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定罪共工

  此刻已近黄昏,来往的宫人并不多,两人都是舜帝御前最得宠的人,法力高深,地位非凡,且舜帝宫中风气淳朴,是以莫暄翮和嬴夔在宫中行走都是很自由的。见到莫暄翮故意要问个明白,嬴夔的心里很是有一种冲动,想要一把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耳畔倾诉:“为了你,为了有时间陪你四处行走,陪你四处经历那些惊心动魄的事。”

  可他没有,只是叹了口气,继续和莫暄翮并肩走去。其实,莫暄翮心中也是明白的,不过还是问了他一句:“你不在宫中好好当你的乐官,还想长了翅膀到处走动?不怕帝君不准许?”

  嬴夔却是显得很轻松:“我可以跟帝君说去各部落方国搜集乐谱。”

  “这个理由倒是能站住脚,但若是帝君知道你是与我一起呢?”

  “难道以帝君通透的心性,还会治我的罪么?”

  莫暄翮终于摇头笑了笑,不久后,和嬴夔一起回到了“妫汭府”中。还没跨进大门,袖儿、孟儿两个丫头便跳脚一般挥手向莫暄翮招呼:“将军回来了!”

  “真是没规矩,小心罚你们!”

  莫暄翮哂了她们一眼,两人却已是先跨出门来,一左一右挽着她,才不怕主子责罚,还一个劲儿道:“将军一走就是好久,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的,就想等你回来给你做顿好吃的哩!”

  心想虽然入住这“妫汭府”没一两个月,孟儿、袖儿两个小姑娘跟随她也没有多久,最开始还毕恭毕敬,后来见莫暄翮总是平等待他们,丝毫没有架子,还帮着他们的家里人在府里都谋了差事安顿下来,对莫暄翮的感情便是敬佩加感激。十七八岁小姑娘天真烂漫的心性看在她眼里,倒真有几分欢喜,便也很由得她们在自己跟前闹腾。她本就是个从小无拘无束的人,府中不过这么些人,莫暄翮五人平日里也不讲究什么尊卑之分,待下人都很平和,把“妫汭府”搞得像个大家庭一样。

  许是嬴夔平日里是府中的常住民,孟儿、袖儿见了他便也招呼都省略了,不过却都是花痴得不行,尤其他一个人在湖心的慕亭弹琴的时候,都时不时要躲在花丛后、院墙边偷看。在他们眼里,能配得上自己主子的,也就是嬴夔,就连董肆钦,都没有嬴夔受欢迎。不过也难怪,谁让嬴夔是他们眼中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嬴夔安静地陪伴在莫暄翮身边,走着走着,仿佛间,莫暄翮有了那种回家的感觉,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母亲,想起了从小陪伴她长大的霏霏、蓝絮两个丫鬟,在自己宽敞的院子里,父亲教她习武,母亲给她做新衣裳,丫鬟陪着她荡秋千,那是多么欢乐美好的时光,只是,好久好久,他们都不在自己身边了。这十多年来,好在有赵楠烛、扶仑、董肆钦始终陪伴着她,表面上的她也是那么坚韧、刚强的一个人,可在她的内心柔软处,又怎能不怀念曾经的一切呢?

  饭厅里,当可口的饭菜端上桌时,大门阖上,就剩下了莫暄翮和嬴夔两人。面对眼前的恋人,莫暄翮却是心绪烦乱,一个人陷入沉思里。想爱不能爱的感觉,此刻的她,如同赵楠烛曾经对那个叫做完黎的姑娘有过一丝动心,在这个时空里,他不能完全拥有她,她也不能带走他。他们中间,始终隔了两千年。

  越想越不知所谓,莫暄翮索性拿起酒壶,就一杯一杯地倒,一杯一杯地往口中灌,星眸闪动,盈盈秋波,有清凉的液体不断滴落在桌上。

  见到她这般失神的模样,嬴夔心中大恸,手按在了她拿酒壶的左臂上,“暄翮,刚还好好的,怎么回了府就这样了,是有什么心事?”

  莫暄翮抬起头,看着嬴夔那极好看的面庞,轻轻地,泪光中,嘴角溢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平复了下心绪,便给自己的碗中夹了好多菜,吃起来,满口称赞,一边给嬴夔也加了不少菜。

  “夔哥哥,只是突然间触动到一些往事吧,想起了,”说到此处,却又忍住,知道不该说下去了,便改了口,笑了笑,“你瞧我,神叨叨的。”嬴夔只是爱怜地看着他,把她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全给一扫而光。

  饭后,莫暄翮唤人来收拾碗碟,起身对嬴夔道:“我瞧着今夜月色正好,可想弹奏一曲?”

  “甚好!”

  月夜清风,星海浩瀚,茗湖中心的慕亭上,一对白衣仙姿的璧人,当五弦琴的琴声响起,悠扬的旋律飘然而出,时而高亢,时而激越,时而低沉,时而柔和,时而华丽,时而质朴,一曲曲,萌动的温柔,道不尽浓情。

  玄素冰清剑耀目的青光乍起,莫暄翮窈窕的身形白丝一般缠绕在剑身上,轻灵地随着乐音飘飞闪动,唯美如九天仙子,令人沉醉。他是极爱看她舞剑的,人剑合一,曼妙多姿;她也是极爱听他抚琴的,高山流水,知音如许。

  “愿我如天上星,愿君如天边月,夜夜流光,与共皎洁。”伴随琴音的尾声,莫暄翮站在花丛中,柔柔地,看着嬴夔。嬴夔与她两两相望,就像置身在无碍的旷野,真心盛开。没有拥抱,但比拥抱更幸福;没有亲吻,但比亲吻更热烈;没有缠绵,但比缠绵更甜蜜。三生石畔,早已有你我的足迹。

  在回房休息的路上,莫暄翮问嬴夔道:“夔哥哥,我在共工一族判决后,便要前去捉拿姒文命大人的亲身父亲崇伯鲧大人,他是天上的神主下凡,投身到人界做了颛顼帝的孙子,比帝君要高一辈份,生来神力无穷,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主。南方天帝赤帝已派了火神祝融前去追杀他,无论如何,他最终都是难以活命的。虽然有祝融,但我也要前去会上一会,或者斗上一斗。既然我是青龙神宿的身份你已知晓,你是想陪我一同前去?”想到未来的大禹和涂山氏,嬴夔母亲出身青丘九尾狐族的身份,或许会有好处。能和嬴夔再一起行走九州,对她来说,其实也是很欢喜的。

  “我自然是想,却是怕你不肯。”嬴夔道。

  莫暄翮嫣然一笑:“谁说我不肯了?”说罢关上房门,算作道了晚安。

  心情大好的嬴夔也低头笑了笑,回了自己房间。

  这一夜,两人均睡得很甜,甚至比曾经肌肤相亲的夜晚还更甚几分。不过,正阳宫中,却是不那么平静的。

  第二日一早,莫暄翮便与嬴夔上了朝,御座上的舜帝,表情庄肃,神色凝重,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怒意。被押上大殿的水神共工浑然没有了往日生气,只成了一滩软泥一般,低垂着头,鬓发散乱,眼神空洞,连挣扎、怒骂和叫喊都没有,似乎早已认了命。

  士师皋陶亲自当着文武百官宣读了舜帝的旨意:“逆臣共工,蒙先尧帝看重,受贼党驩兜举荐为共师,虽有水神之通能,负治水重任,却行乖辟之作为,倒行逆施,静言庸为,象恭滔天,以致九州华夏,洪患难止,涂炭生灵之罪,首当其一,罪无可恕。今判废其法力,两万族党一概同行,由玄天东辰将军莫暄翮亲自执行。即日起,全部流放幽州,毕!”

  判决一下,举朝上下,群臣振奋,大有畅快之意。莫暄翮领命后,与嬴夔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缓缓上前,匍匐跪地的共工再也没有曾经一世嚣张的气焰,连头都不敢抬起。自作孽不可活,他本可以发挥自己的神力,做一位治水名臣,但却像他的先辈康回、姜涅一样,成了人神共弃的恶神,落下如此结局,煊赫千年的远古神族共工族,从此衰落凋零,淹没于历史长河之中。

  都是罪有应得吧,谁让你这么不听话呢?莫暄翮叹口气。废去法力,你从此就是一个废人了,到那荒凉寒苦的幽州之地,自生自灭,终此残生吧。没有直接诛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而崇伯大人鲧,下场会更惨,不但铸下了跟他差不多的大错,更是因盗取息壤惹怒赤帝,火神祝融不是吃素的,不取了他的性命不会罢休,共工一族好歹还留得命在。

  废去一身法力的共工被押着出正阳宫,披头散发,头颅深埋,毫无生气的样子,装入囚车再来到了平阳城的正南门外。路上,莫暄翮与皋陶两人都默然无语,许久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关押两万共工族人的野外,由于莫暄翮早设了禁制,没有人逃得了,是以,当解开禁制的时候,也是他们最不想面临的时刻。

  听完皋陶宣读谕旨,两万共工族人默然垂首,浑然没有反抗的意志。接下来的,是莫暄翮长袖一展,身子陀螺一般旋转了很多转后,落在了事先准备好的高台上,双腿一盘,闭目静心,口中念决,手上绽放出金光,再云掌推出。霎时间,皋陶等人在一旁观看,但见无数丝线一般的青光道道激射而出,将旷野上的共工族人全部笼罩,缠绕住他们的身子,凡身有法力者,就会感受到全身满被光钉钉住骨骼经络,血花爆裂开来,疼痛使得多人昏厥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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