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想与不想
“梦衣，梦小姐现在怎么样？”自上一次，从梦衣口中得知梦小姐喜欢阿浓，警志便有些心伤，他知道，伤的不是自己，而是梦小姐。梦小姐可能对整个事件还蒙在骨里，她爸爸不会让她喜欢阿浓的，更不会接受阿浓，虽然他还没有证实，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但他确信，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人，只是现在无凭无据，还难以揭穿他的真面目而已。
“好、好多了。”梦衣苦笑了一下，自从妹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的生活也跟嚼蜡一样，没滋没味！“听说，你们大举迁移？”
警志笑了一下，“爸爸让我去送阿浓他们。梦衣……”警志迟疑了一下，“对于警忠害阿浓这件事儿，你有没有过怀疑？”
“什么意思？”梦衣一惊。
“我是说，我不想给警忠脱罪，可是警忠去东北山洞害阿浓这件事儿，有很多难以解释的地方。比如说，警忠说，爸爸给他画了一张入山的地图，其实爸爸根本就没有见到他，而知道阿浓那个山洞的，无外乎几个人……”
“警志，”梦衣有些微怒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给弟弟脱罪，但也不能臆想去嫁祸于人。”
“梦衣，我也希望只是警忠一人作的孽，就让这一切的罪孽在他这儿结束吧，可是，你不觉得疑点重重吗？我们和黎伯父走的当天，他便打死了狱卒逃了出来，就算这是真的，可是去东北这一路行程所需的盘缠他是从何而得？爸爸不会给他，大上海他应该是没地方求借，那，这一切是从哪儿来的呢？而且那么及时。只要他晚到两个时辰，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不要说了！”梦衣逃避式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梦衣，我知道，你不想接受这个，就像我当初没法接受警忠一样。我，我先走了……”
望着警志离去的背影，梦衣有一种落寞的悲哀。他知道，他这种悲哀和落寞不单单是梦家的惨景和朋友的离去造成的，而是他心底难以抗拒的一种意识在作祟。不错，虽说他最近整个心神都放在妹妹的身上，可是梦家的气氛已经不知在什么“冶炼”成了一种毒雾，这种毒雾不但侵蚀了他们梦家有形的东西，也侵蚀了他们梦家所有无形的东西。他知道，他们梦家中毒了，而且无药可救。爸爸、妈妈、妹妹，就是他，也变得不正常起来，最近总是把事情往坏处想。爸爸让黎雨带妹妹去法国，什么换一种环境，可是，他给妹妹换的是什么环境啊？爸爸明知道，妹妹今天的状况有阿浓一半的原因，何以让妹妹去面对阿浓呢？那对妹妹来说，是一种摧残，是一种戗杀。可是，爸爸他，他没法理解，没法理解爸爸对妹妹到底要做什么？不能再想了，他相信，如果再想下去，他会窒息。他必须得出去透一口气。他出了酒吧，摇摇晃晃地截住一辆黄包车，“把我送到一个能喘气的地方。”
“先生，外滩怎么样？”
“好、好！”梦衣有气无力地说着，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可是他万没有料到，当他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他的瞳孔竟然锁进了一个人，“易浓？”他一惊，慌忙地叫车夫停车。
易浓虽然答应爸爸和姨丈，他从今以后不再刻意地去找那些丧失的记忆，可是，他潜在的意识却难以逃脱那种被羁绊的命运。尤其是，有一天他去姨丈的房间，看到了一幅夜间乡景画。画中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正透过窗子向外窥视，窗外山影重重，繁星满天，远近不一，但却错落有致的村庄若隐若现地迤逦在林间或河套旁。小男孩有些神气活现，指指点点，小女孩娇灵可爱，看得既专注又开心……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竟然突兀出一个白色衣裙的小女孩，让他恐慌的是，竟然是梦小姐。他无能接受这个，他也不能接受这个。他害怕得仓惶逃蹿，幸喜，那天姨丈和表哥都去了泰丰号，而表妹有约，否则，他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阿浓，想什么呢，怔怔的？”
“梦少爷？”易浓一惊，没有料到在这儿碰到梦府的少爷，惊愕之余，梦衣的话令他有些语塞，“没、没想什么？梦小姐她还好吧？”仓促间捡了一个极为不高明的话题，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
“还好，谢谢，谢谢你的关心。”梦衣强自笑笑，“阿浓，你可不可以如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真的没有认出我的妹妹？”
“梦少爷怎么会这么问？截止目前，虽然我想竭力地想起一切，但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妹妹何以会这样？”
“这，我……”
“这么说，你想都没有想过？”梦衣有些生气，“黎少爷，我现在在想，你到底是丧失了记忆，还是丧失了思想？我的妹妹那么热切地出来见你，因为难以接受你对她的忘却，当然，更难以接受你强硬地把她从你怀里推开，她不但随即晕厥，还昏迷了两天，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往心里去？一点内疚之感都没有吗？”
“梦少爷，我，我确实有些内疚。”
“你内疚，你内疚为什么不去看看她？为什么？你真的是这样钢铁心肠吗？”梦衣嚎喊着抓起他的衣领，“你是想报负我们梦家是吧？你是想清算你对梦家所有的仇恨是吧？找我啊？找我啊？你所有的不幸，所有的不快都是因为我，你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梦衣摇晃着易浓，也垂打着自己，“阿浓，让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妹妹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要是想报负梦家，你捡我们谁都行，不要报负我可怜的妹妹。”
“梦、梦少爷，我没有，我没有报负任何人，我只是忘了一切。”
“好，你忘了是吗？警志和雨茜不是想要给你填补记忆吗？你现在就跟我走，我有大把的记忆给你填补。”梦衣说着，强行地拽起易浓向来路拖去。
“梦少爷，你不要这样，填补的记忆对我来说于事无补，我在几天前就已放弃了。”
“是嘛？”梦衣冷笑地将他甩在一旁，“易浓，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鄙视你，你懦弱，冷寞，为了活着，竟然龟缩到壳里。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你不配再见我的妹妹。”梦衣说着，一路狂奔，然后将自己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梦、梦少爷。”易浓紧走几步，随即驻足，他无法处理迈出去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