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多艺奶娘
梦衣一直守在梦太太的床边,他没有料到,他的妈妈会突然晕倒,一向不管家事,不问家事的梦府大少爷,这阵子感觉到家里有些古怪。是因为他吗?他的脑中出现一个黑黑的、瘦瘦的、倔强的小身影。要说自己没有看见撞进妹妹花园的“盗匪”,可是马管家可是和他正面交了锋,马管家没有认出他是易浓?还是?他的心里一惊,随即否定了自己,不可能的,当年他只是一个孩子,马管家虽然不喜欢他,但还不至于念念不忘,十几年后嫁祸于他。何况,即便马管家有心嫁祸,爸爸也是不允许的。虽说,爸爸在处理易浓的事情上有些偏颇,但,他是一个很讲究原则的人,有意栽赃陷害一个人,他是说什么也做不到的。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从头到尾他都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怪。
“淑雯,”梦衣关上门走出房间,“你可知太太为什么晕倒?”淑雯闻言有些神情紧张,“大、大少爷,奴婢不知。”
“讲实话,没有人会怪你。”
“大少爷……”
梦衣看了她一眼,“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知道,到时别怪我扣你个知情不报。”
“大少爷,我说,我说,好像是那个盗匪又闯进了小姐的花园,太太说,他是,他是妖魔鬼怪,她要请人做法,封了那个园子,老爷不同意,他们就吵了起来,太太她,她就晕倒了。”
“你是说,梅府的表少爷又闯进了妹妹的花园?”
“嗯。”
“妹妹呢?妹妹有没有吓着?”梦衣问着,人已向楼下冲去,他要尽快地赶到别苑,看妹妹是否安好?他没有料到,他离家的这几天,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更没有料到的是,易浓竟然再一次闯进妹妹的花园。如果说,上一次是误撞,那这一次呢?
“你干什么去?”梦老爷沉沉地问了一句,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梦衣没有料到爸爸竟然端坐在客厅,而黎雨也满面尴尬地陪坐在一旁,显然,黎雨也因这件事儿受到了牵连。“爸爸,妹妹她?”
“你不是一直申张正义,为梅府的表少爷脱罪吗?谁说的话你都不信,你只信别人,甚至还怀疑你的爸爸,这阵子,你教教你老子怎么做?我是拿了他交给警察,还是放了他?对了,这次,你和黎雨都没看到,可是马管家的一面之词,我拿了他是不是还要落个听任马管家胡作非为?”
“爸爸,这,其实警志他的表弟是……”他本想告诉爸爸他是奶娘的儿子易浓,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此时爸爸若是知道他就是易浓,可能会增加他的愤怒(此时他已确定,爸爸不知道他是易浓)。“爸爸,那警志的表弟现今在、在哪儿?”
“你是问我怎么处理他吧?”梦老爷长叹一声,“好在没有吓着裳儿,我也就不再深究了。”
“爸——”梦衣狂喜地唤了一声,一下子冲至梦老爷的身边,激动地道:“爸爸,谢谢你。”
“好了,生你养你二十年,都没见你这么感恩。”
“爸,”梦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那,那我和黎雨去别苑看看妹妹。”二人出了梦公馆,黎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谢你啊梦衣,你终于把我从战场上解救出来。”
“知道你受到了殃及,死不了人的。快告诉我,你可晓得内情?”
“我哪里晓得?只知道,那个马管家说,好像是找他报仇。”
“以他的性情,想找马管家报仇,绝不会采取这种方式。”梦衣上车关好车门后,望了一眼黎雨,极为肯定地道:“你不了解他。”
“那他会采取什么方式?”
“拿着家伙,直奔梦府,指名道姓地让马管家出来。所以,说他来妹妹花园挑衅马管家,甚至是报仇,我绝不相信。”
“莫不是为了裳儿?”黎雨有些担心地道。
梦衣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说起来,似乎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他对我们梦家的人,包括妹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尽管妹妹总是帮他,但他也不领情,在他的心里,妹妹和我是一样的。他恨妹妹不亚于我,只不过,妹妹还是对他好,不可否认,他也曾被感动过,那块玻璃的秘密便是他友好的表现,只不过,这种情况真的很少。”梦衣说着,有些低落地道:“这个真的不能怪他,是我们,是我们梦家对他太苛刻了。现在,我好像对这句话才有深刻的理解。‘言语之恶,莫大于造诬;行事之恶,莫大于苛刻。’尤其是,那些过分的言行举止,发生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黎雨鼓励地抚了抚他的肩,驾着车一路疾驰,直奔梦府别苑。
“我真希望,能够见到他,向他解释一下,原谅自己当年的无知,更希望爸爸能为阿浓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当年的过错……”
“放心吧,我想梦伯父为了裳儿,也会对他友好的。”
“黎雨,你不知,其实爸爸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凭谁怎么说,他也不会有什么改观。不知为什么,他对阿浓很不待见,倘若当年他对马管家的所作所为不是特别放纵,马管家说什么也会有所忌讳,可是,唉!还有,我还担心,阿浓不原谅爸爸,阿浓不但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更是一个倔强得有些固执的人,还是一个非常仇恨我们梦家的人,而这一次,我们梦家又险些没有置他于死地,你说,这新仇旧恨他能原谅爸爸吗?”
“会的!”
“但愿如此。”二人刚跳下车,别苑的家丁便走至近前恭敬地道:“两位少爷,小姐正在赏花。”
“嗯。”梦衣点了点头,推开篱笆门,“阿浓何以又会来妹妹的花园呢?是因为这儿让他想起东北老家了吗?”
“东北老家?”黎雨一惊,“梦衣,你是说这个别苑像那位易少爷的东北老家?”
“九分相像,爸爸是按照奶娘家的院落请人仿建的,只是后来,因为灌溉的需要,花园里面又开了一条渠,不过,这条渠也和奶娘家旁边的那条河套有三分相像。”
“这么说,裳儿赏花……”
“妹妹不单单是在看花,更是在这一草一木间追寻儿时的点点滴滴,确切地说,是她和奶娘生活的每一个瞬间。”梦衣说着,有些黯然地道:“十几年来,爸爸、妈妈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无能改变她,无法让她从记忆中走出来。”
黎雨有些不可思议地环望了一下眼前这一切,他不知道,裳儿的奶娘是一个什么样的奇女子,会让裳儿一直活在她的世界中。“梦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你十年前问我,我口中的言辞必会是恶毒之言,可如今……”
“如今怎样?”
梦衣伸手摘下茅屋檐上用柳条编织的小篓,幽幽地道:“她不但是一个心灵手巧,乐善好施之人,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饱读诗书?”
梦衣笑了笑,“你一定不会相信,我们家请的私塾先生,最后折了笔杆子走人是因为奶娘的缘故。她不但字写的好,文章作的好,她讲的故事也娓娓动听。”
“喂,梦衣,你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
“我说过的,如果你十年前问我,我口中的言辞必会是恶毒之言,可如今,我是很客观地重新认识奶娘,摒弃儿时的成见。事实上,她还不仅只如此,”梦衣说着,抬首望了一下眼前的花园,“梦衣,你知道吗?这个花园的布局不是简单的设计,是根据花的习性,也可以说是花的‘花性’或者说是花的‘药性’栽种的。因为奶娘不但是一个懂花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懂药的人。”
“懂药的人?”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妹妹会用桂花皮制健胃剂,这都有赖于奶娘的影响,更是学着奶娘制香,每日过得也算充实,只是,如果奶娘不同意回到梦府,我不晓得她会怎么样?妹妹是因为一直活在希望中才会如此。”
“会回来的,裳儿这么想她。”
“我想也是的,奶娘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黎雨,我们现在去梅府怎么样?在这儿等着家人传报信息,还莫不如直接问问阿浓奶娘在哪儿?”还未待黎雨言明是与否,却见梦府的一名家丁由远及近地跑来,“大少爷,老爷让您马上回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