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梅氏兄弟

  zq泰丰号的尹掌柜,满心欢喜地陪同梅天硕察看新进毛皮的质量,不时的对警志啧啧称赞,“老爷,大少爷果然有一套,短短数日便挽回了局面。那些原先和咱们泰丰号对着干的几个老顽固,不但同意把他们手中的羊皮都转让给咱们,还开了一个会,打算齐心协力帮咱们泰丰号度过难关。现在啊,不论是厂房还是仓库,处处热火朝天。走了那些工匠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些帮工,按照这个情形,预期交货已经不成问题。”

  “嗯。”梅天硕欣慰地点了点头,“警志呢?”

  “大少爷在码头。”

  “走,我们去看看。”梅天硕和尹掌柜的车距码头还很远,便见警志和工人们正在一起搬运货物,警志不但身体力行,还时不时地帮助别人。码头上没有往日的喊声阵阵,却又井然有序,人人不遗余力,但又得心应手。

  “老爷,您看见没,这样的码头景象,我二十年也没见过。动作快,效率高,不争不抢,又相互配合。真不知大少爷是怎么办到的?”

  梅天硕细心地观察了一会儿笑道:“警志把工人分成了五组,一组十人,每一组承包货物的五分之一,然后同心协力地完成搬运工作。哪一组先完成,不但会拿到应得的工钱,还会得到额外的奖赏。”二人说话间,但见海运号的姜震走到警志面前,也不知他和警志说了什么,但见警志叫过同组的一人,交涉一番,随后领着余下的八人同姜先生离去。

  “老爷,您看?”话落的工夫,余下的四组搬运完货也先后离去。

  “去这么多人,应该是姜先生那儿需要帮忙。”

  “老爷,您看我们是不是跟上去?”

  梅天硕摇了摇头,“不必了,警忠呢?”

  “二少爷探望袁掌柜去了。”

  “也好,袁掌柜是梅府的老家人,希望给他说说做人的道理。”梅天硕说着,遥望了一下东北的方向,不由得又想起了林野的话:“天硕,要说浓儿能认出这只青玉瓶,不稀奇,可是,他听说青玉瓶不在了,表现得如此激烈,这倒有些反常。”是啊,这也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他不只一次地回想,和大姐初次见面的情景,以及和大姐在山上一起生活诸多时日的点点滴滴。他觉得大姐不是一个平常的女人,应该有一个很不平凡的遭遇,才沦落到山野之间(这是他当年就有的想法)。可他从未想过,大姐有怎样的一个身世背景?如今,这个问题时不时地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一个以采药为生的山野村妇(他当年在山中逃难见到大姐时,大姐就是村妇打扮),却藏有皇宫中流通出来的,或是皇室中流通出来的世界痕都斯坦玉器,这不能不说,这让人很讶然。还有的则是,这次青玉瓶事件,警忠是不对,不该用那只玉瓶换黎府的码头。可这黎府更让人匪夷所思,他们何以肯用码头换这只有瑕疵的青玉瓶?

  “老、老爷……”马智伟有些战战兢兢走至近前,“夫人让、让奴才来给您送个信儿,表、表少爷他、他身体已经痊愈,眼下就准备回东北了。”

  “嗯!”

  “那、那奴才先、先退下了。”

  “等等。”梅天硕看了他一眼,“青玉瓶的事儿虽说不该怪罪在你的头上,但你也脱不了干系,你明明知道二少爷用青玉瓶换码头的事儿不对,不但不报禀,还左右周旋,这一次我就先给你记下了,倘若再有一次,我定不会轻饶你。”

  “是、是。”马智伟低垂着头,半虚着眼睛看着老爷,直至老爷和尹掌柜先后上了车离去,他才直起身,紧接着便陷入另一种痛苦之中,这种痛苦较之见老爷,不知要高出多少倍?老爷降罪还有待时日,可二少爷要剥他的皮却近在眼前。这可怎么办?都怪那个马向远,他可真是一个大脓包,放到他口中的肥肉都能吐出去,他这一吐不要紧,却把他马智伟垫在了刀刃上,如今他逃无可逃,躲无可躲,这该如何是好?不行,他要尽量地措好词,不要让二少爷将刀贴在他的后背上,那真是毛骨悚然啊,他一路走,一路琢磨,一路练:“二少爷,奴才按照您的指示,想给那个马向远找个机会,谁知那马向远中看不中用,比小的还不如,他还不如那纸扎的呢,那纸扎的……”

  “马爷,你在和谁说话呢?”一言刚落,一位码头工人打扮的年轻人走至马智伟面前。马智伟惊闻声音,急忙闭上了嘴吧,抬头一看,眼前之人是他们泰丰号的码头工人陈七,不由得装出一份爷态,“爷跟谁说话关你屁事?你怎么不去码头装卸货物啊?”陈七抬了一下裹着布的右脚,“小的脚受伤了,大少爷让小的休息。”陈七说着,满面佩服外加感激地说起了警志,“大少爷人真好,对工人从来不当奴才看,人又有胆有识,这要是参军打仗,一定是个将军,而且是一个带兵最好的将军。”马智伟闻言撇了一下嘴,“那算什么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我们二少爷,二少爷打仗连兵都不用带,攻城掠地只凭计谋。”陈七不信地摇了摇头。

  “你不信?上一阵子二少爷就没用一兵一卒,用一个瓶子攻下了大sh黎氏的一个码头,黎氏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和我们梅家齐名的,若不是为了我们表少爷,二少爷他现在已经拥有一个私人码头。”

  “瓶子?什么瓶子那么管用?”

  “一个青玉瓶。是老爷花一万块大洋买的。当时那黎老爷连一万块大洋都不肯再加码,但后来却心甘情愿用一个码头来和二少爷交易。想想看,二少爷是不是最厉害的?”

  “那、那二少爷是很厉害。”

  马智伟不屑地瞪了陈七一眼,“你一个码头工人能懂得什么兵啊卒的?”言罢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

  zq泰丰号,袁掌柜的下榻处。

  袁掌柜支起身,靠墙壁又坐了坐,“二少爷,老袁已把知道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与你听了,你们真的是袁门之后,而不是梅门之后,老爷当年在ah得罪了一些士绅,当然,更得罪了朝廷里的一些人,他们内外勾结,伙同那些外国人制造了贩卖华工之案,听说,朝廷里的这些人中,就有黎老爷,黎老爷当年是都察院的御使,是他向老佛爷弹劾的老爷,老爷被收了监,后被流放。”

  梅警忠暗暗地点了点头,看不出他的玉面俊腮有什么阴晴变化,但眼睛里却滚出了一股赤祼祼的仇恨。他们黎家和他们梅家还真是冤家,从晚清到大民国,不同的是,他们黎家何以总要踩在他们梅家的头上?不,是他们袁家的头上?他不服气,更感觉到爸爸活得窝囊,连自己的真姓都不敢要了,此举对袁家列祖列宗来说,是奇耻大辱,对他梅警忠来说,更是莫大的讽刺!他一直以为爸爸是晚清朝廷的督抚,却不料,爸爸竟是一个囚犯,而且还是拜黎老爷所赐的囚犯,若是让天下人尽知,他梅警忠还怎么立于天地之间?他恐是连找个地缝的勇气都没有。

  黎老爷因为这只瓶子,不惜以码头易换;更可笑的是,这只瓶子的主儿竟是寄养在他梅家的流浪狗。如今这只狗不但公然欺主,还得到了sh两家商业风云人物的庇护,重要的是,他还因此被发配到zq袁掌柜,以你看,这只青玉瓶和那个黎老爷是不是有什么牵连?”袁掌柜摇了摇头,“这个老袁倒是参悟不透,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只青玉瓶对黎老爷事关重大,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张和二少爷交易,更何况,他为此还让那个王先生接回bj的老家人。”警忠由衷地点了点头,脑中又想起了马智伟马后炮的话:二少爷,那个王先生亲自开车接的那个老头儿,管那老头儿叫黎升。那黎升说,让王先生放心,莫说那只青玉瓶没有化骨成灰,既便化骨成灰他也认得,他还说,自从黎老爷把那只青玉瓶交给他照管,那只青玉瓶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不怕王先生笑话,他对那只青玉瓶比他家的娃崽还熟呢。

  警忠从怀中再度拿出那张载有青玉瓶的报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不但认得它,还执意向他堂堂梅家二少爷公然讨要。更重要的是,爸爸帮着他,那个黎老爷也帮着他。他希望马后炮这次能实质意义上做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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