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章

葛清荇初来乍到，不好立马动嘴吩咐什么，只得任由那行事从容的黄妈妈一道一道地为她布菜，好在她也是真的饿了，居然吃了不少。

黄妈妈显然十分会察言观色，在葛清荇进一步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时，她识趣地停下了筷子。

吃过饭，漱过口的葛清荇又回到了卧房，黄妈妈跟着走了过来，问清荇可要沐浴。

一般新嫁娘是不会新婚之夜就在夫家沐浴的，一来是新娘子本来活动不算多，都是静坐着等人来抬，身上自然不会脏臭，二来就是大家闺秀沐浴一般都会有自己专用的器具，但是初到夫家还没有收拾妥当，自然不好随意安排。

黄妈妈这么问一是征求主母的意见，二就是借此了解一番主母这一块的习性，倒也是情有可原。

清荇微微摇了摇头：“眼下刚吃过饭食，我习惯过一会再梳洗就寝，眼下想自己坐一会，妈妈今日定是事务繁忙，尽可先去外头照应，我若有什么要的，会使人来打招呼的。”

黄妈妈听她这么说，当然不会再多啰嗦，道了声奴婢退下了便领着人又出去了。

秋叶没有跟着出去，此时屋内只剩下了主仆三人。

清荇看看她们：“你们可吃过东西了？”

秋叶点点头：“我们跟在三老爷后头一路到了这里，黄妈妈知道我们是姑娘的婢子，婚仪的事我们插不上手，便先安排我们在后头吃过了。”

葛清荇看了看透进来昏红色光线的门窗，知道外面天已是黑尽了，虽然不好跟自己的婢女们多说什么，但是有这两个熟悉的人陪自己呆在这间陌生的屋子里，显然要比她孤零零一个坐着好得多。

主仆三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些闲话，大部分时候都是无言静待着，直到屋内的漏壶发出了一声响动，原来已经到了亥时。

这是清荇平时就寝的时辰，清荇见屋外还是没什么动静，便对秋叶道：“我要泡脚。”

秋叶知道清荇这是打算歇下了，不由有些迟疑：“姑娘不再等等吗？”

清荇看了看外厅，道：“我困了。”

秋叶劝了劝：“好姑娘，今日可不同，咱们还是再熬一熬罢，奴婢陪您说话儿。”

清荇本来就不是任性的人，见秋叶说得有道理，只得站了起来，边踱步边道：“也不知小叔叔今日会不会喝醉。”

秋叶想了想道：“若是醉了也不怕，墨儿他们几个都在，姑爷肯定会把人安置好的。”

清荇正要说话，门口响起了张家侍婢向张渚问安的动静。

清荇连忙坐到了妆凳上，秋叶二丫两个则垂手站在了屏风旁边。

待张渚迈步走进了外厅，葛清荇才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沉默着等张渚走到了内室。

秋叶两个蹲身给张渚行礼，张渚点了点头表示回应，然后便也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秋叶见状连忙识趣地告辞退下，然后拉着二丫轻而快地出了屋子。

清荇直愣愣站着，觑眼看了张渚几眼，见他似乎也正在打量自己，有些迟疑，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先给他行个礼。

张渚没有给她想明白这个问题的机会，只是停了几瞬就迈步走向了一片红火的喜床，然后他开始解腰带。

清荇这才注意到张渚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头上的帽子也去掉了，只是绑着一根缂丝束带，鸦黑的发丝半披在身上，宛若上好的黑绸，好看的紧。

不过清荇这时候可没心思欣赏他的美貌。

只见张渚一声不吭地脱下了外头的衣裳，剩下一身洁白的中衣，然后又坐到床边脱下了鞋履，随即拉开被子躺到了铺着鸳鸯枕被的大床上，摆出了一副就寝的架势。

葛清荇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就这样呆站在原地，直到确认张渚是真的就这样歇下了。

清荇一时不知该松气还是该恼怒。

恼的是刚刚她为了等着他才强忍着困意没有梳洗，现在张渚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她当然不能再把人叫进来打水给她洗脚。

但是让人松口气的是他就这样一派自然的睡在了新房中，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给了清荇面子，至少没有让她在新婚之夜就独守空房。

因此清荇犹豫了一会，决定今晚不洗脚了。

张渚就这么安静的闭眼歇息，居然让清荇觉得环境变得十分安定，以至于她困意不断上涌，最后她轻轻地走到了大床边上，那里有一张短榻，正好适合一个人在上面侧卧。

只是躺下之后不一会清荇就感觉到了几分冷意，然而困意也同时缠绵不休地捆缚着她，叫她整个人在榻上越缩越紧，却死活也醒不过来为自己找一床被子盖上。

清荇一晚上做了好些梦，大多都是自己赤脚褴褛的行走在冰天雪地的荒野，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一个温暖的地方。

清荇在梦里蜷缩颤抖着，试图在冰雪中保持自己的那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