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初次放下

  易浓模糊的意识渐渐有了知觉,他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花香,这种花香清欣而雅然又有点沁人心脾。

  也许是花香的缘故,他的意识不但渐趋清醒,头脑也有了零星的记忆。记忆尽管有些断断续续,还是让他想起来了:他为了让姨丈放心地去zq不要再牵挂他,主动要求医生给他继续做非常治疗。谁知,就在他要醒来之际,病房中走进一个人,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东西,往他脸上一蒙,他便孰事不知了。

  “我被绑架了?”他暗吼一声,竭力地睁开眼睛。这一望,让他浑身为之一颤。

  原来他睡在花丛中,花丛的尽头有一间袅袅炊烟的茅屋,茅屋不大,只有一间半大小……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支起身,这里的一切:每一朵花,每一棵草都像是娘亲精心培育的。还有这间小茅屋,更和他曾经栖居的地方有着惊人的相似处,不论是屋脊、山墙、还是门窗……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里花的颜色有些太过素净淡雅,少了点生机。

  “这是个什么所在?”他有些疑惑地举步向前走去。还没走几步,但闻一声喝问:“什么人?”紧接着篱笆墙外先后跳进来三个人,各个手持器械向他包抄走近……

  “梦府?”他有些惊醒地环望了一下四周,这些人不可一世的嘴脸令他刻骨铭心,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忘记的。只是,他有些不解,绑架他的人何以要把他抛到此地?是何居心?有何用意?

  来者三人谁理会这些,人没到,手中的家伙早已习惯性地找到了方向。

  “你们?”易浓下意识地折断一根枝条操在手中。他不是初次领教这些人,也了解这些人的习性,和他们理论纯属于多费唇舌。只是,他有些犹豫,他是答应姨丈的,他要放下心中的仇恨,努力敞开心扉,去接纳这些“人”。可这些人却没有放他之意,手里的家伙不但逼人太甚,嘴里面也开始对他全盘猛攻,“小兔崽子、小王八蛋、小瘪三、小……”好像不这么骂个到,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易浓的心理防线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这三个不知进退的家伙放倒?就在他不知如何应对而又逼得进退维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小兔崽子,你可真是一个贱种,天生的贱骨头,马爷我想给你一条半死不活的生路,你还偏偏找死……”

  “马向远——”易浓在望定他的一刹那,那些被安抚的神经再也按捺不住,他的声音、他的腔调、他那张狰狞的面孔和鄙夷的口吻,就像会点燃火焰一样,使他的两只眼睛瞬间充斥着血色,还未待这位马管家回过神,他的面颊已多了一根枝条,“小兔崽子,你竟敢……”他抡起大刀恨不得立马把易浓剁成肉酱,谁料,送出去的大刀还未找到相应的位置,却已被迫改了方向,横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眼见马管家“啊”的一声,仰着脖子一动不敢动,两只眼睛凸张得有些恐怖,那只举刀的大手也像抽筋了一样。三名棍棒手早已吓得脸色惨白,慌慌后退,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利落的对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管爷的这条小命便要呜呼哀哉了。

  “易少爷,不要啊——”小莲惊慌失措地跑至近前,面现乞求地道:“易少爷,我求你放过他们,我家小姐在这儿,她生来怕血……”

  “浓儿,只有放下仇恨,你才会快乐。仇恨就像一堵墙,把你和这个世界隔离了……”

  易浓的心为之一颤,左右马管家大刀的那只手踌躇了。他对姨丈的承诺,就像一把无形的利刃割痛了他的神经。

  他仇恨这个世界,就在三天前,他还仇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他从来不珍爱自己的生命,对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可姨丈对他的一切,对他的信任、对他的信心、对他的爱唤醒了他那略带“扭曲”的灵魂,虽然挣扎得很痛苦,但他还是想尝试着放下心中的仇恨。

  他默然地将手放下,无声地向前走去。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如果这一次让他活着离开此地,以后杀他将是难上加难!”马向远狞笑着,左手捡起那把垂地的钢刀,还未待小莲回过神喊出声,那把大刀已带着马向远无比的仇恨脱手而出。

  也许还不知道如何放下仇恨?也许还不知道放下仇恨需要付出一种什么样的代价?他的腿上险些没有插上一把雪亮的钢刀。

  小莲惊呼一声抢上前去,还没来得及察看易少爷是否受伤,整张脸却早已吓得变了形,“小姐……”

  梦裳扶着枝条,毫无凶险意识地从丛林中走了出来。“你是谁?”她望了望眼前惊恐万状的家人和小莲,最后将目光落在易浓的身上。

  易浓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在放弃杀马向远的一刹那间,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当然,也不知眼前这位是谁?她说话的声音,看人的眼神,都有点像来自一个迥然不同的世界……

  “小姐——”小莲极度恐慌地迎在小姐的面前,看了一眼消失在丛林中的背影,“他、他是梅府的表少爷。”马管家说,老爷下了死令,任何人不许在小姐面前提这位“盗匪”,倘若有违禁令,家法处置。

  “梅府的表少爷?”梦裳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这个人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可是,怎么可能呢?在sh除了家人和黎少爷,她几乎没有见过其他人,更不用说陌生人。

  “小姐,奶娘快回来了,你不是说,还要绣几个花样给奶娘看吗?”

  “嗯!”梦裳一听到奶娘,就觉得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哪还管什么陌生人。

  雨茜手提着汤罐,一刻不离地守在病房里,不管小菊怎么解劝,她也不肯离开半步。她相信表哥,表哥是答应爸爸的,答应爸爸在这儿好好的接受治疗,他不会就这样走了。

  她放下汤罐,打扫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细心地整理表哥的床褥。

  “小姐,那、那我先回去了。”小菊无奈地道:“我、我回去照顾太太。”

  “嗯!”雨茜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泪水便喷涌而出,“你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妈妈,表哥他一会儿就回来了。”当把房间打理得一尘不染后,她便痴然地落坐在床前的椅子上默祷。她坚信表哥会回来的,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她的心开始有些茫乱,“表哥,我相信你会回来的,你承诺爸爸的,你、你也承诺了自己,爸爸说,你若是不想回来,你会告诉他的。”雨茜一遍一遍地说着,像是坚定自己的信念一样,好像她的信念一旦动摇,表哥就不会回来似的。

  说的可能太专注了,或许,她不允许自己分心分神地祈祷,以至于易浓推开门走到她的身边,她竟全然不觉。

  易浓默默地看了雨茜一会儿,他的心底掠过一丝安慰和感动,他不再懊悔放过那个马管家,他更庆幸自己及时醒悟收了手,他知道,姨丈希望他快乐,表妹希望他快乐,还有表哥和姨妈……他们都希望自己快乐!如果对姨丈的爱和对马管家的恨取其一的话,他相信,他对姨丈的爱已超过了对马管家的恨。他伸手拿起一件衣服,轻轻地披在雨茜的身上。

  “表哥,”雨茜低语着,慢慢地抬起头,她看见了表哥。虽然他还和以前一样,不肯多说一句话,但她看到了他眸子中的温情和暖意。

  “表妹,我……”易浓本想对今天莫明其妙的消失解释一下,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今天的事情有些古怪,一时之间,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冒然地说,他被人“挟持”(他感觉是)到那个“莫明其妙”的园子,势必会让表妹凭添几分担心。

  雨茜摇了摇头,高兴得泪水在眼角间迷离,她不希望表哥解释,就像爸爸说不用解释一样。她伸手拿起桌案上的汤罐,打开,然后递到表哥的面前。

  “表妹,我只要把这只玉瓶送到娘那儿,就马上回来。这只玉瓶是娘的,从我记事起,它就没有离开过娘。它……”易浓说着,走至床边,将那只玉瓶托在手上,有些神伤地道:“其实这只玉瓶还有四个环儿。”

  “四个环儿?”雨茜一惊,用手摸了一下,“那……”

  “它们被坏人打掉了。娘视它为生命,而那个坏人不但打掉了那四个环儿,还以此来要挟娘,娘为了保护这只玉瓶,可以连命都不要……”

  “表哥——”

  “这是娘留下的东西,也是娘让我发重誓保护的,所以我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

  虽然雨茜对这只玉瓶有很多的不解,但她的内心却谨记着爸爸的话:“他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他这个世界是不允许人随意介入的……他那个世界是不容许别人轻意触碰的,除非他同意,否则可能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我知道表哥,我都知道。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只盼着你早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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