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轻盈一抱销魂间 中
骆洛在碎石瓦砾的夹缝里,看着血皇薛引的一举一动,她突然明白了师傅霍氏锁匠重视的缘由,原来平缓背后隐藏的峥嵘,是自己根本无法仰止的,在这些魔头面前,引以为傲的辨识修为,竟是如此儿戏的不堪一击。“可师傅,骆洛此时腿都无法移动分毫,你为何还不来呢?”
薛引自然无暇顾及骆洛那点微弱的灵力波动,他早将全身血气导进牛角之中,犹如箭搭在弦的满月弯弓,此时已不得不发。冗长的咒言终于到了收尾的一刻:“那皈依的,方得永生,那背弃的,必会消亡。吾以心魔之血,御逆誓之咒,诅杀。”牛角呜咽的哀鸣,有如一椎椎敲响的丧钟,蓦然将薛引最后的咒法真言无穷无尽的放大。那灌满角身的血水,仿佛煮沸的岩浆,在翻滚蒸腾中激射出一道道血之利箭,目标所向正是霍殇房后那片漆黑的虚无。
箭,并非阴戾狠绝的血饮箭,那是以霍殇种下的心魔为基,发出应誓的诅咒之刃。按照一般情形,即便是一个才入辨识,仅仅道童修为的修真者,只要手握心魔血誓,以其低微的灵力催动,也能轻易将霍殇诅杀。
可霍殇到底是重魂三品的超卓人物,五十年前既敢叛出教门,便有了应对心魔血誓之法。此刻步罡设阵,犹如在房内自成一界,心魔血誓诅咒的威力,便在空间的阻隔下被削弱了许多。同时他又以“凶星屠箓”所载秘术,将命宫元神与丧门、天哭两颗凶星牵为一线。绝对当得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之赞。这诅咒之术还有别于一般的法诀,它所判断的不是施术者的灵力强弱,而是命理数术此类玄而又玄的因果关联,一旦诅咒成功,中者必无可解,可若不成,施术者所承担的咒法反制,恐怕就不是三两倍的伤害可以形容。如此一来,无论何人对他妄动诅咒,势必面临凶星入命之险,即便施术者当真百无禁忌,不惧业债果报,诅咒霍殇也须凭白算上丧门、天哭二星的宿世因果才好判定,这就等于无形中为其增加了数百倍胜算的机率。
如果今日没这只角,恐怕薛引就也折在诅咒之上了。
角曰“明湮冲”,乃上古时期妖兽“诸怀”冲天角所制成的骨器,以特殊自残的三叠刺心之法,祭奉足够的鲜血牺牲,诅咒之力便会千万倍的提升,这是他血皇诛杀叛徒最后的底牌,代价绝对的惨烈,同样威力也绝对的强势。
经“明湮冲”强化激射的血箭,在刺入虚空的刹那,发出了尖锐的呼啸。一股巨强大的能量冲击,以血皇妖化后的剽悍躯体,也不得不为之一震,而这仅仅是虚空法阵冲击后,遁逸而出的一丝能量余波。与此同时,在薛引的神识中,突然映出两道凄怨黯然的星光,一道如麻衣素缟的惨白,一道有哀怆恸哭的魔音,正是丧门、天哭的星力之兆,直直向他的命宫撞来。
薛引不由吓得亡魂迭冒,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以“明湮冲”发动的心魔血誓,霍殇居然还有余力反击,而且还是这种命宫玄理层面上,不明所以的反击。一时间叫他不知该如何去挡,又如何去防。
无间歇的剧痛,疼得薛引嘴在狂呼、心在狂跳,“明湮冲”似乎也意识到了危机,由他被动的导入心血,变成了主动的吸收。这一简单的主从变化,除了带来让他几近癫狂的剧痛,再有就是心血正以百倍的速度流失。“明湮冲”体状急抖,一道四角巨兽的淡影,势若奔雷直投向虚空的门户,薛引眼见之下,身形也为之惊骇震颤。
然后,才是高瘦的人影由淡转浓,缓缓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血皇,既然你想老子出来,老子就遂你心愿,看看你奈我何。”声音也同由虚转实的人影一般自远及近,来人正是霍殇,一脸憨厚实在的手艺商户形象,基本属于人畜无害的那种模样。可谁又曾想到,那质朴的容颜下,掩藏着多少的岁月风尘,多少的桀骜凶戾。
但薛引心中却有一事不解。
三叠刺心,并非是简单将双手、心脉贯穿,那是在精神烙印上,彻底将自己释放给“明湮冲”的法门。换言之,在“明湮冲”自主进攻的一刻起,薛引同样可以用它的视角,反衍刚才发生的一切。
丧门、天哭二星,虽有凶星之名,但霍殇依“凶星屠箓”所引来的,毕竟不是它们的真身本体。加之在“明湮冲”这等上古法器发动的诅咒下,不免就落了下风。可凶星就是凶星,尽管只是两段分身投影,眼见不敌阵中的诅咒之力,竟奋起壮士断腕之勇,毅然放弃玄机重重的凶星法阵,护住二人,避过诅咒最盛的锋芒,一举闯至阵外的现实一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