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怒气冲冲，尘色垂眸，淡淡道：“习惯了！”</p>
听着他叹息般的嗓音，带着一种莫名的悲伤，千凰忽然生不起气来，在原地站了半响儿，转身就走！</p>
“去哪里！”见她说走就走，尘色的声音倏然冷了下来！</p>
千凰头也不回，“打水，擦凳子！”</p>
尘色望着空荡的门口，眼里掀起一丝波澜！</p>
屋外，千凰走在廊子里，微微吐出一口气！</p>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身在青楼，太多身不由己，她也不是孩子了，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人在屋檐下，能忍，就忍一忍罢！都已经决定留下了，还使这些性子，做什么。</p>
因为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太熟悉，千凰打一盆冷水，要一块抹布，用了半个时辰！</p>
虽然是新来的，人却对她客客气气的，就是每个人看到她，都要笑，有的人当着她的面儿就笑喷了，这是让千凰最郁闷的地方，这妆容，太丑了。</p>
尘色的品位，果然有问题，还是大大的问题，千凰无可奈何，谁叫，他是主子呢！</p>
回到屋子的时候，尘色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千凰看他身上只穿着沐浴后的单薄衣裳，唯恐他着了凉，还是在干净的盆子里洗了手，而后在自己衣服上擦干，掀开珠帘，轻轻地走了进去，拿起一旁架子上的一件儿衣裳披在他的身上。这是丫鬟该做的事儿，不是吗？</p>
衣服加身，尘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千凰的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唯恐他此刻醒来，见自己碰了他的衣裳，让自己拿去洗一遍！</p>
好歹，他只是动了动眉，很快安静下来，均匀地呼吸着！</p>
千凰松了口气，而后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再拧好帕子擦干净凳子！做完这一切，千凰想了想，还是将那根眉石和画笔拿一块干净的小帕子包起来收进怀里，然后端着水盆，掩好门，出去了！</p>
等到屋外的脚步声走远，原本熟睡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手捏住身上的衣裳，想起她蹲在盆子边认真洗手的样子，而后在她干净的衣服上一点点擦去水渍，终究放松了手指，缓缓闭上了眼睛……</p>
尘色睡觉的时候，千凰就去找圆子和扁扁，它们被安排了住处之后，便躺在院子的里的一颗树下。一边休息，一边儿等她。一见千凰，圆子就笑喷了！扁扁皱了皱眉毛，脸色有点儿扭曲！千凰也知道这妆很丑，心里苦逼，面上却没怎么表现。</p>
几人聊了一会儿，千凰将在这干活的事儿跟两人说了，扁扁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圆子因着前面做错了事儿，此刻显得特别听话，千凰说什么，就是什么！</p>
到了傍晚，千凰回去的时候，尘色已经醒了，嚷着要吃东西，叫千凰去厨房将他的膳食端过来！</p>
千凰到厨房一问，别人一听是尘色要的东西，立即就端过来给她，态度十分热情，让千凰不免感慨，头牌就是头牌，她一个使唤丫头也跟着沾光。</p>
尘色的膳食很丰富，虽然比不得那日千凰在将军府吃的那么复杂，比起一般的平民，乃至于楼里普通姑娘的膳食，也是一个天儿，一个地儿了！四菜一汤，还有饭后小点心和水果，茶饮也是少不了的！且这些，要分两次端。千凰发现，尘色每个菜只是随便动了动筷子，就不吃了，几盘甜点也只是捏了一小块儿，然后喝了半杯热茶润喉。</p>
千凰忙完就站在一旁看他吃，自己的肚子早就饿了，面色却没有表现分毫，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面儿！直到尘色说，“好了！”千凰才上前收盘子。</p>
千凰看着满当当的菜色，有些可惜，不免说道：“这些都要扔掉吗？”</p>
尘色坐在榻上，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抬眸道：“你要是觉得可惜，那盘猪肘子，我还没碰过，你拿去吃吧！还有那些点心和水果，我都没怎么吃，你也可以拿回去。楼里，虽然每顿都会安排下人的饭食，东西却不是很好。”</p>
千凰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得到食物，却很高兴！收拾干净桌子，便笑呵呵地将食物装在食盒里，提出去了！</p>
尘色听见阁楼的模板被踏得蹬蹬作响，不免勾了一下嘴角，低头喝了一口茶！</p>
千凰到院子，圆子和扁扁还在树下，千凰将一盘猪肘子，三盘点心，一盘水果都摆了出来！见有吃的，圆子显得很高兴。扁扁虽然没怎么表露，眼神却很柔和！千凰一边儿啃点头，看着圆子和扁扁，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欣慰！就这样，几个好朋友在一起，好吃，好睡，真好，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p>
千凰吃完东西，又和圆子扁扁聊了会儿天，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p>
尘色正站在窗前，见她进来，睇目看了她一眼！</p>
千凰这才发现，他从窗子里往外看，看到的正是院子，那么，刚才自己和圆子扁扁在一起吃饭的情景，都被他看去了？千凰有点儿忐忑，不过，见他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也没有多想！</p>
“我要睡了！”尘色淡淡开口，缓缓走到床边，见千凰还愣在原地，不免皱了一下眉头，“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过来给我更衣！”</p>
“啊？哦！”千凰惊讶又纳闷，心里想着，你不是嫌我脏么，也肯让我碰你的衣服？</p>
果然，千凰才走到他身边，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他的衣服，尘色倏然开口，“洗手没有？”</p>
千凰的手僵在原地，点点头道：“洗了！”</p>
上来之前，她特地用皂角洗了手，现在手上还是皂角的香味儿呢，闻起来挺清爽的！</p>
尘色就转过头盯着她的手，千凰张开五指，大大方方地给他看，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p>
确定在她的手上找不到任何污点，尘色才转过身，示意她更衣！</p>
千凰伸手，快触及他的肩膀，看着他垂在身后的一头黑发，却有些无从下手，话说，他让更衣，是不是不准人碰他的头发和肌肤啊！</p>
“快点儿！”尘色催促，语气有些不耐烦。</p>
千凰牙一咬，捏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衣服一点点褪下。</p>
衣服带动发丝，在空中摆出一道灵活的弧线，头发丝拂过脸颊，便有一股奇特的香味钻入鼻子里，闻得人晕晕乎乎的，一种飘忽的香气，让人闻了还想闻。</p>
更刺激的还在后面，这家伙袍子下面，上半身居然光溜溜的，视线往下一瞄，千凰瞬间松了一口气儿，还好，穿着裘裤！虽如此，那曲线优美的脊背，白皙光润的肌肤，还是让人脸颊发热！</p>
“去衣柜里拿一件儿绯色绣蝴蝶的长袍给我！”尘色懒懒地开口！</p>
千凰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到柜子里，一打开精致的檀木柜，里面便传来一阵异香，跟尘色身上的那种很相似！真不知道是衣服熏香了人，还是人熏香了衣服！</p>
千凰找到他所说的绯色绣蝴蝶的衣服，一回头，险些喷了鼻血！</p>
因为，尘色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他上上身光裸着，就像是雪地里开了两朵儿梅花，分外刺激眼球！加上他黑红色的长发，绝艳的脸庞，千凰只觉得鼻子发热！正因为见识过了男人的身体，也经历过鱼水之欢，如此活色生香，她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但是，她也明白，她要是敢流出来，那就死定了！</p>
想到此，千凰吸了吸鼻子，走过去，将袍子凌然地一举，“给你！”</p>
尘色顿时火冒三丈，“你给我做什么？”</p>
千凰纳闷，“不是你说要我拿给你的么？”</p>
“我是要你拿来给我穿，做丫头的，连这点儿眼力尖都没有，怎么混饭吃？”</p>
千凰被骂个狗血喷头，还是灰溜溜地缩回手，见尘色张开手臂，千凰便拿衣服不太笨拙地给他套上！要说平日里，要么一人管好，全家不愁，要么是人伺候她，千凰还真没怎么伺候人，但是，她做的很认真，倒也不显得太含糊！</p>
尘色没说她什么，只是到最后的时候，受不了她慢慢吞吞的动作，自己拉好了衣服，而后走到床边，脱了鞋子，面朝里面躺下了！</p>
千凰看他的鞋子放歪了，想到他方才说她没眼力尖儿，不由得走上前，将鞋子放好。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公子，那我回去睡觉了！”</p>
本也就是跟他打个招呼，没期望他的回应，谁知，尘色倏然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你想去哪里睡？”</p>
对于他的回应，千凰很惊愕，还是老实道：“我看圆子和扁扁那儿挺宽敞的，我下去向管事的要床被子，打个地铺就可以了！”</p>
尘色皱眉，“这怎么行？”</p>
千凰以为尘色担心她睡不好，就笑道：“可以的，也许对别人来说，那里小了点儿，也没个床铺，但是，这段日子也是和扁扁他们一起过夜，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就是我的朋友，在一起，我也安心！”</p>
尘色接口，嗓音不冷不热，“我说不行就不行，你今个儿跟畜生睡一起，明个儿还要来伺候我，伺候我穿衣，伺候我睡觉，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知道我受不得脏，你还这么做，故意的是吧？”说到最后，斜眼看着千凰，脸色很不善！</p>
千凰立即将头摇的跟拨浪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心里却很苦逼，真是高估他了，这么自负又挑剔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拐了大半个弯儿，还是怕连累他自己！千凰又道：“我看隔壁房间是空的，不如我睡在那里，地方近，你有事儿也可以来找我！”</p>
她总要给自己找个地儿睡，本以为这番话合情合理，要求也不算过分，他应该不会反对！</p>
谁知——</p>
“我是主子，我有事儿还得去找你，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就睡卧房里好了，有事儿，也方便使唤！”</p>
千凰纠结，不过，望着他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孔，千凰还是点点头，眼睛瞥向不远处的软榻，“那我就睡在榻上——”</p>
“不行！”话未说完，就被打断，“那是我平时躺的地方，你睡得起么？做丫头就要有丫头的样子，不要以下犯上，更不要主次不分，要知本分，知道吗？”</p>
千凰一字一顿，语气有些隐怒，“那么，我的睡觉问题怎么解决？”</p>
尘色随意一指地上的一块儿空地，道：“反正你早就准备打地铺了，这屋子里也够宽敞，比起那野兽的屋子总舒服多了吧，铺了地毯，也咯不着你，你就这么睡着吧！半夜，我要是叫起，也方便些！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赶紧睡，我困了，又浅眠，你要是动来动去，我会睡不着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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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我这么本分地做丫头，一个月可以拿到多少工钱？”千凰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见过这么会刁难人的主子！</p>
尘色想也不想道：“你先前流落街头，还以偷窃为生，我管吃管住，让你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还不满足？”</p>
“这么说，我是没有工钱的了？”千凰愕，这里就连桌上的一只杯子都抵得上她一月的开销，他要不要抠成这样？还不如流落街头，偷窃为生呢，好歹还有自由，也吃得饱！</p>
也许是觉得说的太过分了，尘色想了想，缓缓道：“你若是干得好，两个月后，我会考虑给你加点儿工钱的！”</p>
一点儿？还是考虑！千凰从没觉得一份差事可以这么黑暗，一个男人可以这么吝啬。</p>
见她哭笑不得的脸，尘色淡淡开口，“你不要觉得做我的丫头就委屈了你，好处，要慢慢才知道！”说罢，转过身，躺下了！</p>
千凰望着他优美的背影，终于有点儿明白蛇蝎美人是什么样的了！</p>
好处，那也得有才知道啊！</p>
最终，千凰还是弄了床被子铺在空地上睡了，有一点儿尘色倒是没骗她，因着铺了厚实的地毯，又垫了一床被子，千凰倒真没觉得咯人！</p>
本以为这样就算过去了，谁知，更折磨人的还在后面！</p>
到了半夜，千凰正在酣睡之中，只感觉有人在推她！</p>
千凰翻了个身，没理，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捏住了她的鼻子，让她喘不过气！</p>
千凰只得睁开眼睛，看到是黑暗中那双暗的发亮的眼睛，一道阴影更是将自己牢牢罩住，千凰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p>
身侧的不明物体倏然开口了，“叫什么叫，当了一天的丫鬟，连主子的身影都认不出来吗？”</p>
听出是尘色，千凰瞬间松了一口气，“这么晚了，你跑来做什么？”</p>
尘色起身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淡淡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p>
闻言，千凰险些炸毛，不可思议道：“你大半夜地把我叫醒了，就是为了问我叫什么名字？”</p>
他自己下午睡了一觉，她可是忙了一天，累的要死，他要不要这么不把丫头当人看呐！</p>
尘色理所当然，“谁叫你白天没告诉我！”</p>
“你有问我吗？”</p>
“你做丫头的，很多我没想到的事情，你就要主动去做，什么事儿都要我来考虑，还要丫头干什么？”</p>
千凰只觉得他不可理喻，鉴于争下去也没个结果，她还想睡觉了，千凰便道：“我叫小凰！”</p>
时至今日，沦落到此种地步，且在修真界又遭到追捕，她暂时不想用原来的名字，至少，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在无法报仇之前，便暂时隐藏，如此，才不至于太过郁结。</p>
“小黄？听起来像只狗，不过，凡间有个说法，名贱活的长，倒是挺适合你的！”</p>
尘色说的随意，千凰只想一口痰水喷过去，尖声道：“哪里像狗了！”她活着么大，第一次听人说她的名字像狗，不带这么侮辱人的。</p>
尘色一脸理所当然，“小黑小黄小花不都是狗名儿吗？”</p>
千凰气结，只是躺下来，背过身，不说话，再和他说一句话，她怕忍不住开骂！这人长得漂亮，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虽然，他不是恶意的，但是，就是让她憋屈。</p>
她不跟他一般见识，睡大觉总可以了吧！</p>
谁知——</p>
“小黄，起来！”</p>
千凰拿被子闷住头！</p>
尘色就走过去，拿脚踢她的被子，一下又一下的，简直让人无法睡觉，一把掀开被子，阴沉着脸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好歹夜色太黑，房里又没点灯，看不出她那张锅底般的脸，否则，让尘色看见，又一阵好骂！</p>
尘色居高临下，指示道：“差点儿忘了，我叫你起来，是因为我渴了，想喝水！”</p>
千凰瞥了一眼桌子，道：“水不是在桌上吗？”他有这个功夫叫她起床，早就喝完水了！</p>
尘色便道：“那都是隔夜水了，还冷冰冰的，叫我怎么喝，我要热水！”</p>
千凰简直要抓狂了，“这么晚了，厨房的人都睡觉了，哪有人给你烧热水？”</p>
尘色斜目，“你不是人吗”</p>
千凰，“……”</p>
最终，千凰还是去厨房给他烧开水了，第二天，千凰顶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起来了，才打算恹恹地出去打水，身后便想起一个熟悉的嗓音，“小黄！”</p>
千凰回头，尘色看着她那双眼睛，吃了一惊，“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儿？”</p>
还不是因为你，这话她可没敢说，而是淡淡道：“头一天睡这地儿，认床，睡不着！”</p>
尘色点头，看着她昨夜洗干净的脸孔，便道：“昨天那根眉石和画笔呢？”</p>
千凰早就预防他这么一问，不慌不忙道：“你放心，我早就收起来了，碍不着你！”</p>
“在身上？”</p>
“在身上！”还没来得及扔！</p>
“正好，你就化了妆再出去吧！”</p>
千凰气得险些摔盆子，怎么着，顶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一整天，好不容易卸了，他还想让她继续画！</p>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