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死追逐
黎雨站在楼梯口见梦衣将李医生送了出去,刚要折身返回,忽闻梦衣大吼道:“梅警志,你太放肆了,竟然敢把他抱到这里求医,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她现在还被他害得昏迷不醒。”
“我知道,但是我表弟他生命垂危!”警志全然不顾地将李医生堵在客厅的门口,“李医生,我求你救救我表弟吧,他、他又晕过去了!”警志气喘着将易浓横在李医生的面前,“他是被恶奴勒喉致晕的!”
“放肆!”梦太太从梦小姐的闺房中走出,居高临下地望了望,“是什么人这么没规没矩的?”站在梅少爷身后的小莲听闻太太的声音,急忙走进客厅,恐慌地道:“太、太太,是、是梅少爷……”梦太太极为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大胆的奴才,你还敢开口说话,还不上来伺候裳儿。”小莲早已吓得小股发抖,战战兢兢地回头道:“梅少爷,你、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不!”警志固执地站在那儿,“李医生,我表弟他伤得很重,容不得耽误时间,请您以医德为重。”
“李医生,”黎雨搭了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救死扶伤本就是你份内之事儿!”
“黎少爷……”李医生为难地蹙了一下眉,这位黎家大少爷他可得罪不起,整个大上海上至百岁老翁,下至几岁的儿童,哪个不晓得他是梦家的红人,就是单单黎大人的贵公子就得让你喘气分分场合。他回首望了一眼梦太太,见梦太太已向梦小姐的闺房走去,思量梦太太自是不便再怫此事,不禁恭身道:“黎少爷,说的极是,说的极是。梅少爷,”他看了一眼满身血渍的易浓,“我们借一步,您看……”
警志抬头不失感激地看了一眼黎雨,然后道:“好!”向外走去。这一刻间,他开始有些理解阿浓了,他梅警志,堂堂的梅府少爷,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生存,可是,在梦府主子和奴才的眼里,他和黎府的黎雨竟然有如此的差距!他看了一眼,满身棒伤躺在梦府花园长椅上昏迷不醒的表弟,他的心有一种割的疼痛,更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李医生倒是检查得很细致,从药箱里拿出两粒白色的西药片放在易浓的嘴里,然后又把他的头部和脸部的破裂处做了简单的处置。
“怎么样,李医生?”
“梅少爷,他晕过去,倒是不碍事,一会儿自然会醒来。只是他的左腿膝下已断,你要尽快给他送到医院。”
“你说什么?”警志不失惊呼地望向易浓。但见易浓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双眼微瞌,像是睡熟了。他道了一声“谢谢”,有些发蒙地抱起易浓。
“梅少爷,”李医生叹息了一下,伸手止住了他,“这儿离医院很远,你最好找一辆车来,还有,”他环望了一下四周,低语道:“你表弟他伤得很严重,恐有内伤,不宜劳动,切记切记!”言罢背起药箱疾步匆匆地离去。
警志闻言有些恐慌地把易浓放在长椅上,机械地走出梦府花园,然后直向府门外奔去。“车、车!”他沿着长街逡巡着。从来没有想到,一辆车对他是如此的重要。终于,他看到一辆黄包车拉着一位小姐停在了一个绸缎庄的门口,他拼命地喊着,跑着,就像追逐生命一样,可是,他还没有跑至近前,那辆黄包车已拉着一位先生疾行而去。
怎么会这样?他再度环首相望,川流不息的人群,直让他的心有些慌慌然。谁来救救我表弟,谁来救救阿浓?他原地打转,整颗心像被火焚了一样,真是老天见怜,又一辆黄包车出现,他简直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整个人双臂一伸,拦在车夫的面前,“救、救救我表弟,去梦府!”车夫还没有醒悟过来,他已抓住车夫的手臂拐向梦府的方向。
当警志毅然决然地抱着他的表弟从梦衣的面前离开时,梦衣的心为之触动了一下,尤其是两人的身影黯然地消失在他的视野后,他的心开始有些自责,他护妹心切,警志何尝不是护弟心切?如果警志不是护弟心切,断然不会这么鲁莽。如今,他不但给他拒之门外,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甚至连一句知情的话都没说。妹妹怕血,可是他何以不让警志将他的表弟抱进他的房间,再让李医生察看伤势。
“不行,我要去看看。外面毕竟不是治病疗伤的地方,不论他的表弟伤得怎么样,我都有责任把他安置好,毕竟他是在我们梦府受伤的。”梦衣思罢,便急步匆匆地走出客厅,谁知,刚走几步,便被一位神色慌张的家丁给拦住了,“大少爷,马管家受伤了。”
“受伤了?”梦衣一惊,马向远只有伤别人的份儿,怎么还会受伤?他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伤到哪儿了,伤了就包扎吗,我有急事儿。”
“大少爷,他被梅少爷的那个表弟给捅了。”
“什么,捅了?”梦衣大惊,“严重吗?”
“大少爷,梅少爷的表弟是背后下的手,从肋巴扇子穿进去的,现在,现在血流不止。”梦衣没有料到马管家竟会被人给捅得血流不止,“快带我去看看,请医生去了吗?”
“去了。”
家人和梦衣离马管家的住处还有几十步远,马管家便放声哎哟起来,疼痛难忍的症状有点像是被人抽了筋。他再次看了一眼被自己“渲染”的伤口,颇为满意地笑笑,要不是还得留口气说话,他这阵子说什么也要把自己放倒。要说马向远不智勇双全,谁也不信。带着重伤,先后派出五路人马,不但有条不紊,还能统筹兼顾,足有运筹帷幄之才能,而自己,还能演得惟妙惟肖。当梦衣推门进屋时,他呲牙咧嘴,哑忍地站起身,“大、大少爷,奴才给您请安了。”在梦衣的记忆中,马向远受过伤,但像伤得这么严重的,还是第一次,“快起来吧,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请什么安?”他回头向家人吩咐道:“快去备车,我现在送马管家去医院。”
“大少爷——”马向远呼天抢地的喊了一声,感激涕零地一下子跪倒在地,“奴才有您这句话,就是现在去黄泉路上也心甘情愿,大少爷,奴才一条贱命,哪敢劳动大少爷,奴才只希望大少爷帮奴才一个忙。”
“帮忙?”
“今儿个是太太给小姐的祈福日,劳烦大少爷帮奴才送一趟太太,还有,小姐不宜在公馆,今儿个公馆血腥太重,对小姐健康不利。您还是请黎少爷将小姐送到别苑静养,别苑这阵子,奴才又派去了四名护院的家丁。”
梦衣虽然往日不是很得意马向远,因为他还改不了从老家带来的恶习,喜欢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这阵子,凭是谁,也会被他忠心护主的情所感动。不错,妹妹较之惊吓来说,更怕血渍。
“大少爷,您快点走吧,小姐醒来,要是不小心看见奴才这身脏物会受不了的。”
“那你?”梦衣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他。
“放心吧大少爷,奴才虽然重伤不轻,还好没有破了心肺,暂时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