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雪原寻踪
“木木,木木,你快看我。”
“咋了?”
砰——
一只拳头大小的雪球直挺挺地飞向李尧典的鼻梁骨,迫不及待地在他脸上摊了张大饼。李尧典原地愣了片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也不去管眉间藏着的些许银白,抓起地上的一团落雪就朝顾安可丢去,却被她一个猫腰躲了开。
“嘻嘻,你没打着我。”
眼见接连几发雪球都被顾安可巧妙地避开,李尧典似是动了真格,板着脸,一边偏头侧身躲着顾安可的攻击,一边慢步往她身旁踱去。
“你……你要干嘛……”顾安可一眼就明白了李尧典的想法,抱着胸,弓着背,斜仰着头冲他讪笑。
李尧典倒是没有废话,招来一烟儿冷风精准地往顾安可后衣领与脖颈间的缝隙里灌了进去,见顾安可被吓得缩成了个球儿终于再绷不住脸,咧嘴轻哼,然而笑不过三秒,就猛地挨了一记重拳。
“哇,痛啊。”李尧典捂着肚子跌坐在雪堆里,故作狰狞地扭曲面容,偷眼瞅着顾安可。
“呀啊啊啊!你耍赖。”顾安可鼓起嘴恶狠狠地瞪向李尧典,不知是气得还是冻得,白皙的双颊泛着微红,就这么僵持片刻,脑中灵光一现,掬起面前的碎冰渣子就往李尧典脸上扬去,一时间白雪纷扰,师兄妹闹作一团。
须臾雪散,两人停战暂歇。
“对了可可,问你个事呗?”
“怎么啦。”
“你在书上写的是什么啊,我找个东西都费半天功夫。”
“哈?”顾安可樱嘴微张,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那本地理志啊。”
“哦!你说那个,你要是觉得麻烦就把它抹掉吧。”
“倒没什么大问题,清洁术不能随便用的,伤纸。”
顾安可吐了吐舌头,转身看了眼李尧典,轻轻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你不说要找白鹿么,还愣在这儿干嘛。”李尧典并没有纠结她在书上涂涂画画的原因,起身看向雪林深处,招呼道,“走啦。”
“好。”顾安可刚站定,就同一大团雪球撞了个满怀,一个踉跄又跌坐回了雪地里,瞪大眼,哦着嘴,呆若木鸡地看向窃笑的李尧典,突然叫道,“呀啊,你搞偷袭!”
“是啊,咋啦。”
“你。你你,你给我站住!”
这片绵延万里的雪山难得碰到晴天,可惜那高挂长空的旭日却带不来一点暖意。两个半大的身影在山脚辽阔的雪林里穿梭,沿路的皑皑白雪默默地看着这喧闹的访客,时不时也参与到二人无厘头的斗争之中。
因是天朗气清,今日若是抬头仰望群山的话,或许隐隐约约能瞧见散布在雪山各处的道观。虽然其貌不扬,但正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道观构成了大岐第一宗门,梁洲修行之巅——天枢山。
纵有如此高誉,也抵不过一个事实,天枢山的修士确实是几座顶级宗门中最少的,毕竟那群牛鼻子老道士收徒最讲究缘法。
“千里江川凌烟渡,误入雪山深处。梦醒不见来时路,回首既是天枢。”这说的便是那群有缘的寻仙者,不过纵使侥幸进了宗门,山上的日子清苦,许多按捺不住躁动的人最后还是选择回归尘世,宗门也不加阻拦,守不得寂寞的自然也算不得有缘人,就是下山后再不能以天枢门徒自居。
不提那些结缘青灯的黄冠道人,李尧典和顾安可大抵是与天枢山无缘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师父在。
诚然,两人的师父是个惫懒的家伙,若是访道交友,论起跟脚自然比不得那些名门大派。不过也多亏了李山平的怠惰,师兄妹两个才能悠哉游哉地跑到这儿寻找那只不知所踪的白鹿。
寻了大半天也没有任何发现,如果非要说的话,两人都注意到天渐渐暗了。
“啊啊啊——呼。”顾安可十指交叉推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木木,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那只白鹿估计被天枢山巡山的道士当妖怪抓走了。”
李尧典扭头蔑了顾安可一眼,点头应了声好。
说时迟那时快,顾安可回首对着身旁的树干就是一拳,蹬步跃出老远,还不忘回头冲李尧典扮了个鬼脸。
李尧典慢了半拍,回过神来时身上已然多了件雪袄。他也不去拍落肩头的积雪,任由冰碴子肆无忌惮地掺进自己的头发里,只是静立原地,眯着眼,面无表情。
“怎么啦,你,你不会生气了吧?”在前方等了片刻见李尧典久久没有反应,顾安可又小心翼翼地挪了回来。
小手在李尧典面前挥了挥,见他还是一副木讷模样,顾安可鼓了鼓嘴巴也从树上拍下些许积雪抹在了自己头上:“别生气嘛,侬,我身上也都是雪了。”
李尧典依旧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掸落她发间的雪屑,把她拉到身后,伸手遥指远处树下的一堆积雪。
“怎么啦。”
“有人。”
灰白色的天空中翻滚着团团浓密的乌云,云层间隙时不时发出闪光,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钝响,旋即鼙鼓炸裂般的声音便于这雪山群峰间不断飘荡回响。
打雷了。
不知这世间是否真有雷公电母的存在,苍白夺目的霹雳应着乍起的雷霆,倏地刺穿了厚厚的云铠,在天北处撕开一道裂缝,把这绵延万里的雪山闪成了白昼。惊雷召雪,骤雪疾风宛若蝗虫过野,遮天迷地地于山头肆虐开来。
山上风雪雷霆乍起,山脚的雪林自然也受到了波及。冷风裹着碎冰碴子,呼啸着砸向师兄妹二人。
李尧典施法撑起一层薄弱的气罩,顾安可则是敲着迎面而来的冰块,虽然这场风暴仅仅持续了半刻光景,两人却双双化作了“雪人”。
“怎么回事啊,这是。”顾安可抖落身上的雪疑惑道。
“我也不大清楚。”李尧典依旧撑着气罩,死死地盯着那堆大了一大圈的积雪。
“嗯,你刚刚说的人呢?”
“侬,还在那。”
片刻之后,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道士从雪堆里冒出了脑袋,耳朵被冻得通红,鼻尖还缀着雪点,身子也在不停发抖,好不容易从雪堆里挣脱出来后,怯生生地看了李尧典一眼,吸了吸鼻子,终于下定决心,张嘴低吼一声: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