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梦裳落水
王荻不知如何向老师禀明此事?那个叫易浓的,梅府的表少爷与梦家积怨太深,以至于梦府竟派他们的管家和杀手追向东北,意图结果了他!幸亏,他们赶到的及时,从虎口中救了他的命。
更重要的是,那位阿强说,那只青玉瓶是他大哥的,是他娘临死之前让他用生命来保护的。只是一年前,他实在挨不过饥饿,背着他大哥,从他娘的坟中盗走了那只玉瓶。那只玉瓶几年来一直陪伴在他娘的身边。
他究竟是谁?他不知道!但他晓得他的娘必与青玉瓶有关。否则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用生命来保护的。一个在临终前嘱托自己仅有几岁的孩子用生命来保护青玉瓶的女人必不会太多,而老师苦苦追寻二十年的夫人必是其中一个!
如果这位易少爷的娘真与师母有关,那他的亲生父亲又是谁?王荻一遍遍回想自己与阿强的对话,“大哥从小就没爹,我和他一块长大的,这个梦府老爷太太都知道。还有,大哥他娘,一有空儿就带着我们上山采草药,她待人好,从不把我当孤儿看,还会给人看病……”
“王贤侄,怎么不进去?”黎老爷见王荻徘徊在黎府门外,不由得一惊,忙命司机停下车,“怎么?莫非梦谨真的派人去杀那位易少爷,而且追到东北。他、他怎么样?”
王荻点了点头。
黎老爷见此,有些不可思议地道:“他们和这个易少爷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恨,以至于如此的兴师动众?”
“老师,据那位阿强讲,这位易少爷和他母亲一直相依为命,可不知为什么?梦老爷一直对他恨之入骨。”王荻说着,将走下车的黎老爷搀进府门,补充道:“阿强是这位易少爷小时候的玩伴。”
黎老爷一听说易少爷母子俩相依为命,心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不管他是谁?这个孩子他有一种直觉的亲近,他知道这种亲近不单单是因为他和云莘拿走的那只玉瓶有关。“这么说,梦老爷纵容那位管家,并且执意给他送到警察厅与此有关?”
“嗯。”
“唉——”黎老爷长叹一声,“这个孩子的命也真够苦的了,他有没有受伤?”
“易少爷他也受了伤,但不是很严重。”
“没伤着人吧?”
“没有,弟兄们只是给了他们一点颜色。可是,那位马管家,在回sh的路上却施了毒手,把随同他去的那四位灭了口。”
“好狠毒的管家!”黎老爷说着走进书房,“这个孩子如此急着把那只青玉瓶带回东北,可晓得是什么原因?”
王荻落座后,又有些迟疑地站起,“这……”
“怎么?”黎老爷见王荻面现为难之色,不由得急道:“莫非,莫非,此事真的与夫人有关?”
“老师,那只瓶,阿强说,是,是易少爷的娘临终前,让易少爷用生命来保护的,易少爷原本是把那只玉瓶陪葬在她娘的身边,只是阿强盗卖了它……”
“你,你说什么?他娘临终前让他、让他用生命来保护的?”黎老爷直听得脸色惨白,“一个能让自己孩子用生命来保护这只青玉瓶的,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是谁?”
“老师,”王荻一把扶住了双手颤抖的黎老爷,疾道:“老师,学生还、还没有确证她、她到底是谁?学生想,学生想……”
黎老爷无力地摇了摇头,痛苦地走向为夫人建造的那间暖阁,在这一刹那间,他由大sh叱咤风云的黎老爷变成了一位老人,而且是一个落寞沧桑的老人。
王荻静静地守在老师的身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老师减少心痛。易少爷他娘就是老师苦苦追寻二十年的夫人,他能否定吗?不能!除了阿强所说的,除了他所看见的那座坟墓,那里有夫人的气息,不论生前还是死后,他可以感受得到。
梦衣离开的这段日子,最惦记的就是妹妹。自从晓得,十几年来,妹妹一直生活在爸爸的慌言中,他便有些心痛。尤其是从老相口中得知奶娘已不在人世,他更感觉到妹妹有些可怜。十几年的期盼,十几年日复一日的等待,已成了她生命的全部,至少是早已融进她的心思、意念、血液里。可如今这是多么的残忍!
“梦衣,你觉得裳儿能承受得住吗?”黎雨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我觉得梦伯父没有把真相告诉裳儿,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他唯恐裳儿接受不了这个打击。”黎雨紧跟在梦衣的身后,对于梦衣决定要将奶娘已不在人世的事实告诉裳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何况,近日裳儿情况不是很好,她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去花园中,连小莲都不让跟着,我更是好几次被拒绝在门外。”
“那我更应该将真相告诉妹妹,我不想让妹妹一辈子都生活在欺骗中,她已傻傻地等了十几年,难道还要让她一直傻傻地等下去吗?我要让她接受事实,她痴痴等待十几年的奶娘不会来了,她已经死了……”梦衣说着,脚步不停地向别苑走去。马管家回来了,被人砍掉了一只胳膊,他带去了四个人,被人砍掉了一只胳膊,阿浓还会毫发无损吗?
“两位少爷好!”四名守卫的家丁见黎、梦二少走近,连忙问安。
“去告诉小姐,就说我和黎少爷来了。”
“是!”一名家丁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不一阵儿的功夫便回来报禀,“大少爷,小姐不在屋。”
“不在屋里?”梦衣犹豫了一下,推开栅栏的门。本以为妹妹又去花园看花,谁知,刚走不远,便见小莲神色慌张地从花园中跑了出来,“大、大少爷,小姐、小姐不见了。”
“你说什么?”
“大少爷,”小莲近似哭腔地道:“小、小姐近日很不开心,总好想起从前的事,每次看花的时候,她都流泪。”
“梦衣,我们分头去找。”黎雨疾道。
梦衣点了点头,三人分三个方向向花园奔去。
梦衣不知妹妹想起了什么?但他晓得,一定与奶娘有关。这儿的一切: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几乎都映衬了奶娘的影子。可是,十几年来,他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地停留过,这儿是属于妹妹的,不属于他!可是今天,当他走进,这个似乎也属于他童年回忆的花园时,却让他有些不意然的心酸,那来自心灵的触动,竟然有一种想走回童年的感觉。
河套子,他想起了河套。花园东侧有一条按照奶娘家附近河流仿建的一条河套子,仲夏时,奶娘就会领着易浓踏过河流上的桦木桥,去山上采药、捡山货。而他和妹妹每每都跃跃欲试,争着吵着要跟去,尤其是妹妹,趁马管家一个不留意,竟偷偷地上了桥。易浓恨恶妹妹跟着他和奶娘,拼命地诅咒,让妹妹掉在水里……
“妹妹、妹妹!”他心底切切地呼唤,直向河套子跑去。
穿出素雅而清香的花园,一条白色的缎带便呈现在眼前,这条在夕阳映射下的河流荡漾着轻柔的水花,将花园的一碧天空环在臂弯里。这是花园唯一有水的地方,不但承揽了整个花园的灌溉需要,又惟妙惟肖地呈现了当年奶娘家旁畔的河流风光。趟过这条河,越过对面的“山”,就可以去找奶娘了……
“不!”梦衣慌恐地沿着河岸一路奔跑,眼睛情急地扫视着水面,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桥!”他看见了由两根圆桦木搭建的简易桥,就像两条粗糙而超长的臂膀将这条弯曲的河流一分为二。
“妹妹,妹妹——”
“妹……”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噤若寒蝉地怔在那里,他看见了桦木桥上,身着白色衣裙的妹妹在桥上正左摇右摆地向对岸走去。
一阵脚步声和呼唤声,小莲和黎雨先后出现在面前。
“小……”小莲极度恐慌地遮住了嘴巴。
黎、梦二少对视了一下眼神,会意地各自向岸边移动。
梦裳走在桥上,面带期望和渴盼,虽然纤弱的身影一直晃来晃去,可她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对面的“山”,山上鲜花烂漫,随着轻风的微拂,荡来缕缕芳香。
“奶娘,裳儿来了,裳儿来找您来了。我知道,您就在山的那边,您生气了,裳儿不听话,裳儿不该偷偷地过河……
“可是……”梦裳流泪了,委屈地抽泣着,“可是,裳儿就是想您,裳儿就是想您……裳儿再也不能乖乖地等着……”一个趔趄,她已跌落水中。
黎雨和梦衣几乎是与此同时,向梦裳游去。
“裳儿,妹妹。妹妹,裳儿!”黎雨和梦衣此起彼伏地唤着,岸上的小莲却早已心痛得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