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灵魂深处

  梅天硕有些怅惘地望着茜儿上楼，虽然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了解雨茜，如果不是她确证的事情，她不会轻言出口，“老程，”他唤了一声，本想让老程快去教堂接太太，或者去找警志，警志这个孩子，说出去和朋友道个别，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却不料，雨茜又从楼上走了下来，“茜儿？”他有些惊，他知道，茜儿有多爱浓儿，如今，即去往巴黎之际，得知，她所爱的表哥爱的竟是另一个女孩子，她的心该有多痛！

  “爸爸，”雨茜走至近前，“爸爸，我去找表哥。”

  “找浓儿？”

  雨茜点了点头，“我不怪表哥，梦小姐真的很值得他去爱。他也没有欺骗我，只不过，他突然想起了梦小姐。我想告诉他，我、我还做他的表妹，让他回家吧！”

  “茜儿——”梅天硕唤了一声，泪水却已流了出来，他笑着点头，“是啊，茜儿，让他回家吧，无论他回哪个家，爸爸不想让他再没有家了。”

  “嗯！”雨茜笑了一下，转首面向老程，“程伯，我们去江边。”

  雨茜虽然只回到自己的房间短短的一会儿，但却让她晓悟到一个道理，当表哥生死攸关的时候，她别无他求，只希望他活着。如今，他不但活着，还在他丧失记忆这一段时间，给了她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虽然不是很久，已让她此生无憾！他相信表哥，如果不是在那一刹间想起了梦小姐，他会爱上她的，她可以感觉得到，这已经足够了。

  笃定他在江边，是处于她对表哥的了解和深知上，他相信，表哥此时的痛苦不会少于她一分，一定纠缠于内心的挣扎之中，或许，又想起了，那些曾遗忘的记忆。

  果不出所料，当她的眼前望到白茫茫的江面时，她便看到岸边伫立的那个黑黑的身影，她让程伯停下车，回去告诉爸爸，而她却步行走过去。

  雨茜没有猜错，此刻的易浓正挣扎在大脑的喧嚣之中，虽然眼睛望着面前宁静的江水，既深又沉，但却不能给他一分平静。她想起了裳儿，那个几乎只会说一句话的裳儿，“不要扔下我！”他也想起了东北山林中的每一个瞬间和石洞中的点点滴滴，还有，他有生以来，最痛彻心扉的吻，他以为裳儿不再活了，他以为被他百般摧残的裳儿真的要离开他，那一刻，他所有的心思意念都拧成一种行为，表达了他深深爱意的一吻。“裳儿，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扔下你。”

  可是，命运的作弄，是谁让他挂在树上，是谁让他失足？是谁让他丧失了记忆？是谁让他忘了他的裳儿？

  他痛苦地嘶嚎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地避谈梦府，和梦府里所有的人，因为，梦府是他的仇人，裳儿之所以和他去了东北，是被他劫持的，是在一刀杀过梦老爷之后，与梦府家人的打斗中，慌乱劫持的。

  可是，又是谁让他掉下悬崖，他不再相信爸爸的话了。是梦老爷吗？他不会放过他？他拼命地想着，努力地搜索零星的记忆，他知道裳儿的心中还有一个黎少爷后，他很痛苦，虽然后来，他晓得了，裳儿心中的黎少爷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但他也陷入了深刻的矛盾之中，他躺在娘亲的坟前，正在做最后决定的时候，警忠来了，紧接着，他掉下了悬崖。他不知道，何以二表哥这么恨他？非要置于他死地？可是他没有死，他忘了一切！

  他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仇恨的易浓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他知道了，丧失记忆的易浓，是一个很绅士、很乖顺、很温和、也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人。前所未有的生活，给了他很大的震撼，震憾中，他也想起了姨丈的话，“浓儿，仇恨像一堵墙，他把你和这个世界隔离了。”是啊，没有了仇恨，他看到了以前太多没有看到的东西，他更看到了表妹，一个温柔、恬静、坚忍、豁达，既充满着智慧，又善解人意的表妹，不可否认，他正在慢慢地爱上，或已经爱上了表妹，可是，何以老天，要让他在这一刻想起一切呢？

  “裳儿！”他痛苦地唤了一声，他想起了她那憔弱的身影，和她晕倒的情形，还有她无动于衷地承受着哥哥对她的一切，以及，她望着，他吻过表妹后，而流下的泪水。

  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裳儿？

  表妹，对不起，我再一次给你扔下，没有给你扔在江边，却给你扔在了黎家，让你一个人去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我，易浓，愧对所有人！我已经无法面对这儿的一切，我究竟以何身份居之？回黎家吗？不！我宁愿这一生都不曾走进过黎家，如果没有我这个易浓，裳儿会爱上哥哥的。那样，爸爸会过着承欢膝下，其乐融融的日子。我更不能去梅家，姨丈为了他一定在责怪警忠，否则，何以二表哥，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我更无法面对表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可是，我去哪儿？回东北？回到娘亲的身边，过属于我的日子！可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安安稳稳地躺在娘亲的墓旁，心里有太多的杂念！去巴黎，他也不会去的，那里不再属于他，他要去一个没有人知晓的地方，走完他还没有走完的人生。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浩瀚的江水面前，一吞一吐之间，他像了解了很多人生的真谛一样，转身欲去，虽然内心还有一种挣扎的疼痛，但却没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