所用,以他现在的气候,必是被我所除。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在你面前,被我杀了吗?”
我抬起眼瞪着他,握着秋千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太子殿下!”池修急匆匆从游廊尽头走出来,连忙恭敬地向太子垂首行礼。“池修刚刚在别苑整理诗集古册,一时入神,未得通报,有失远迎,请太子责罚。”
太子没有转过头看池修,只是眼神得意地盯着我:“七弟啊,没事儿,我今天来呢,也只是来看看你,许久时间未见,都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需不需要我给你引荐一下,通融一下,帮你解解毒治治病什么的啊?”
我心中一寒,只觉指尖一抖。
池修神色自若,丝毫不为所动:“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池修若有需要,一定会及时向殿下求助,求殿下庇佑。”
“很好。今日我见到阿萝,想到我们年少时相处的时光。想来书院事变后,我对阿萝和阿修,确
实关怀甚少,我要自省。就比如说,现在阿萝已经病愈,我和她的婚事自然不必再拖,是吧,阿修。”
池修抬起眼,他的目光有些闪动,看着我的神色里,多了几丝慌乱:“阿萝,刚刚病愈,还......”
“是不能再拖了。太子择良辰吉日便是。”我站起来,垂手,抬头,瞪着太子。
他也不恼,只是侧目憋着笑,听我说出这句话,转头看着池修:“七弟,怎样?阿萝答应了。你也没意见吧。”
池修看着我,眼神在反复搜寻我脸上的一丝求助或委屈。但我始终倔强地昂着头,看着太子。我转头郑重地向他点了点头。
池修眼神一垂:“没有。”
太子哈哈笑了几声,活动着胳膊腿,打着哈欠:“提亲礼不日就到达冰云宫,嫁衣不用你们操心,我一定会给阿萝最美的华服......”相似的话,相似的要求,可我却不能和当初的池修一样,痛快甩下一句我不嫁。
虽然这次太子来冰云宫一无所获,可是能敲定婚事,也是给他的皇帝父亲吃了颗定心丸。那位居高位的老人家,一直惶惶于自己的儿子太过进取,是要觊觎他当初和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好不容易打拼下来的木朝。太子稍微和权臣走近点,就是结党营私企图谋逆,太子的舅舅稍微铺张点,就是嚣张跋扈,外戚专权,搞得他私下里针对自己弟弟的打压活动都得收敛一点。要是向父皇表明自己要娶罪臣之女,无关家族势力,只是念及昔日旧情,大概父亲也会相信,他这个儿子并未痴迷权力。暂且把皇帝的注意力吸引开,太子对兄弟的幕后之手才是真正好下的。
毕竟要是拼出身和家世,池修和太子相差太多,皇帝对太子的关注度和期望度远胜于池修。按理说,太子应该没有把池修太当回事儿。可是在他母亲萍皇后和他舅舅高丞相眼里,除非真正坐上龙椅那天,否则,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太子和其他皇子的博弈。太子和晋王的明争暗斗,早已是朝野皆知,而之前害死秀嫂,现在亲自闯来冰云宫,时机把握得刚刚好,对自己的兄弟,恨不得随手抓一把把柄握在手里为威胁。可见太子其人的老谋深算,心机深厚。
他想抓住池修的把柄,可也不急于这一次,不执着于这一条。
池修送太子到门外,目送太子远去,转过头来,眼神深寒。
“刚刚好险,你和李统领刚进去,太子就来了。”
池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统领出去了吗?”
池修严肃着一张脸,眉微皱:“嗯,他带着李炎走了。”
这几天的池修,没有过一丝笑颜。我被浓郁的悲伤气息裹挟着,也一阵一阵地紧张,根本笑不出来。池修走在我前面,一字不发,我跟在他身后,看他又打开了书房的门,随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退了一步出来,叫住了我。
“阿萝......”
“嗯?”
池修一抬头,眼里绵延着一股恨意:“我想,内院里那些丫头和婆子们里面,有太子安插的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