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御蛇玉笛
尹剑飞为潇雪解毒后,就跟着梦清舞出去了,只留下潇雨和尹剑飞的弟子陆子轩在床边看护。陆子轩是尹剑飞唯一的徒弟,才八岁大,面容俊秀,唇红齿白,稚气未脱。他在医术方面很有天赋,小小年纪已略有小成,潇雪的药都是他一手配制和煎熬的。
他第一眼看到潇雪就喜欢得不得了,樱红的小嘴因为疼痛紧抿着,他仿佛感同身受一般,为她心疼。现在只是静静地趴在床头看着她,他也觉得很满足。
“子轩,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潇雨见床上的人儿迟迟不醒,有些着急。
陆子轩成竹在胸,很有把握地说道:“她身上的毒已经排清,应该快醒了。”他的话刚说完,潇雪的睫毛就动了一下,悠悠醒转过来。
“哥哥!”
她无意识地轻吟一声,潇雨马上俯下身抚摸着她的脸,软语安慰道:“别怕,哥哥在这里。”对于她的依赖和信任,他心里很开心,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
潇雪挣扎着坐起来,看了看周围,再看了看一旁的陆子轩,好奇地歪头问道:“咦,这位小哥哥是谁?”
陆子轩看到她那双异常晶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自己,顿时双颊飞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叫陆子轩,我跟我师父住在这里。”
潇雪见他与自己年龄相当,大不了自己几岁,顿时有了几分亲近感。她歪着头冲他眨眨眼,神态可爱至极,甜甜地叫道:“子轩哥哥,你好!”
陆子轩脸上又是一阵绯红,羞涩地笑了笑,忸怩地低下头去。
潇雨含笑看着两个孩子,心想潇雪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心底也是渴望着有同龄的孩子在一起玩耍的吧。
“雪儿,你刚才中了毒,是子轩的师父给你解的毒救了你。”
“噢,那个坏姐姐呢?是她给我吃的毒药,才害我那么难受,我一定要找她报仇。”潇雪恨恨地握紧小拳头,皱着小鼻子,她可没忘了刚才是谁害她如此地疼痛难忍。
潇雨心里虽也痛恨梦清舞的所作所为,但是很不愿意看到潇雪从小心里就有阴暗的一面。在他希望里,她应当如朝阳初生一般,蒸蒸日上,光芒四射,而不是让些许乌云就掩住她的光芒,连忙板起脸教育道:“雪儿,你小小年纪,怎可怀有怨恨之心?”
潇雪不服气地嘟着小嘴,反驳道:“可是她是坏人。”
“听哥哥的话,不可心怀抱负之心。做人要心胸开阔,海纳百川。即使她做错了事,我们也要给她悔过的机会,不是吗?”
“哦,知道了。”她撇了撇小嘴,嘴里虽答应,可心里还是不服气。有仇不报,那可不是她潇雪的作风。
药庄里面种满各种奇花异草,一排竹屋围着中央的小池塘而建,竹屋后面有片小瀑布,胜似仙境。此处清幽僻静,建得隐蔽,犹如世外桃源。
兄妹俩在药庄借宿了一宿,梦清舞不知何时已离去,只留下尹剑飞失魂落魄地矗立在瀑布前站了一晚。
潇雨兄妹来向他道别时,尹剑飞就静静地站在瀑布前魂游天外。他一身白衣翩跹,临风而立,手里握着一支精致小巧的玉笛,好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尹前辈,我们是来告辞的。”
“尹前辈……”
潇雨接连唤了他几声,他都恍若未闻。
潇雪一眼看中他手中的玉笛,小巧玲珑,青翠欲滴,很是喜欢。
“尹前辈,可不可以把笛子借我玩一下?”潇雪扯了扯他的衣袖,两眼贼溜溜地盯着他手里的玉笛。
尹剑飞感觉衣袖被人扯动,终于回过神来,诧异地望着她。之前在医治她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很有灵气,现在对上她那对明亮清澈的眼眸,他心底莫名升起一种异样的情愫。
为何她独独对这支玉笛感兴趣?难道这就是缘分?
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师娘时的情景:
玄月山之巅,一名绿衣女子站在崖边的巨石上,山风吹起她的秀发,衣角随风舞动。她的背影玲珑有致,婀娜多姿,让人忍不住遐想。她的唇边架着一支短小精巧的绿笛,吹奏着曲调诡异的曲子,有时空灵虚幻,有时如鬼魅飘荡,让人毛骨悚然。
当她回过头,他感觉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了,那样绝世的风华和姿容,带着一份冷傲和疏离,仿佛九天仙女下凡尘。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似乎对他的注视有些不悦,又挑眉看了看他脚下,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稍稍回过神,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却见他的腿上正缠着两条青纹黑斑的蛇争相往上游,而他脚边上盘踞着数不清的蛇群。不止他脚下,整个山巅上都爬满了蛇,不知何时已成了蛇窝。
“啊……”他吓得惨声尖叫,叫声响彻云霄。
“呵呵……”
前方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他一抬头,正好撞见她倾国倾城的嫣然一笑,顿时呆住了,忘记了害怕。
之后,他才知道眼前这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竟是他的师娘,他心底很沮丧。别的师兄都跟着师父学武,可是他只想跟着师娘学医。虽然她遥不可及,但哪怕只是能时常地看着她,听她说话,他也甘之若饴。
这支玉笛是他向师娘讨要的,他一直贴身收藏,视若珍宝,从不肯轻易送人。
昨日经过梦清舞一闹,他愁绪满千。对于梦清舞,他一直觉得有负于她。虽然之前她做了很多事来伤害他,导致两人情义尽断,但他并不恨她,没有爱又岂会有恨。
他知道梦清舞不会甘心,除非他愿意和她继续做夫妻,可是他的心不在她身上,他做不到。所以他跟她定下五年之约,让她再给自己五年时间,如果五年后他可以忘了那段感情,他就去找她,和她重新开始。
他们彼此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如果五年后他还是忘不了该如何。对于梦清舞来说,她所有的寄托都在那一丝丝的希望上了,她不愿去想另一个可能性。而他自己,却十分地笃定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玄月山之巅那惊鸿一瞥的女子。他之所以和她约定,只是希望经过时间的推移,她可以逐渐淡忘过去。然而,他却不明白,他为情而痴,梦清舞亦是如他一般为情而痴。
“尹前辈,可不可以借我玩一下?”潇雪的再次请求打断了他的思绪。
尹剑飞弯下身,抚了抚她的头,淡淡一笑,说道:“这不是普通的笛子,它是用来御蛇的。你吹一段曲子,就会把四下里的蛇都引出来。”
“这么神奇?那我更要玩了。”潇雪不但不害怕,两眼更是放着光,充满好奇。
“你不怕蛇?”尹剑飞有些疑惑她的反应,一般的女孩子不是都害怕蛇虫蚁兽的吗?他哪里知道潇雪恰恰是个怪胎,越是刺激的事物,她越来感兴趣。
潇雪不以为然地用小手指着玉笛,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是可以用它来驾驭它们吗?害怕它们做什么?”
尹剑飞眼睛一亮,不得不为她的聪慧和胆识而喝彩,夸赞道:“你果然聪明!”
“好,我来教你。”
尹剑飞领着她来到一片空旷处,将玉笛放到嘴边,稳了稳心神,开始吹奏出奇特空灵的曲调,如鬼魅飘荡,忽远忽近。
潇雪仰着头,认真地观察着他手指的拨动规律,听得出神。忽然草丛里传来嘶嘶的细碎响声,她扭头定睛看去,只见无数条各色各样的蛇正成群结队地从草丛里游出来,和着曲调舞动着身躯。
潇雪惊奇地瞪大眼睛,满脸兴奋的神情,若不是潇雨在一边拉着,她恐怕早已跑过去捉蛇了。都说初生的牛犊不畏虎,潇雨这下算是见识到了,这小丫头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蛇这种动物哪是能随便碰触的。
尹剑飞好笑地看着潇雪眼巴巴的可爱表情,微微一笑,旋律随即一转,变得轻柔缓慢,悠远扬长。蛇群缓缓地调转了头,慢慢隐入草丛,消失得无影无踪。
潇雪像捡到宝一般,兴奋极了,两眼放着光,扯着尹剑飞的衣袖,不停嚷道:“尹前辈,快教教我,我要学。”
尹剑飞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欣然答应道:“好!”
这支玉笛原先是苏静瑶专为训练蛇群而精心设计的,她虽然医术高明,但没有武功根底,研制玉笛的目的就是要用音律来控制蛇群攻击敌人。她这招百试百灵,唯一的一次失败便是她在遇到了命定的爱人谭泽秋之时。
她的蛇阵被谭泽秋以一招满天剑雨所破,满天剑雨看似只刺出一剑,实则正如其名满天都是剑气,剑剑直刺蛇脑。苏静瑶看着满地蛇的尸体,非常气恼,誓要找他报杀蛇之仇,两人也因此结下了缘。命运一次次让两人不期而遇,苏静瑶渐渐被谭泽秋英雄仁义、不拘小节的气节所吸引,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终于为他虏获。
经过尹剑飞的细心调教,潇雪很快掌握了窍门,不到两个时辰,她就能将整首曲子吹出来。尹剑飞十分惊讶于她的学习接受能力,有意收她为徒。
跟她相处了这半会儿,尹剑飞的心情大好,眼底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用半哄骗的语气说道:“我还有一套御蝶术,你想不想学?”
“蝴蝶吗?想学,想学!”潇雪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里面迸射出两道闪亮的光芒,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
尹剑飞见她果然入瓮,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门手艺可是不外传的,你想学就得拜我为师。”
“前辈,你很奸诈哦。”潇雪眯起眼,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他,眼里闪着精光,俨然一派小狐狸的形象。
任凭尹剑飞比她多活了二十几年也被她瞧得面色微微泛红,郁闷地瞄了一眼静立在一旁沉默不言的潇雨,兄妹俩的个性怎么会差这么多,这小丫头也太机灵了点吧。他偶尔使些小手段,就被她戳穿了,还直言不讳,不留情面。
尹剑飞有些挫败地叹气道:“那你到底想不想学?”
潇雪嘿嘿一笑,似模似样地下跪道:“徒儿拜见师父。”
“乖。”尹剑飞无奈地摇摇头,总觉得他这个师父似乎一开始就被这小丫头吃定了,日后真不知该如何才能镇住她。
最为高兴的就是陆子轩了,突然间多了个师妹,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人。他迫不及待地拉着潇雪到处参观,还献宝似地将自己精心培育的紫丹罗捧给她看。
“这是我种的紫丹罗,极其罕见。它剧毒无比,不易养活,但也可以作药引,可解百毒。”陆子轩指着几盆紫兰色的花,向她介绍道。
潇雪使劲地嗅了嗅,鼻中隐隐传来一阵奇特的淡淡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好奇地问道:“既然它有剧毒,那你为什么没事?”
“师父精心培育了一种紫参,只要长期服用,一段时间后就可以百毒不侵。所以,现在任何毒都对我不起作用。”陆子轩讲到师父,言语之间露出崇拜和敬重之色。
“这么神奇?”潇雪也越来越觉得师父的本事非凡,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会,而且样样合她的口味。
陆子轩自豪地一扬头,说道:“那当然,师父的本事还有好多呢,你以后就知道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