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遇故人
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
一入深秋,天气就渐渐转凉。
潇雨一早就进了集市,将猎物换成银两后,就直奔衣料铺为潇雪添加几件防寒的衣物。潇雪这两年身体长得特别快,头年的衣服第二年全得换新。他自己这两年也是猛长个子,不过他身体健壮,倒也耐寒,几件单衣扛一扛就能过秋。等真正到了冬季,他再添置厚衣也不迟。
从衣料铺出来,路过一弓箭铺,他一眼瞥见一把镶有黄玉的虎贲弓,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他向来喜欢弓箭,尤其是汉代的弓箭,虽有些份量,但射程远,精准有力。一手抡起虎贲弓,掂量了一下,他忍不住赞道:“好弓!”
弓箭铺老板一见他手势就知道是行家,热情招呼道:“客官好眼力,这可是汉代的虎贲弓,十分难得。”
潇雨心里也甚喜欢这把弓,只可惜囊中羞涩,想来如此好的弓价钱也不会低,只能苦叹无缘。正打算放下,忽听得身后有人大喊抓贼,接着一名男子慌慌张张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手里赫然攥着一只黑色的钱袋。
潇雨马上意识到此人就是小偷,转身对老板说道:“老板,借我弓箭一试!”老板似乎看出他用意,欣然答应,双手将弓箭奉上。
潇雨不慌不忙地上箭拉弦,瞄准那人手上的黑色钱袋手一松,离弦的箭便穿过人群,直直贯穿钱袋而过。霎时,散碎的银两从钱袋里洒落出来,那小偷大惊失色,却又不甘心地跑回去捡地上的银两。未等他捡完银两,官差已追上他,将他逮住。
围观的百姓都齐齐朝箭射来的方向寻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容貌俊秀、英气十足的布衣少年正收弓敛弦,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鬓发,青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衬得他更加雄姿勃发。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为他的英雄行为和绝代风华喝彩。
潇雨留下两枚铜钱,算是射出去那枝箭的钱资,潇洒一挥袖就要大步离去。
“潇雨,是你吗?”
一个娇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过头去,见一容貌秀丽的粉衣少女面带惊喜地带着两名侍女,正朝他方向走来。他略微有些愕然,寻思着自己在此地并没有几个熟人,认识他的人也不多。她究竟是何人,为何认得自己,而且她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
“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唐珊!”
潇雨目光一凛,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倏地放大,没有任何喜怒,只是淡淡地说道:“原来是你。”
唐珊接触到他锐利的目光,秀丽的脸庞立刻泛起红晕,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他,心里异常高兴。
五年前,潇雨救了她后,她心里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如今再见到他,他已是个高大挺拔、气宇非凡的美少年,方才的一幕她也尽收眼底,对他的倾慕之心愈加浓厚。五年前他曾登门拜访之事,她后来也辗转打听到,父亲似乎对他很重视,为此还将隆叔责骂了一通。想到他可能和自己家里有些渊源,她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你上次不是来我家找过我爹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在前面的酒馆里喝酒。”唐珊迫不及待地拉过潇雨的手,就往酒馆方向跑。
潇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挣脱她的手,径自朝酒馆走去。唐珊先是一愣,心里微微有些失落,随即想到他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很冷淡,倒也没放在心上,欣然跟上他,亦步亦趋。
弓箭铺对面的拐角处恰时走出一人,身着红袍,身形稳健、步履轻盈,气宇不凡,宛然一副大侠的风范,此人乃是南海岛的岛主楚勋天。方才潇雨见义勇为的一幕,他恰好撞见看在眼里,对着潇雨走远的背影露出一丝赞赏的笑容。
楚勋天以他的独门绝技冰心决和北斗星转神功独步江湖,声名赫赫。南海岛之所以能独立不受侵犯也是因为江湖中人忌讳他的绝技,南海岛也因此名震江湖。他门下有不少弟子,但大都资质平平,他怕自己的绝技就此失传,因此整日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他此次来到江南就是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来继承他的衣钵。
由于此事重大,在挑选继承人时他慎之又慎。目睹了潇雨的风采后,他很欣赏这个少年,断定他非池中之物,日后必有一番作为。为了进一步观察他,他迈步跟了上去。
进入酒馆后,唐珊超过潇雨率先上了楼,兴冲冲地跑到一中年男子跟前,亲密地依偎着他,指着后来的潇雨说道:“爹,他就是五年前在树林里救我的潇雨。潇大哥,这是我爹。”
潇雨定睛一看,那中年男子额头饱满,中气十足,俨然有大将的风范,上前恭敬地单膝下跪,拜道:“侄儿潇雨拜见将军。”
唐镇远自他一上楼,就一直在打量他,从他脸上隐隐能看到他父亲的影子。见他进退有距,不卑不亢,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气凛然,他不由在心底为他喝彩。爽朗地大笑一声,他亲自上前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贤侄,你可让老夫好找。”
唐镇远这些年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如今见到他心里激动万分,拉着他在身边坐下,说道:“贤侄,伯父愧对你,愧对你父亲啊。”
“伯父言重了,侄儿现下一切安好。”
“好啊,都长这么大了,风采更胜你父亲当年,你爹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快跟伯父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唐镇远想到自己那位与城共存亡忠义两全的故友,心中难免感慨。
潇雨于是将这五年的经历娓娓道来,却不提收养潇雪之事,许是不想让他察知自己生活的艰辛。
“贤侄,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当年你爹对我的大恩,我一直都没机会报答,如今见到你就好了。以后你就搬来将军府来住,让伯父好好照顾你。”
潇雨连忙推辞道:“多谢伯父好意,侄儿如今已能自食其力,不想依靠他人。更何况侄儿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换一个新环境反而会不适应。”
唐镇远一再劝他,他都严词拒绝,只好作罢,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说道:“贤侄,既然你坚持,伯父也不勉强。这张银票你收下,把你的住处告诉伯父,伯父有空就去看望你。”
潇雨毅然推掉银票,站起身来恭敬地敛目说道:“多谢伯父美意!我潇雨堂堂七尺男儿,四肢健全,怎能接受他人接济?潇雨虽身穷但志不穷,即使不能像父亲那样驰骋沙场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要活得光明磊落,自立自强,绝不依靠他人。”
唐镇远欣慰地看着他,很欣赏他的这股正气和执着,感叹自己怎么没有这样一个有志气有抱负的儿子。
“好孩子,伯父为有你这样的贤侄感到自豪,伯父支持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记得一定要来找伯父,跟伯父千万不要见外。”
潇雨谢过他便急于离开,唐珊哪里舍得让他走,急忙朝父亲递眼色,说道:“爹,难得碰到潇大哥,我们请他去家里吃顿饭,好不好?”
唐镇远一脸赞同地挽留道:“对、对,贤侄,先别忙着走。还是珊儿想得周到,你就随伯父去家里吃顿饭吧。”
潇雨婉拒道:“伯父,不是侄儿不领情,只是家中还有个小妹要照顾,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
“小妹?”唐镇远不解地问道,“未曾听说潇哲兄还有个女儿啊。”
潇雨摇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是五年前我经过九华山时在雪中救起的一名女婴,我见她孤苦无依就把她带在身边照顾,这些年来跟她相依为命。”
唐镇远恍然大悟,赞许地点点头,叹道:“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抚养一个女婴真是不容易。好样的,不愧是个男子汉!”
唐珊见父亲对他赞不绝口,心里也甜滋滋的,对潇雨更加仰慕不已。潇雨还是执意要走,唐镇远也不再挽留,对他嘱咐了几句便目送他离去。
他们之间的谈话楚勋天在旁边一桌听得一清二楚,再次对潇雨的稳重谦恭、不依附权贵的品性欣赏不已,决定继续留意他,看他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