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梦府别苑

  外面好黑,他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要下雪,抑或是烈日当头,他不知道!他的世界又阴又冷,一片黑暗,他想起了他娘。

  那天真冷,啊!天寒地冻!有钱家的少爷小姐在家里还要有暖炉,而他却被投进了柴房,双脚锁在铁链上。那链条真粗,比他的手指还要粗,那年他才六岁。

  “死我也不会叫他少爷,放我出去我还要把他打翻在地!我让他骂我娘!我娘不是下人,我娘不是洗衣婆,我娘也不是贱人!啊!娘,你怎么可以给他下跪?他不是人,他是小畜牲,他们全家都是魔鬼,都是畜牲!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他们,啊娘,不要求他,不要求他……”

  结果娘依然苦苦地跪在那里哀求着。为了让那位老爷放了自己竟然在大雪中跪了几个时辰,当自己被放出来的时候,娘的泪水都已在胸前结了冰,整张脸都已被冻得疮了起来。可是娘依然抬起那只僵硬的手,将自己拥在怀中,连喊着我苦命的儿啊!

  “娘、娘、娘!”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么疼爱自己的娘亲会离开他,一个人睡在冷冷的山上。他哭着死死地守在娘的坟前,想起了以前娘给他讲的故事:

  离我们这儿不远有一个蛇洞山,蛇洞山有一个仙人洞,仙人洞里有一个蛇仙,这蛇仙专管人间不平的事儿,冤屈的事儿,每逢初一、十五她便从石洞里出来,听听人们的声音,你要是有什么委屈,或者有事儿求她,只要你诚心诚意地跪在洞口,焚一柱香,把你的乞求告诉她,她就会帮你……

  他相信这是真的,娘不会骗他的,他拼命地跑向蛇洞山,直直地跪在那个洞口,只求神仙快些给娘送回来,可是风雪埋了他半身,神仙还是没有把娘送回来。

  他迷茫地走着,脑子里都是和娘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和十几年来他一直逃蹿,但仍然逃脱不了被人谩骂、鄙夷的猥祟样儿。最后他看到了娘把那只玉瓶放在他的手上,“浓儿,你要发重誓,一定要保住这只玉瓶,因为这上面有为娘的血,你若是保不住它,娘死也不会瞑目的!”然后他看见娘的手腕上流下了鲜红的血液,“不——”他凄吼一声,冲过一片篱笆墙,只闻啊的一声,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孩儿跌倒在地,而他也稀里糊涂被一群家人棒喝拿下,揪打着,送往一所豪宅。

  雨茜直被警志带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喉咙发干,一阵干咳连连作呕,无奈警志只好抛下她,一人追去,拐了一个巷,仍然没有见到易浓,“会去哪里呢?”他举目寻望了一下,见前去不远有一处荒芜地,荒芜的尽头是用枯树枝条围成的篱笆院落,难道会在此处?他前走了几步唤了一声,“阿浓!”

  “站住,干什么的?前面是花园禁地,不得走近!”

  警志闻言险些没有笑出声来,思忖道:这么一个颓败的地方竟然是花园禁地,还有人看守,那他们梅府的花园得派重兵把守。一忖将毕,一个家人装扮的壮年推开简易的院门走了出来。警志面带笑容拱了拱手,“这位兄台,敢问您看没看见一个年轻人打此经过?他身着黑色的短装,面容有些憔悴,但却难掩刚毅和英俊,和我差不多一般高。”

  “他是你什么人?”

  “我表弟。”

  “你表弟?”壮年人疑问了一句,还未待警志答话,便吼了一声,“来人哪,他们是一伙的,把他拿下,交由马管爷发落。”一言将毕,园子里又出来两名家人,不分青红皂白上前便来抓警志,警志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一时间有些气急,蹿向前面,从篱笆墙上折断一根枯枝横在胸前。几个家人倒是没有见过还有敢在这地方撒野的,冷笑了一声,便向警志包抄过来。警志见此不由得有些动怒,“尔等再敢无礼,别说我对你们不客气!”三人哪信这个邪,平日里豪横惯了,一看这个小白脸还敢在他们面前摆爷态,不禁嘿嘿一笑,先前说话的那位家人身子向前一蹿已欺向警志面前,举手便掴向他的面门。警志这下可火了,本想拿一根枝条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却未料他们如此的不知好歹,抛下枯枝,头一偏躲过,紧接着,奉上一拳。

  “呀哈!”家人避开警志的长拳,重新看了警志一眼,端了一个架式。

  “我……”警志还没有我出下文呢,后面的两位已手执长棒向他腿部横扫过来,竟然是大下杀手。哪里还来得及与他们理论,一个前蹿躲过此劫,可前面那位,却看准了时机,掌起掌落,趁势砍向警志的颈部。警志没有料到,这些人不但下手狠,而且下手还很老道,幸亏自己有些功底,否则今天必会被他们放在这儿。急切里一个偏蹲,躲过颈部之难,右腿一个暴伸,来了一个前勾,随手推出一掌。一声闷哼,这位家人已向两米处跌去,警志哪容他起身,一个箭步,踏在他的身上。

  后面的两位惊愕之余,举起手中的长棍。还真没料到,大上海,还有人在这儿和他们玩真格的。边威胁边骂骂咧咧地道:“小瘪三,你要是想活着离开这儿,马上把我们三爷放了。”警志目睹他们的嘴脸和架式,不由得气怒于胸,脚上不由得又加了一层力道。随着一声“哎哟!”梦衣和黎雨从巷口走近,“警志,足下留人!”梦衣喊了一句,急步跑至近前。

  警志抬头望了望,未料梦衣来这儿,他身边还有一个合掌而笑的相仿公子,着了一件灰色的风衣,散着扣子。料想这位便是黎家的少爷了。

  “少爷,”那位家人早已趁机爬了起来和另两位束手而立。警志一时间被搞糊涂了,望了一下,不相信地道:“梦衣,这是你的家人?”梦衣点了点头,笑道:“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又怎么打了起来?”警志没有料到梦府竟然如此纵容家人,不禁嘲讽道:“怎么,你梦少爷能来,我就不能来?这儿写清是你们梦家的吗?”

  “少、少爷,这位擅闯禁地,还动手打人!”

  梦衣见警志的话仍有些火气,又望了望家人,不禁有些明白了,“啊,警志,我对你说过的,这就是舍妹的花园,也、也就是我们梦府的别苑。”

  “什么,梦小姐的花园禁地?”警志不敢相信地回首望了望篱笆墙围成的院落,内隐一间茅草屋,不但有一种隔离尘世的味道,更有一种与大上海格格不入的气息。梦衣见他满面惊疑的样子,笑道:“你一定不会料到家妹会在这里赏花吧?而且还是一个这么荒凉的地方!可是她的确在这儿赏花,而且还是禁地,这不但是别人的禁地,也是我们的禁地,既便我来了,也要先请求她允准。这不,我们请命来了。”黎雨望了一眼警志,友好地点了点头。如此警志才切身体会到,以往小莲所说的话,“就是老爷、太太,也不能轻意打扰!”可是,梦小姐,何以远离梦公馆到这么偏远萧瑟的地方赏花呢?他的脑中闪现出第一次和梦衣去他家的场景。

  自信有一些见地,但还是被梦公馆的建筑风格所吸引。

  梦公馆,上下三层楼,英国古典主义建筑风格!不论是外在的工艺,还是内在的装饰,无一不透出它的气派和奢华;从大理石廊柱,到每一个细致如微,玲珑活现的浮雕,没有一处,有失古典的韵味。他惊讶于人的智慧和技艺,当然,也佩服梦老爷对文化和艺术的品味和追求。就在他慨叹的时候,拱形的窗外,他不经意间,瞥见了一袭白色的身影,他无法用语言来诠释这惊鸿一瞥给他带来的那份震撼,但可以肯定,这惊鸿一瞥的侧影有一颗净洁的心灵。他不知,他何以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的确极为强烈。

  后来,他听梦府的侍女小莲说,她是她们家的小姐。梦衣说,她是她的双胞胎妹妹,爸爸给她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梦裳,和他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是“衣裳”。

  “梦裳?”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有一种飘逸的感觉。如果把他脑海中烙印的影像重新还原:古典的公馆,曼绕的花姿,柔美的夕阳,拱形的窗外,雅然而淡洁的身影……他抬起头,再次环望了一下眼前参差不齐的篱笆墙,和掩映在两棵花树间的茅草屋,梦府别苑,梦府公馆,这差异不是天上人间,而是一家两世界,场景风格太过截然,他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梦衣走至近前笑了一下,“我想,你一下子是没法理解的,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家妹特别留恋东北和奶娘在一起的生活,爸爸无奈,就选了这么个地方,建了这个别苑。”

  警志似乎有些理解地点了点头。

  “少、少爷,”三位家人一时间才醒悟到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告诉少爷,疾道:“小、小姐被一位盗贼冲进来吓到了!”

  “什么?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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