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章

  还不等清荇疑惑,拜堂仪式已是走到了尾声。</p>

  随着一声“送入洞房”的吆喝声响起,两名陌生的女子一左一右扶住了清荇,将她往右边的一道门带去了。</p>

  清荇不知道自己七绕八绕走了些什么地方,但是等她终于被扶坐下来时,她的紧张才终于达到了顶峰。</p>

  马上就要揭盖头了,清荇从来没有这么忐忑过,不知道如今身份变化天翻地覆的两个人乍一相见,张渚会是什么表情呢?</p>

  清荇手指紧紧地扣着,今日已经看了大半天的那双锦靴站到了她的左脚旁边,随即清荇眼前一晃,头上的盖头终于被揭了起来。</p>

  清荇强忍住抬头看的欲望,死死地半垂着眼皮盯着地面,生怕看到旁人脸上此刻的神情,若是看到什么不如意的表情,清荇怕自己当众被吓出什么失仪的举动来,导致陷入更尴尬的局面。</p>

  喜婆是办这些事的老江湖了,见新郎新娘一副比谁更能憋得住气的沉默模样,不由打趣了起来,这些玩笑话半雅半俗,很能调节气氛,果然屋里其他人也开始喜气洋洋地称赞起新娘子的端庄贤淑温柔大方来。</p>

  一个穿戴喜庆的婢女恭恭敬敬地奉上了合卺酒,清荇感觉到张渚坐到了自己旁边,那大红喜服的边缘甚至压在了自己的外袍上。</p>

  搁着酒杯的托盘被递到了二人面前,用余光看见身边人取走了一只杯子后,清荇总算做出了进喜房的第一个动作,将剩下的那只杯子拿在了手中。</p>

  张渚微微倾身,将手臂抬了起来,清荇不得不抬起了眼皮,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处。</p>

  张渚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被拢在黑金二色丝线织就的官翅帽中,露出了他饱满端正的额头,修眉下的明眸依然是如以往每一次清荇见到的那样平静无波,看不见一丝涟漪。</p>

  只是清荇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过这张堪称绝色的面庞,只看了一瞬间,清荇的眼神就带着几分悸然游移到了他处,强撑着端庄的仪态,清荇抬起了手臂与他的互相缠绕。</p>

  胡乱咽下那口热辣辣的液体,清荇将杯子放回了托盘上。</p>

  喜婆走上前,将二人的衣带系在了一处。</p>

  撒过各色寓意美好的果品,这大婚仪式总算是结束了。</p>

  张渚不动如山地等喜婆来解开了二人的衣结,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便抬步出了新房。</p>

  他一走,也带走了房间里的人,但是清荇能感觉到门口留下了两名仆人。</p>

  然而这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是让清荇松了一口气。</p>

  没有的盖头的遮蔽,清荇总算是能好好看看周围的模样了。</p>

  这个房间造得规规矩矩,一看就知道是主人家的卧房。</p>

  清荇坐着的喜床宽大结实,无论是用料还是工艺,都十分厚重精美,床尾靠窗的地方有一排红木金漆柜子,足足叠了四五层高,旁边设着妆镜桌凳,床头过去几尺的地方摆着一架高大的云母屏风,可以隐隐约约瞧见里面还有一间屋子。</p>

  清荇慢慢打量着这堪称宽敞华美的屋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完全没有一丝自己将要在这里度过接下来的日日夜夜的喜悦。</p>

  这绝不是一个毫无根基的从六品官员能够置办的陈设,越是看到张渚跟她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葛清荇就越是不安。</p>

  她就是一个极其平庸的凡俗女子,并没有奢望过自己会有多么卓尔不群的婚配对象,甚至她都想过自己会不会被嫁给一个年纪有葛明忠那么大的鳏夫做继室。</p>

  然而张渚不论是样貌还是财势都超出了她的预期太多,也让她越来越忐忑,根本不敢将张渚从心底里当做自己的夫郎。</p>

  清荇十分迷茫,简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p>

  门口响起了压低声线的谈话声,虽然看不见,但是清荇还是能听出来其中一个声音是秋叶的。</p>

  随即屋内响起了敲门声,不等清荇回应,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奴婢进来了。”</p>

  清荇坐直了身子,看向了外厅,一个穿团花福纹茧绸衣裳的妈妈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p>

  那妈妈当然就是黄婆子,她身后除了空手站立的秋叶二丫两人,还有两个捧着盥盆巾帕等物件的年轻侍婢。</p>

  黄婆子走到清荇面前,屈膝福了一礼:“大娘子,奴婢是眼下院子里管事的,大娘子劳累一日,先卸了钗环用些饭食罢?”</p>

  “妈妈不必多礼,有劳妈妈了。”清荇站了起来,看了看正躬身等待的一众下人,接着迈步走到了那面置于檀木桌上的半身妆镜前。</p>

  侍婢们会意,走到她身旁,开始有条不紊地服侍她梳洗起来。</p>

  卸去头冠的发髻被简简单单绾了一个缵儿缀在脑后,清荇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外厅的圆桌旁,桌上已经摆上了十来道还泛着热气的菜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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