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只不过是一个哑巴
大齐帝都即墨城，公主府。
咕嘟咕嘟的水声沸腾，在阳光柔和的午后，淡淡的草药香萦绕于室。
少年一袭素白薄衫，盘膝端坐于长案前，一旁的紫砂小壶雾气蒸腾，少年垂下的睫羽如排排小扇，如玉的肤色在浅阳中剔透的似要消失一般。
“世子，陛下传召进宫！”
石非推门而入，地上落下的灰尘被衣摆扫的飞扬而起。因为跑得太急，他清秀的面容上还有汗水在不断流淌。
少年拈着棋子的指尖一滞，半晌，方才淡淡开口道：
“不是叫你去看着她么，为什么会变成你来传信？”
石非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神色还有些委屈。
“世子啊，人三小姐挺正常的！属下盯了她一上午，发现她除了吃吃睡睡，就没干过别的！不明白您为什么老叫属下跟着一傻子，这活儿也太没意思了……”
穆澄将手中棋子放下，“我是在问你为什么擅离职守。”
石非鼓着脸颊抱怨，“属下就是乏了，出来溜达溜达，然后就刚好碰上了传信的，所以……”
少年闻言幽幽抬眸，一双清隽凤眸寡淡。
虽然没有出声责备，可是那安静的眼神，却让石非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本能的畏惧之意。
世子似乎，生气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石非端端正正的低头行礼，“对不起殿下，属下知错了。”
穆澄闻言又仔细看了一眼石非，终是轻叹一口气，抬腕轻轻收拾棋盒，“算了，没什么异常的话，倒也的确是个无趣的差事。而你天性贪玩，做不来这种任务，我应当吩咐霏砚去的。”
“世子……”石非委屈的都快哭了，“属下真的错了！”
穆澄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说，将棋盘上的最后一粒温润棋子收入棋盒，穆澄抬起了弧度完美的下颔，看着石非问道：“宫里传唤我，可有打听到大概是因为什么事情么？”
“不知道！”石非摇了摇头，“只是看传唤的人不急不慢，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
穆澄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尔后站起身来，紧了紧身上的单薄衣衫，“走吧，陪我进宫走一趟。”
石非扫了眼他全身上下，担忧道：“世子，属下帮您找一件暖和的衣服吧，您不能就这样出门，一定会受凉的！”
穆澄摇头，“不必了，我随便披一件袍子就好。你先去找一趟霏砚，让他继续跟着元景月。”
石非听了吩咐，有些不乐意穆澄的安排。但是几番别扭和委屈之中，最后还是撇唇老老实实的执行去了。
“喔，既然是世子您说的，那属下听命就是了。”
穆澄看着青年快速消失的背影，良久，方才从席位上离开。远离开了紫砂小壶散发出的滚滚雾气，少年顿时感觉到了四面八方空气中飘荡着的丝丝凉意。
入秋了，万物凋零。
他最不喜欢的季节，也离之不远了。
荒凉的公主府中寂静无声，除了尘封着的古老物件，就是小壶中沸水翻滚的悦耳水声。
穆澄披起玄黑长袍，理了理发上锦带，低眸轻叹。
“齐陵昭，你可真会给我惹麻烦。”
大齐皇宫。
大殿之上，除了高坐着的大齐皇帝，就剩下拱手立在一旁沉默的丞相大人，以及面貌妖冶阴柔的太子齐安禄两个人。
俗话说——三个男人一台戏？
揉着太阳穴，齐帝的脸色十分不好，显然心情正处于焦躁状态。
元丞相看了眼齐帝，又看了眼脸色郁怒的太子殿下，实在是不知道该插嘴什么。最后干脆低了头……抠手。
“父皇，孩儿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一身金冠玉冕琉璃千挂，袍子金线衮龙长垂，“穆澄他就是一个哑巴，您到底召他来干什么？难道他来了，就能够找到老八的下落么？”
皇椅上的齐帝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眉宇温和，相貌平凡，并没有那种极为肃穆的感觉。可是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却会让大殿上的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莫名的尊敬之感。
这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与齐帝贵胄出身的修养是分不开的。
所以即使此时的齐安禄愤怒到了极致，却还是没有使用太过激烈的言辞。
因为他对自己的父皇，还是有着敬畏之心的。
听到太子的质问声，齐帝的神色一紧，眉宇蹙了起来，显然是不爱听齐安禄的这番言论。
“禄儿，你好歹也算是个兄长，你平时就是这么说你弟弟的？”
齐安禄闻言一脸嫌恶，“反正孩儿就是不喜欢他那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模样！要不是父皇您看在端怡姑母的份上可怜他，否则就他这样的蛮夷子弟，还妄想赖在即墨生活？他也不想着感恩，还那样对您……”
“住口！”齐帝脸色铁青，指着齐安禄骂道：“穆澄是你表弟，也是朕的外甥。你要是接受不了他，就给朕滚出即墨，去你口中的蛮夷之地给朕打几场胜仗回来，你再开口！”
“父皇！”齐安禄眼睛都红了，“在您心中，孩儿永远都比不过穆澄那家伙！他既不尊重您，也不给大家好脸色看，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一旁低眸默默抠手的丞相大人眼看着两人吵起来，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要是再不说两句，恐怕太子殿下就要遭殃了。
遂掩袖咳嗽了两声示意还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场，元丞相尴尬笑道：
“那个，太子殿下啊……微臣方才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太子妃在找您，似乎是有什么事在急着等您回去处理。要不，您先去处理一下？”
丞相大人这是在给挨骂的齐安禄一个台阶下，也给了正在气头上的齐帝一个深呼吸的自控时间。
元丞相的心里是有些郁闷的。
太子殿下欸，您可千万不要再火上浇油了！昨个儿昭王殿下抗婚负气出走，陛下的火还没消呢，您可千万别在这继续添乱了！
看到了丞相那不停挤眼的动作，齐安禄就算再蠢，也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要是再不赶紧撤人，恐怕就会真的惹恼父皇了。
撇唇想了片刻，权衡出了利弊。齐安禄也不再继续僵持，恹恹地勾了头，又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眼齐帝的脸色，连一句告辞的话都没说，袖袍一挥，便起身走了。
齐帝看齐安禄那红红的眼眶，想来也是这孩子真的感觉到了委屈，所以在跟自己怄气呢。而且居然连行礼都免了，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
“丞相啊，你看朕这个孩子，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和老八一样，都是被皇后给惯出来的！”
皇帝叹了口气，“现在只剩我俩了，方才禄儿在这你不方便开口，趁着穆澄那孩子这会儿还在路上，你就跟朕说说看吧。老八这事儿，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