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轻盈一抱销魂间 上
薛引当真不敢入内。
霍殇未叛教门之前,乃是教内长老级的超卓人物,无论一身道法修为,还是炼制的符咒法器,都远非薛引入微中段的实力可比,况且霍殇所练之功正中教内赫赫威名的“凶星屠箓”,尤其善摆设玄宫秘境、机关杀阵。若不是每人入门时,均须当着教宗面前,立下心魔血誓,而讨逆使者又是教宗亲手所设,意为追袭天下叛教之徒的刑名刽子手,手中不免握有心魔血誓的生杀大权,否则以他一个小小的血皇又哪有资格跟人家霍殇叫板。
眼见针对霍殇见不得妇人受辱性格,设下的计谋落空,又心存忌惮不敢硬闯房门,薛引心中不免一阵焦躁,随之而来的是在血饮酒力的催生下,翻涌暴涨的血气竟蠢蠢欲动,俨然有不受压制之状。
薛引顿时大惊失色。这血饮功最为阴损不过,不但伤人性命更是祸及阴魂,一旦敌人血气入体,立时会被贪婪、憎恶、仇恨、**,种种的负面情绪所浸染,只想背弃一切毁灭一切,甚至于自己的肉身和灵魂也不会放过。而自我毁灭,却并非罪恶的结局,只是另一段杀戮的开始。尸骨魂魄会被炼化成精血,再次补充到血气之中,进而延续着它那永无止尽的罪孽。
作为修炼者,薛引对此祸害,不但不以为耻,却反以为荣。可天道循环,应有定理。所谓信人者,人恒叛之;怠人者,人恒代之;杀人者,人恒杀之。以血饮功之暴虐,有违天和之阴损,对薛引本体自然不会有太多顾及,每每生出强烈的反噬之力。而且一旦当这反噬力道突破玄关无法禁制,他的神智必将会被体内的血气所控,彻底沦为只知杀戮,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那种结局甚至及不上形神俱灭、归于永寂的可怕。
血饮功这可怕的反噬威胁,令薛引日夜不安,却一时没有更好控制手段。惟有通过不断杀戮,吸取更多的血气,一来可用新鲜精血稀释原有血雾中的阴戾怨气,二来则靠血气的增加,提升自身的修为实力,从而加大禁制反噬的重量筹码。但这种无异于饮鸩止渴的行为,纵然其蠢如猪之辈也知当中的不妥,更何况深受其害的血皇薛引呢。
“若追回霍殇盗走的两件秘宝,教宗许我再入玄魔宝鉴更替修炼法诀,到时求上一颗化阴丹,不定连霍老儿的凶星屠箓本尊也瞧不上眼。”薛引面露狰狞之色,索性把心一横,便是无边血雾从无生有。
血雾中,他凌空一抓,一只盛酒的金樽被取在手中,那樽中明灭起伏的粼粼血光,正是抽离无数活人生魂,以强烈憎恨怨念酿制而出的血饮酒。此刻的他已无忌反噬之心,惟有孤注一掷,奋力一搏,仰面而尽时将心底战意,彻底催生为狠戾狂暴的力量。
血色越聚越浓,薛引淡金的蟠龙长衫已染被成了一袭赤红的恶龙血衣,梳笼的发髻毫无征兆的散落开来,随后又仿佛被只无形的手一把拽起,直冲云天。
发丝突然发狂的舞动扭曲,同时又以超越理性的速度疯长,它们彼此环绕交叉,又奇异的交织相结,在虚空上勾勒着一件美伦美幻的艺术奇珍。当一切回归静止,薛引头上已多了顶,血染浸透长发编织的精美皇冠。
龙衣血冠,方知何谓血皇之名。空间都在薛引的淫威强势下,呈现着水波荡漾的纹路。苍白的手掌化作青灰彻底变异成妖魔的巨爪,他猛的裂开血衣前襟,双拳捶击在裸露胸膛覆盖的血红鳞片上,发出阵阵山响。然后一爪扯碎了脖颈上的铁链,一根不盈半寸的翡翠牛角已赫然摊在爪中。
薛引默念法诀,牛角见风自长,刹那间由半寸长短,直涨至三尺方才停下。原本娇俏翠绿的角身,仿佛涂污了浓墨,变得漆黑通透。镂空雕琢的纹理弯弯曲曲,上面的景象人物仿佛地狱里的妖魔,没有半点生人的气息。
薛引一声嘶吼,右手紧握牛角,自上而下,将左手手背贯穿,鲜血立时顺着镂空的纹理淌下,牛角也泛起淡淡的血光。他咒法诵咏的声音,尖利沉刻,不带一丝人类的气息:“吾以左掌为弓,右掌为弦。”鲜血淋漓的左爪连着刺透半截的牛角,奋力又将右掌手背钉穿。在自己鲜血腥气的刺激下,剧痛也没有让其停止半分,咒言一句一句的连贯吟唱:“引心血为箭。”薛引左上右下呈抱拳作揖手形,向怀中猛然回扣,邪异的牛角尖,便直挺挺的刺在他心口之处。血皇之戾,不但是对敌阴邪冷酷,就连自残自身的手段,也暴虐狠毒得令人侧目扼腕。
牛角在先后刺穿了他的双掌、胸膛,随着心头热血一激,不但镂空的纹理、角身被染成血色,牛角更象有了生命一般,发出战场号角才有的低沉轰鸣,畅快吸吮着涌入其中的滚烫血浆,长达三尺的角身内侧部分,竟被赤红的血光充斥漾满。<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