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想做咸鱼第35天
再怎么担心, 都了，江倦还是走了进去。</p>
“王妃。”</p>
见到江倦，汪总管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他满头大汗，显然招架不住蒋轻凉，正拿着条帕在脑门上擦个不停。</p>
蒋轻凉扭过头, 看看江倦，没说话，江倦就礼貌跟他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p>
蒋轻凉奇怪说：“久吗？好像才一天吧？”</p>
江倦安静几秒, 点了点提头, 真诚他说：“你说得。”</p>
蒋轻凉：“……”</p>
怎么回事，又是这种熟悉的、被噎住了的感觉。</p>
从药膳开始上桌, 蒋轻凉就叭叭叭个不停, 汪总管现在听见他声音就犯晕，趁着这会儿安静，汪总管连忙招呼江倦：“王妃, 这一桌全是养身药膳, 兴许您的心疾能养一养，奴才您布膳尝一下？”</p>
蒋轻凉张了张嘴，不知道哪个字眼又触动了他的杠精之魂，“你刚不还说——”</p>
江倦：“你说得。”</p>
蒋轻凉倔强把话说完：“——养身药膳只能强身健。”</p>
蒋轻凉：“……”</p>
他瞪着江倦, “你懂不懂社交礼仪，怎么不让别人把话说完啊。”</p>
被杠精指责不懂社交礼仪真的很奇妙，江倦一言难尽看着他，千言万语，最后只有四个字：“你说得。”</p>
蒋轻凉：“。”</p>
在遇到江倦之前, 他的人生从未经历过沉默，只有他把别人杠到不敢吭声的份上，被噎到无话可说简直是人生头一回，而且江倦还只用了四个字。</p>
——你说得。</p>
可恶，他不要面的吗？</p>
蒋轻凉很郁闷，但再怎么郁闷，只能无能狂怒，他问江倦：“你能不能说点别的啊。说你不懂社交礼仪你都不知道反驳吗，干嘛任骂你？你就这么任人欺负吗？”</p>
他语气还蛮凶的，汪总管乐得看蒋轻凉吃瘪，却又怕两人真的吵起，连忙盛起鸡汤，笑呵呵说：“两位快尝尝这个，陛下回回喝都赞不绝口呢。”</p>
实际上，汪总管的担心真的很多余，江倦才懒得跟杠精吵架呢，太费口舌了，能用四字箴言解决的事情，他才不要车轱辘半天，江倦拿起调羹，低头尝了一口鸡汤。</p>
江倦：“……”</p>
这一口，五味杂陈，真的是五味杂陈——鸡汤原的味道与熬制好的中药奇异融合在一起，酸苦甘辛咸五种味道，居然每一种味道都有。</p>
江倦毫无防备，根没想到弘兴帝竟然想用黑暗料理毒害他，生理性眼泪一下被逼了出。</p>
“喂，你……”</p>
江倦不理他，蒋轻凉又觉得不得劲了，他忍不住回想自己说的话，怀疑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重了。</p>
这样想着，蒋轻凉没忍住喊了他一声，结果江倦望过时，睫毛沾着水渍，眼神湿漉漉的。</p>
草。</p>
怎么哭了。</p>
不就说了两句，至于吗？</p>
蒋轻凉瞠目结舌，他挺怕人哭的，尤其方还是个小美人——再不想承认，江倦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跟个天仙似的，再这么含着泪，他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罪无可赦。</p>
“你、你别哭啊，”蒋轻凉抬杠一名，安慰人就不太了，他干巴巴说，“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哭什么啊。”</p>
“——”</p>
蒋轻凉手足无措道：“不起啊，是没礼貌，不该说你，以后不抬你杠了，……”</p>
江倦：“？”</p>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p>
江倦沉思几秒，咸鱼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瞄一眼蒋轻凉，慢吞吞问：“真的吗？”</p>
蒋轻凉：“不是真的难道还有——”</p>
话还没说完，蒋轻凉想起自己才说的不抬他杠，梗了一下，改口道：“当然，比珍珠还真。”</p>
江倦“哦”了一声，端起另一碗鸡汤，“原谅你了，为的友谊干杯。”</p>
蒋轻凉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大致知道他是要自己喝鸡汤，就尝了一口。</p>
呕！</p>
蒋轻凉面色铁青，“这什么玩意儿，怎么是这个味道？是不是有人下毒了？”</p>
江倦心有戚戚然，“是吧，好难喝啊。”</p>
汪总管连忙解释：“可不能这么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膳当然是这个理，鸡汤就大补，又和药材一起熬，补上加补呢。”</p>
道理江倦都懂，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可是它真的味道好奇怪。”</p>
蒋轻凉吨吨吨灌了大半碗冰糖雪梨，终于压下了那股味道，他后知后觉反应过什么，木着脸问江倦：“所以你——刚才没被气哭，只是鸡汤太难喝了？”</p>
江倦无辜看着他，“不然呢？不会有人那么爱哭吧？”</p>
蒋轻凉：“……”</p>
蒋轻凉：“…………”</p>
好气啊。</p>
他渐渐起了鲨心。</p>
不，鲨人犯法，而且他才被王爷制裁，被迫在水里泡了一晚上。</p>
蒋轻凉忍气吞声捧起碗，再次吨吨吨干起那碗冰糖雪梨。</p>
汪总管看得直想笑，不过到底忍了下，他又布起了菜，“位再尝尝这个烤乳鸽吧。”</p>
这一整桌，上的都是药膳，鸡汤都能熬成那种味道，别的就更不用想了，为鸡汤受害者，江倦与蒋轻凉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p>
“王妃，您身弱，奴才再你夹一点鹿茸……”</p>
“蒋公，您吃这个，养生粥，有清热解火之效。”</p>
绝望，江倦真的好绝望。</p>
可是这一桌席面，又是弘兴帝赏赐的，不吃又不好，蒋轻凉表情沉痛夹起一筷，江倦只好鼓起勇气，再往嘴里送。</p>
不，他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不会再吃一口。</p>
江倦现在才懂，王爷怎么会说这里的东西他吃不了，思索几秒，江倦决定溜了。</p>
下一秒，他手里的银筷“啪嗒”一声落了，江倦捂住心口，痛苦蹙起眉。</p>
汪总管一惊，“王妃，您怎么了？”</p>
江倦苍白着脸摇头，“心口有点难受，……”</p>
他怎么了，没了下文，好似疼到喘不上气，汪总管忙不迭过搀住他，轻拍着他的后背他顺气。</p>
过了一小会儿，江倦才又说：“有点闷，透不过气。”</p>
汪总管可吓坏了，“那快出去透透气。”</p>
汪总管小心翼翼扶起他，江倦脚步颇为浮虚，却又在经过蒋轻凉时，冲他眨了眨眼睛。</p>
——快逃。</p>
蒋轻凉：“？”</p>
他一愣，随即乐了，手从袖中伸出，偷偷江倦比了个大拇指，赶紧跟着一起混出去。</p>
这个江倦，其实人还不错嘛，够机灵，挺有义气的。</p>
不想用膳，干脆装心疾作，不止自己开溜，还提醒他快逃。</p>
不过——</p>
这么机灵的一个人，真的是他把念哥推下湖的吗？</p>
上回他就疑惑过，江倦叭叭叭起挺气人的，何况他就有心疾，明明可以暗里坑念哥一把，不必要这么傻。</p>
思想去，蒋轻凉觉得只有一种可能。</p>
——江倦和他念哥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p>
在蒋轻凉这边，江倦无意间洗白了自己，他装病一时爽，打算演一会儿就恢复正常，结果还没得及恢复，薛放离就了。</p>
江倦正被汪总管扶着，薛放离一过，就抱起了他。</p>
“王爷，您可算了！”</p>
江倦心疾作，他自己说没什么，歇一下就好了，汪总管却是放心不下，不仅瞒着江倦差人请了太医，让人赶紧去养心殿通知了王爷。</p>
江倦：“……”</p>
他还不想理王爷呢。</p>
“怎么又疼了？”</p>
薛放离垂下眼，江倦的肤色就是一种近乎于剔透的白，再加上他又神色恹恹，整个人脆弱得好似一碰即碎。</p>
江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之后又低下了头，眉眼轻垂。</p>
与在养心殿内无异，安静得异常。</p>
薛放离望他几眼，只得克制阖了阖眼，江倦不说，他便满面阴鸷问汪总管：“他怎么了？”</p>
汪总管叹口气，“方才用着膳呢，王妃突然说心口疼，透不过气。”</p>
想了一下，汪总管犹豫道：“不过在之前，王妃与蒋公斗了几句嘴。王妃有心疾，受不得气，奴才便拦了一次，后见王妃只是在与蒋公闹着玩，就不再拦了，不知道有没有关系……”</p>
蒋轻凉：“？？？”</p>
这老太监心怎么这么黑？</p>
怕自己被责怪，锅全扣他头上了。</p>
路过的蒋轻凉一僵，暗道糟糕，他放轻了步，要拔腿就跑，结果薛放离头不抬道：“站住。”</p>
蒋轻凉：“……”</p>
他好恨。</p>
“王、王爷。”</p>
蒋轻凉不情不愿停下脚步，老老实实了礼，薛放离撩起眼皮，没什么表情看着蒋轻凉。</p>
怀里的人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薛放离抱着江倦甚至不敢用力，唯恐他会碎在自己怀中，可在听完汪总管的话后，他几乎无法压下自己的戾气。</p>
不肯理他，却愿意与旁人闹着玩？</p>
不是说信他，现在又在与他闹什么脾气？</p>
薛放离漠然问蒋轻凉：“王的小叶紫檀手串，你可在湖中寻到？”</p>
蒋轻凉硬着头皮答道：“没有。”</p>
他又不傻，王爷都没去过虞美人的法会，又怎么会把手串掉在湖里，让他找手串，纯粹是为了折腾他罢了。</p>
薛放离颔首，漫不经心道：“王想起了，妙灵寺若是没有，手串兴许是落在宫里的未央湖，你水性颇好，再去替王找一找吧。”</p>
蒋轻凉：“？？？”</p>
他做错了什么？</p>
不能因为他叫蒋轻凉，就让他一直在水里待着吧？</p>
蒋轻凉很崩溃，可薛放离是王爷，他身份高贵他说了算，蒋轻凉只好痛苦道：“是，王爷。”</p>
衣袖忽而被扯动几下，是怀中人牵出的动静，薛放离低下头，江倦侧着头，很轻说：“跟他没有关系。”</p>
“就算真的是因为受了气，的心疾才会作，不是因为他。”</p>
蒋轻凉一听，颇是感动朝他看。</p>
好兄弟，救他于水火之中。</p>
蒋轻凉倒是知道江倦的心疾作是装出的，但又不好说，现在江倦主动帮他澄清，蒋轻凉无锅一身轻。</p>
感动着感动着，蒋轻凉上了薛放离冷戾的目光，这一眼，他后背都凉了大半，心脏几乎停止跳动。</p>
草，这么凶做什么？</p>
不就是多看了两眼他的王妃。</p>
等一下。</p>
他这个王爷表哥，好像还挺在意自己的王妃的，但是刚才江倦却在帮他说话。</p>
蒋轻凉：“……”</p>
不是吧不是吧，这值得不高兴？</p>
蒋轻凉完全僵在原，思考了几秒，强烈的求生欲让他选择还是去水里清凉一下吧，蒋轻凉假笑着说：“天挺热的，还是下水吧，王爷，去您找手串了。”</p>
这一回，蒋轻凉再走，薛放离没有拦下他了，他缓缓垂下眼皮，与江倦视，过了很久，才嗓音冷淡开了腔。</p>
“不是因为他，是因为王？”</p>
薛放离问他：“你气什么呢？”</p>
“是王把人做成了人彘，扔在猪圈里太残忍，还是王活生生剥了猎户的皮，你受不了？”</p>
江倦慢慢拧起了眉心，薛放离抚上他的脸庞，神色颇是漠然，“嗯？怎么不说话？”</p>
他一顿，笑得漫不经心，“王怎么忘了，王的王妃，生的是一副菩萨心肠，想必哪一桩都受不了，不？”</p>
江倦一怔，“……”</p>
薛放离微微一笑，他不觉得江倦要说的话，会是他乐意听见的，薛放离又问江倦：“不是说信王吗？”</p>
“这就是你所谓的信？”</p>
他有滔天的怒火、无尽的戾气，却又无处可施——怀里抱着的是一尊琉璃美人，他病弱更脆弱，不能用力，更不能生一点气。</p>
情绪在翻涌不息，骨里的疯狂在肆虐，薛放离强压下，最终只是语气冷淡说：“罢了。”</p>
少年信好，不信好，这些都不重要。</p>
只要他不生气，只要他好好的。</p>
薛放离半阖着眼帘，缓缓开口道：“你患有心疾，就不能生气，不必为生气。那樵夫，他欲刺——”</p>
话音一顿，有只手贴在他的唇上，是江倦没再让薛放离往下说。</p>
江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生气，王爷却误会了什么，只好他解释：“没有信他的鬼话，连他自己都说的是听说。”</p>
“王爷，你真的不知道在气什么吗？”</p>
江倦垂下睫毛，轻轻说：“王爷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任由别人乱讲？书肆里的事情，再怎么样都怪不到王爷身上，可你什么不说，什么不解释。”</p>
王爷是受害者，江倦知道自己不应该生王爷的气，可是他真的忍不住。</p>
江倦抬起眼，瞳光清亮亮的，他认真说：“王爷，不想你被误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