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白马啸西风
张天士把剑入鞘，因为他知道这个“活华佗”有话要说。</p>
与其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用剑指着马西风，不如把剑收回剑鞘听他说完，然后再要了马西风的命。现在的他，要马西风的命简直太简单了，因为马西风老了，因为他的剑更快、更狠、也更加无情了！</p>
“华老。”张天士淡然道。</p>
华星士点点头，看向马西风，道：“你输了。”</p>
马西风道：“我输了。”</p>
华星士道：“输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死。”</p>
马西风道：“通常是这样的。”</p>
华星士道：“那十二年前，张天士为什么没有死。”</p>
张天士的面色陡然一变，华星士说得没错，十二年前他的确没死，要不然他也活不到现在。他败在马西风手下，但是马西风却没有杀他，而今马西风败了，他却必须杀马西风，所以这句话在他耳中听来是十分刺耳的。</p>
马西风道：“因为我欠他的，所以不能杀他。”</p>
华星士道：“那今天你若再赢了，你会杀他吗？”</p>
马西风沉吟道：“不会。”</p>
华星士大笑道：“可他却要杀你。”</p>
张天士已丝毫不在乎华星士的话，只是淡淡道：“华老，你的话是否说完了？如果说完了的话，那我就该动手了。如果你要阻拦我，我不介意把你一起杀了！”</p>
华星士道：“张天士，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p>
张天士道：“你认为我们还有什么交易可做？你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保住马大佛爷的命？我要杀人，而今，谁也挡不住！”</p>
华星士点点头，道：“话虽这样说，但还是有能让你放过他的理由。”</p>
张天士冷冷道：“你说。”</p>
对于张天士来说，的确已没有能让他放过马西风的理由，十二年前这个老太监阻他复仇！他磨剑十二年，为的就是杀了这个老太监，然后杀了那些仇人！只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华星士为什么会这么笃定，笃定他会放过马西风。</p>
华星士微笑道：“你是不是有个儿媳妇叫李红袖？”</p>
张天士点点头。</p>
华星士接着道：“你的儿子是不是很爱她？”</p>
张天士还是点头。</p>
华星士道：“她是不是个哑巴？”</p>
张天士道：“是。”</p>
华星士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笑得就像一只老狐狸，道：“我可以治好她。”</p>
张天士忽然叹气，像是苍老了十几岁，语气冷漠道：“前提是不是我放过马西风？”</p>
华星士笑道：“是！这样于你于他都好，何乐不为？”</p>
张天士沉默了，在思量着什么。</p>
其实，要张天士对一个人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性格孤僻至极。至于为何对李红袖这么好，其中一点便是李红袖是张龙虎的爱人，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从李红袖这个柔弱温婉的女孩的身上看到了当年的李兰馨，所以他才会这么照顾这个儿媳妇。</p>
现在，一个难题摆在了张天士的面前。</p>
杀……还是不杀？</p>
杀，就意味着他可以复仇，可以肆无忌惮横行京城，杀尽仇人！但是，她的儿媳妇就得当一辈子的哑巴，虽然她的儿媳妇已经习惯了当哑巴，但是哪个人不渴望自己能够畅快的说话呢？李红袖当然希望，所以张龙虎才会说一定要走遍全中国为她治好。整个中国，甚至是世界，如果说能够治好李红袖的哑巴的话，也就只有华星士这个“活华佗”了，这一点，张天士深信不疑。</p>
不杀，就意味着自己放弃了复仇，放下了二十年的执念。</p>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很疲倦，甚至有些怀念云南山村里的老屋。</p>
心灵疲倦了的人，总是想回家。那里才是他的家，而不是这个冷漠的京城。</p>
张天士看着这个笑得如同老狐狸一般的老人，以及那个眼睛已经浑浊的马大佛爷，心中的疲倦却是更浓了。心灵的疲倦总比肉体的疲倦让人变得更疲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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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士叹道：“希望你守信。”</p>
华星士笑道：“当然！”</p>
马西风已从屋里拿了一坛十二年的老酒，这是那天他打败了张天时候酿造的，为的就是今天拿出来痛饮。是张天士独饮，或者是他独饮，或者是两人一起。</p>
“老朋友不多了，所以呀，该珍惜时间了，说不定哪天就得走咯。”华星士喝着酒。</p>
“一只脚已进了棺材，这人啊，也就不图什么了，年轻时候的遗憾，在现在看来竟然可笑得有些幼稚了。人老了，能够怀念的东西的确很少了。”马西风也叹息。</p>
张天士没老，但是他能懂两个老人的心情。</p>
他只是一个劲喝酒，然后才说道：“这个仇，我的儿子会报。”</p>
马西风淡然一笑，浑浊的老眼有了些光彩，淡淡道：“你的执念太深了，仇恨也太杀，所以杀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无关的人，你也杀，这是造孽啊……你年轻时本就做了太多逆天的事情，如果再杀下去，会遭天谴的，说不定这劫会应在龙虎的身上！所以，我才会站出来阻止你啊！我并不反对你报仇，只是不愿看你犯下这么多杀孽，你的杀心，还是太重啊……”</p>
张天士喝了口老酒，有种释怀的感觉，没有说话。</p>
马西风道：“十二年前，其实你就已经胜过我了的，只不过你的心乱了，所以输了。如今，你的心平静了，虽然还被仇恨蒙蔽着，但却不如以前那般疯狂了。哎，老了老了，在你手中竟然连三招都走不过去了。”</p>
酒尽。酒尽岂非正是散场的时候？</p>
张天士喝完了酒，与华星士起身。</p>
马西风却已不动了，嘴角带着笑，眼睛已永远闭上。</p>
华星士道：“他只是想让你仇恨分明，保住你儿子的命，而今他只想让你原谅他。”</p>
张天士眼中闪过一抹悲凉，对着马西风的身体鞠了个躬，轻声道：“二师兄，走好。”</p>
华星士欣慰道：“他已经等了你这句话十二年，喝完了这杯酒，他的心愿也就完了。”</p>
张天士道：“那些与云无极有关系的人，我不会再动，但是他，必杀之。”</p>
华星士道：“他的确该杀，但当年的你杀昏了头脑，所以老马才不得不出来阻止你。不过啊，这龙虎的劫已经应在了云无极的身上了……这因果，还得让他来了却。”</p>
张天士有些疲惫般点点头，拾起马西风那柄二尺三寸的短刀，刀上刻着“白马啸西风”五个大字。</p>
华星士笑道：“这把刀，留给龙虎吧，或许能够为他挡下七杀星降下的一道杀劫。”</p>
张天士点了点头，与华星士离去。</p>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只有点头。他在这一刻累得就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p>
马西风的笑容永恒而长久，在这寒冬下，显得几分温暖。</p>
他应该听到了那一句“二师兄，走好”了吧？他走得也可以安稳些吧？</p>
男人呐，背负得太多，只有走的时候，才会一身轻，但就算是一身轻的走，心底里头却还是沉重的。男人，又有谁能懂呢？</p>
华星士笑道：“走吧，去馨儿的墓前看看，你十二年没去了，她见到你会很高兴的。”</p>
张天士再次点头，与华星士走入这漫天风雪中……（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