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蒋军炮火持续轰击了近一个小时，战壕的许多部分都被爆炸腾起的土掩埋了。炮声刚停止，李宝贵排长扶着他的三八式步枪站起来，吼道：“快，进入阵地，枪都顶上火，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周明把四个排长都叫过来，安排了作战部署：“把敌人放到60米内再打，打的时候不要可惜弹药，一次要给敌人足够的杀伤，让他们下次进攻时腿都发软。手榴弹提前准备好，要集中使用，等敌人进入20米范围，听我命令再投，我要牺牲了，随便一个排长顶上，排长牺牲了，班长顶上，班长牺牲了，老战士顶上！”
四个排长立刻去各排安排战斗，机枪班被分散部署，那挺歪枪管的勃朗宁轻机枪分配到了羊进发所在的班。
战士们都蹲到战壕里，每个班有一人用土质潜望镜观察敌情。羊进发从粮袋里抓出一把炒米，塞进嘴里，咀嚼着。蒋军占领了蒙阴县城，大家的后勤补给遇到些困难。还好粮袋里都装满了炒米。
用土制潜望镜的战士看到，蒋军以每人间隔3米左右的队形，从山下，向山上前进。在距离华野阵地500米处，他们的轻机枪，步枪已经开火了。这是一支美日混合装备的部队。攻到200米处，蒋军携带的冲锋枪开火了。
李玉新这时可能饿了，正在吃炒米，冲锋枪子弹掀起的土弄了他一头，一些土进了他的嘴里。他猛地朝地上吐了几口吐沫，在他身旁的羊进发想笑，但是忍住了。
蒋军进入了一百米，以为共军早就跑了，放松了警惕，趾高气昂地胡乱放枪前进。
“进入60米了！”用土制潜望镜观察的战士喊道。
“开火！”各排排长命令道。
战士们立刻起身，全连火力全开。蒋军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有一群人倒了下去。机枪手胡磊，跟那把歪枪管的美制机枪已经磨合了不少时间。所以对他来说，这把机枪与别的机枪只是在造型上有所不同。胡磊在射击时，耳边一直想着机枪班班长田健的教诲：“枪管是歪的，只要人心正，就能打好。”
一名蒋军机枪手成卧姿向羊进发的战友们射击，胡磊一个短点射，将那名蒋军射的滚下山坡。
羊进发这时也用他的汉阳造79步枪，五颗子弹打中了五个敌人。由于距离近，战士们所有枪械的命中率都很高。蒋军仅仅前进了不到十米，就再也冲不动了。
二纵直属炮兵部队的山炮、野炮、美制105榴弹炮响了。这些美制榴弹炮，是华野二纵在47年二月的白塔埠战役中缴获的。这场战役由韦国清司令员亲自指挥，采用“敲牛皮糖”的方法，分割包围，各个击破。歼灭了国民党42集团军主力，活捉了集团军司令郝鹏举。
炮弹像长了眼镜，准确地打到了进攻的蒋军队伍里。几分钟后，这群蒋军活着的，丢下他们大量死了的，受伤的战友，跑回山下去了。
有研究表明，解放军在解放战争时期的步炮协同能力，要高于对越自卫反击战初期。有人说这是受到特殊时期的影响，解放军在特殊时期期间的训练遭到破坏。其实我觉得不够准确。特殊时期时期，至少特殊时期后期部队的正常训练应该没受到什么大的影响，估计是各兵种各练各的，演习进行的少，部队可能在演习时，才会遇到多兵种协同的问题。所以八十年代初的华北大演习，才在军史上有这那么重要的地位。记得小时候看过个电视剧，叫《突出重围》，里面提到了把演习当演戏的问题。
不甘心失败的敌人，在两个小时后又发起了新的进攻。这次他们改变了战术，在炮击进行时，他们就开始前进了。炮击刚结束，敌人已经攻到100米多处了。等指挥员下达攻击命令，敌人又前进了近20米。敌人这次似乎拼了命，不断有人倒下，还不断有人往前冲。在敌人冲到差不多20米的距离时，各排排长异口同声地喊道：“手榴弹，准备，打！”
密集的手榴弹，顷刻向蒋军飞了过去。20米，这几乎是连队炊事员都能投到的距离。爆炸声响起，蒋军又报销了一大片。剩下的人正准备往回跑，后面督战队的轻机枪和汤姆逊冲锋枪响了，蒋军后队又倒下去一片。剩下的蒋军只好硬着头皮往山上冲。
战士们射完了弹仓或弹夹里的子弹，没时间补充，眼看蒋军已经快冲到了跟前。周明命令道：“上刺刀！”。
见战士们上好刺刀，周明动员道：“同志们，敌人妄图以整编74师为诱饵，把我们华野包围起来吃掉。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战士们齐声说道。
“好，同志们跟我冲！”周明说完，带领大家开始了反冲锋，跟敌人拼起了刺刀。
羊进发发现，他的汉阳造79步枪，比起“三八大盖”，要短那么一节，在拼刺刀时有点吃力。不过，凭着他过硬的技术，还是刺翻了两名蒋军。
太阳就要落山了。山下的蒋军指挥官，见自己部队伤亡太大，只好同意撤退。
羊进发和战士们趁这个间隙，给枪械填满了弹药。有几个战士和连长商量了一下，把手里的汉阳造换成了缴获蒋军的“三八大盖”。羊进发听说“三八大盖”是日本枪，而自己的汉阳造是国产的，就放弃了换枪的念头。
周明在利用战斗间隙，把三个排长叫过来，重新做了火力分配。在白刃战中，这个连队有30多人减员。剩下的180多人，他决定把持步枪和持冲锋枪的各分两个组，一个组子弹耗尽，另一个组换他们下去补充弹药，这样可以保证火力的持续性。
夜幕降临了，休整好的蒋军又开始了进攻。
照明弹把黑夜照成了白天，持续一个小时的炮击开始了，二纵阵地上每平米每分落弹近5发。密集的炮火把整个阵地像犁地一样，犁了个遍，部队伤亡很大。
解放区的运送补给的民工，在送完补给后，放下扁担和独轮车，拿起牺牲战士和缴获敌人的武器，投入了战斗。这些人本身在解放区就受过军事训练，所以拿起枪是战士，放下枪是农民。
光是羊进发所在的连队，就补充了近百名战士，有的还是女同志。
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蒋军原以为他们这样猛烈的进攻会让华野的实力大减，没想到遇到的抵抗似乎还增强了。进攻的蒋军成片的倒下，化作老蒋发动内战的炮灰。
不甘心失败的蒋军开始了疲劳战术，不分白天和黑夜，向华野二纵的阵地轮番进攻。有情报显示，蒋军有两个整编师。但是蒋军指挥官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兵越打越少，而他们的对手却实力下降的不明显。
三天三夜了，进攻的蒋军终于HOLD不住了，加上他们已经知道国军王牌整编74师在孟良崮全军覆没的消息，终于决定后撤休整。
这时羊进发也累坏了，他扶着汉阳造，站起啦，看着阵地里牺牲的战友，征地外山坡上死去的蒋军。他叹了口气，心想，外面死的这些人要是小日本，也罢了。国民党、共产党，首先都是中国人，这场内战虽说是一种反压迫的解放战争，但毕竟也是中华民族的灾难啊。要是大家能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些亡灵或许会对中华民族做出不小的贡献吧！
羊进发在粮袋里又抓了把炒米，吃完又想了想，发动内战的是蒋介石，让人民饱受内战之苦的也是蒋介石。所以周指导员说的对，只有推翻蒋家王朝，中国才有和平，人民才能过上温饱的幸福日子！
后来，指导员兼连长周明在政治学习兼战斗总结会时，对连队全体战士说：“孟良崮战役，全歼国民党整编74师，基本上粉碎了国民党的重点进攻。我们二纵，在韦国清司令员兼政委的正确指挥下，阻击了国民党两个整编师的疯狂进攻，有力地保障了主攻部队的行动，同时也粉碎了敌军“中心开花”，歼灭我华野于孟良崮的企图。”
羊进发举手提问道：“指导员，陈老总和粟裕司令员这次运用的战术，是围点打援吗？”
周明解释道：“不是，围点打援这个战术，围歼敌人是次要的，打击敌人援兵是主要的。所以从战争目的上判断这不是围点打援。我认为从战术的表现上来看，我用个“围攻阻援”的词或许能形容。但是陈老总的话描述的更生动，更形象，叫‘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就是我军在成密集队形进攻的敌军方阵中，寻机歼灭冒进或掉队的一部分，歼灭之。那个张灵甫，显然属于冒进的那一部分。”
“哦，我想起来了，我看过《三国演义》，里面张飞就是这么干的！”羊进发的班长李宝贵感慨道，结果引来席地而坐的全连战士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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