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我怎样都无所谓，只怕那位恩人不肯。”清懋神情越来越放松，嘴角甚至带上了三分笑意。

秦氏一掌猛拍向厚实的檀木桌面：“那无耻之徒是谁？!”

“母亲怎可如此说女儿的心上人呢？”清懋不顾秦氏已然一副要冲上来将自己撕碎的狰狞怒容，好整以暇地道：“他可是难得的青年英杰，是陛下的肱股之臣，更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望月关十万将士性命的盖世英雄，母亲怎可用如此不堪的字眼形容他？”

秦氏犹如又被一道惊雷劈中，一时之间竟然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他临行前对我许下承诺，待他击退蛮族凯旋而归之后，陛下对他论功行赏之时，他必定请皇上下旨赐婚，让女儿风光体面的出嫁。”

葛清懋终于说完了所有的话，静静地看秦氏作何反应。

秦氏瘫坐在靠椅上，结结巴巴地说：“他。。他是长亭侯？”

清懋微微颔首。

度过了最初的惊骇，秦氏冷静了一些，她板起脸，严厉地看向面前一向唯命是从乖巧可人的女儿：“便是他救了你，你回来之后让家中好好答谢他就是了，怎可做出私定终身这等骇人听闻的丑事？你将我素日交给你的礼义廉耻置于何地，你又让你的父亲如何向平王府交代？”

清懋理了理自己的袍边，十分云淡风轻地道：“母亲说得对，女儿这么做是将礼义廉耻，闺范淑仪抛得一干二净，但是女儿心意已决，若父母亲执意要将我许嫁平王府，那就恕女儿悲痛难忍之下只好向平王殿下将这段往事一诉衷肠了。”

“你敢！”秦氏气血上涌，在喝骂出口之时，一记响亮的耳光也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葛清懋清透洁白的脸颊上：“你怎么变成这般任性无形的模样！”

葛清懋被打的脸歪向一边，鬓边几丝头发也垂落下来，随即颊边迅速浮起了五道红红的指印，闻声跨进门来的于妈妈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地唤了一声太太。

“滚出去！”随着秦氏的喝骂，于妈妈敏捷地钻出屋子不见了人影。

见秦氏依然伸手要打，葛清懋扬起了红肿的脸颊：“母亲今日就是将我打死，我也是这一句话，我不愿嫁给平王，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都别好过。”

“那我今日便打死你，以免使列祖列宗蒙羞。”秦氏显然是爆发了深藏心中的愤懑，居然全然失去了理智，上来要抓打清懋。

葛清懋一把拦住了秦氏的胳膊，冷冷地道：“原来我的命在你们心里还不如一张颜面重要，可笑我到今日才看清了。”

说完这句话，清懋甩开了秦氏的手臂。

秦氏踉跄了一下，在葛清懋厉如刀剑的冰冷目光中终于找回了一丝理智。

猛然意识到自己急怒之下说了怎样伤人的话，看着清懋脸上不成体统的狼狈模样，秦氏属于母亲的那一丝柔软终于冒头了。

她掩住了眼睛，失声哭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我的儿啊，母亲再是为名为利，到底也没有做害你的事啊？！”

这是清懋第一次见到秦氏流泪，当然，这也是葛清懋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挨打，想不到这么多第一次就在瞬间发生了。

看着秦氏深受打击的崩溃模样，清懋抿住了嘴唇，没有吭声。

秦氏心里又是气恨又是懊恼，哀哀哭泣了好一会，收住了眼泪，半是无奈半是指责地道：“自古以来男女婚嫁之事，谁不是由父母长辈做主，你何以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了？便是你自己有主意，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

“母亲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我说什么有用吗？”清懋声音十分冷漠，好似在对着陌生人说话：“我不愿意跟长姐争奇斗艳，为了您的野心抱负，只得忍辱去参加大选，祖父分明已经为我相中了良人，母亲非要嫌弃人家出身寒微，巴巴的将我跟平王凑作堆，在这之前，你哪一次问过我的意愿？除了门楣家世，您有考虑过我到底适合嫁给什么样的人吗？您真的了解平王吗？”

秦氏有些不解：“你莫非是不满平王为人风流，红颜遍地可是世上有那个王孙贵族不是这般？我竟不知你连善妒这一七出之条都没有读过。”

清懋微微叹了口气，不欲再与母亲分辩谢珈是好是歹：“我已将话说明，至于要不要趁早回绝了这门亲事，全在您与父亲大人。”

秦氏被她一句话噎住，好不容易降下来的火气又有往上冒的趋势。

只是几十年的修养不允许她再像刚才一般失控了，打量着清懋的神色，秦氏掂量着该用什么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听她前言，分明是不满秦氏一再以她为棋，试图争这个争那个，但是秦氏自幼生活在人心复杂的大家族中，根本不觉得抓住机会往上爬是什么不对的事，因此十分不理解清懋为何不接受这一桩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家族来说都是锦上添花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