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想做咸鱼第34天
早起从做人形抱枕始。</p>
刚一上马车, 江倦就被揽过去了。</p>
他吃早餐，车厢里倒是备了不少小食，江倦低头看看, 最后还是放弃了，咸咸地靠在薛放离身上。</p>
薛放离见状，拈了块桃酥喂他, 江倦摇摇头，“不吃。”</p>
“怎么？”</p>
“会睡不着觉。”</p>
现在江倦的瞌睡还在，摆好姿势可以立刻入睡, 再晚一点瞌睡彻底了, 早起他得恍惚一整天。</p>
薛放离“嗯”了一声, 放下了桃酥，慢条斯理地净手, 江倦好奇地问：“王爷, 你怎么不吃？”</p>
不是第一次了。王爷只热衷于给他投喂，江倦要是不吃，他就会让人撤走, 自己却不怎么碰。</p>
“不吃。”</p>
“可是……”</p>
王爷病得么厉害, 必须要好好吃饭才行，江倦委婉地问他：“王爷，你是仙子吗？”</p>
“嗯？”</p>
“仙子只喝露水，你好像也蛮喜欢喝露水的。”</p>
薛放离眉梢轻抬, 放在他腰间的手人揽得更紧一些，他低下头，几乎是凑在江倦的耳边的口，嗓音懒洋洋的。</p>
“你是，本王不是。”</p>
下一刻, 江倦的肩上落下一点量，薛放离的下颌抵在他肩上，倦怠地说：“睡吧。”</p>
话落，他先阖上了眼帘。</p>
江倦：“……”</p>
他怎么又成了人形支架？</p>
为什么每天都有新业务？</p>
营业好艰难，江倦叹了口气，他本来也要睡了，结忽然瞄见什么，又多看了几眼。</p>
王爷的睫毛还挺长。</p>
看着看着，江倦忍不住上手摸，结还碰上去，他回了神，手也被握住了，薛放离有睁眼睛，只是问：“怎么了？”</p>
被当场抓获，江倦只好实话实说：“王爷，你睫毛好长。”</p>
薛放离：“不睡了？”</p>
江倦：“……睡的。”</p>
话音才落下，江倦的眼睛就被捂住，薛放离坐起来，他往自己怀里按。</p>
“你怎么看什么都摸一下？”</p>
不知道到了什么，薛放离又了口，江倦眨眨眼睛，突然一阵心虚——上回也是坐马车进宫，王爷睡着了，江倦觉得他唇色好看，就上手摸了一下。</p>
睫毛晃动间，软软地扫过掌心，薛放离动作一顿，漫不经心道：“你的睫毛更长。”</p>
也很软。像羽毛，动一下能痒进心坎。</p>
江倦又眨了几下眼睛，轻柔的触感再次传来，薛放离捂着他眼睛的手加大了力道，“动了。”</p>
江倦“哦”了一声，连忙闭上了眼睛，以为薛放离是让他睡觉。</p>
他现在几乎被牢牢桎梏在怀中，什么都看不见，唯一完好的手也被握着，江倦就么安静又柔顺地贴着薛放离。</p>
好乖，太乖了。</p>
鼻息间萦绕着令他平静的气息，薛放离垂眼望向江倦，一刻的静谧，是他享受的，他微微掀起唇角，也又阖上了眼。</p>
早起让江倦恍惚，高管事也脚步浮虚。他才从红袖阁出来，结眼还合一下就被迫上工，明明不用么早就进宫，陛下都不一定起来了。</p>
到了皇宫，高管事撩帘子，他并不意外江倦在补觉，倒是薛放离也在休息，令他颇是无语凝噎。</p>
高管事：“……”</p>
以，他们么早就来的意义在哪里？</p>
高管事的动静很小，然再细微的声响，也还是打扰到了薛放离，他不悦地撩起眼皮，高管事心里一惊，忙要告罪：“王爷——”</p>
江倦动了几下，薛放离抬起手，安抚似的揉捏他的后颈。</p>
他手上的动作足够轻柔，可盯着高管事的眼神却冷得可怕，高管事见状，立刻闭上了嘴，讪讪地放下帘子。</p>
哦，王妃还睡着呢。</p>
尽管薛放离什么也说，处于高危职业——离王府的管事，高管事还是懂了要怎么办，他对车夫说：“掉头，继续往前。”</p>
江倦一觉睡到饱，再睁眼，已经快正午了。</p>
“我本来只睡一小会儿。”</p>
江倦很茫然，不知道怎么就睡了么久，他问薛放离：“王爷，你怎么叫醒我？”</p>
薛放离语气轻缓，“本要叫你，你是陪本王进宫，不如让你先睡好。”</p>
“其实不用的……”</p>
江倦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他还是很感动，“王爷你真好。”</p>
薛放离微微一笑，“什么。”</p>
高管事：“……”</p>
该怎么说呢。</p>
王爷也比王妃早醒多久啊。</p>
王妃在睡回笼觉，王爷也抱着王妃休息了一上午呢。</p>
高管事眼神复杂地瞅着江倦，在心里哀叹不已。</p>
唉，他们王爷，心可真脏，就知道哄骗生性单纯的王妃。</p>
高管事再怎么扼腕，江倦个受骗者也毫不知情，他下了马车，与薛放离一齐被请入养心殿。</p>
“陛下——！”</p>
“我儿出门时，还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晚上臣再见他，浑身血污、披头散发，臣自知孽子大错已酿、罪无可赦，可若非王爷，他又怎会如此？”</p>
两人一走进来，就看见有人在捶胸顿足，李侍郎跪在地上，几乎声声泣血、字字含泪，弘兴帝却只是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朝他们抬起头来。</p>
“来了。”</p>
弘兴帝笑了笑，他抬起下巴，“都坐吧。”</p>
顿了一下，弘兴帝又平淡地说：“李侍郎，你也入座吧。”</p>
“陛下，臣——”</p>
李侍郎跪在地上，还欲口，被弘兴帝打断了，“朕既然答应了会为你做主，就会给你一个结。”</p>
做主？</p>
王爷然被告黑状了。</p>
江倦叹口气，很是同情地看向薛放离，薛放离瞥来一眼，“怎么了？”</p>
江倦小声地问他：“陛下说要为他做主，不会真要处罚你吧？”</p>
薛放离向来行事荒唐、毫无章法，不乏有人进宫告御状，他从未放在心上，一次也不例外，薛放离笑吟吟地说：“应当不会。”</p>
应当？</p>
不是肯定的说法，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发生，江倦一，更不放心了，他对薛放离说：“王爷，你快与陛下说清楚。”</p>
他拧起眉心，担忧几乎要溢出来，薛放离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料到江倦会如此上心，他一怔，随即缓缓地笑了，“什么事。”</p>
“有事的。”</p>
江倦好怕他被扣锅，比薛放离本人都还紧张，“王爷，你不能就样任，让他们说你不好也不解释。”</p>
薛放离与他对视，少年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连此刻的担忧与紧张，也都他起。</p>
江倦的专注，薛放离总是格外享受，他本可以告诉江倦，他说事是真的事，他又贪心地再多获得片刻的注视，以什么也有说。</p>
“……王爷。”</p>
江倦又唤了一声，薛放离只是垂眼望他，并有要腔的意思，江倦不解地看着他。</p>
王爷怎么什么也不肯解释？</p>
明明王爷什么也做错。</p>
江倦有多怜爱王爷，现在就有多气恼，他慢慢松了手，自己低着头坐好。</p>
有点生气。</p>
江倦其实很少生气，他本是性格就好，再加上心脏太脆弱，根本无法负荷种负面又浓烈的情绪。</p>
可会儿江倦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也被人误会过，知道被扣锅有多难受，是王爷却一点反应也有，他甚至也不肯解释。</p>
江倦垂下睫毛，安静得一反常态，薛放离见状，伸手揽他的腰，却被江倦轻轻地推。</p>
“陛下……”</p>
薛放离皱眉，江倦也轻轻地了口。</p>
弘兴帝看他，“怎么了？”</p>
王爷什么也不肯说，江倦再怎么生闷气，也忍不住替他解释：“昨日在书肆，王爷好心报的官，好像什么好做主的。”</p>
“是不是王爷做得对，有人在书肆行凶，他报官阻拦才酿成惨祸，您打算做主——做主赏王爷？”</p>
弘兴帝完，愣了一下。</p>
江倦番话，回护意倒是明显，只不过——</p>
他的做主，向来只是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弘兴帝次如此打算，过去也无一例外不是样，李侍郎长跪不起，就是知晓他格外纵容薛放离。</p>
江倦神色认真，弘兴帝看看他，又看看薛放离，忽然惊觉一件事情。</p>
老五的个王妃，和老五倒是亲近，既不怕他，也愿意维护他。</p>
到里，弘兴帝欣慰不已，他本给李尚书一分薄面，现在却改了主意，弘兴帝连连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老五报官有功，有赏，有赏！”</p>
李侍郎一愣，他从昨日跪到今日，可不是为了看弘兴帝赏赐离王，他老泪纵横道：“陛下，千般错、万般错，都在臣那孽子身上，可王爷又岂无辜！”</p>
江倦得奇怪，忍不住问他：“王爷不无辜，难道是王爷捉着他的手行的凶吗？”</p>
李侍郎让他问得一滞，沉声回答：“回王妃，王爷并未。”</p>
江倦不解地问他：“那王爷怎么会有辜？”</p>
“还是说王爷用了什么迷魂术迷了他的心智，让他在书肆行凶伤人？”</p>
李侍郎：“……”</p>
李侍郎被堵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咬着牙道：“王妃有不知，那一日是王爷恐吓臣那逆子要割了他的舌头，臣那逆子才会惊怒交加，失了理智，酿成如此惨祸。”</p>
江倦完，觉得好奇妙，他了一下，走到李侍郎跟前，“啪”的一下给了李侍郎一巴掌，声响很是清脆，其实是很轻的一下。</p>
李侍郎一阵错愕，随即他反应过来什么，涨红了脸，“王妃，卑职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羞辱卑职？”</p>
江倦回答：“你胡说八道，惹我不心，我怒火中烧，烧了理智，才给了你一巴掌，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p>
李侍郎：“？？？”</p>
江倦替他说出了心里话，“很有道理对不对？”</p>
“我不该打你，以你也不该过错归咎在王爷身上，”江倦跟他讲完道理，还顺便道了个歉，“对不起，我怕讲不清，以才对你动了手。”</p>
李侍郎：“……”</p>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憋闷不已，却又无话可说，毕竟江倦是在用他的那套说辞堵他自己。</p>
弘兴帝看得瞠目结舌，片刻后，竟是抚掌无声地笑了出来。</p>
江倦动完手，又坐了回去，薛放离也笑着抓起他的手，正要问他疼不疼，结还完握住只手，江倦就已经收了回来，一眼都不肯看他，还在生闷气。</p>
生气归生气，并不妨碍江倦维护王爷，停顿了一下，他又对李侍郎说：“王爷脾气么好，不会轻易割人舌头，除非令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p>
“你应该从令郎身上找原，不是迁怒王爷进宫告黑状。”</p>
李侍郎：“？”</p>
他震惊地盯着江倦，满腔的怒气都忘了发出来。</p>
王爷脾气么好？</p>
离王脾气好？？？</p>
李侍郎有点恍惚了。</p>
说是李侍郎，连弘兴帝都极为惊诧，到底是天子，他只好将手握拳抵在嘴边，佯装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p>
脾气好？</p>
老五脾气好？</p>
他给他个王妃灌了迷魂汤吧？？？</p>
弘兴帝一时心情复杂，他瞄了眼薛放离，却发现他个儿子自己对样的评价都处泰然，那他个做父亲的再怎么吃惊，也只好强行镇定下来，弘兴帝微笑着颔首道：“嗯，是的，老五确实……不错。”</p>
李侍郎瞪大眼睛，一时间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道：“可是陛下，王爷兴许脾气很好……”</p>
说出几个字，李侍郎胃里简直在狂泛酸水，他低声道：“可王爷再好的脾气，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吧？臣说，曾有人触怒王爷，王爷便让人砍尽他的四肢，割了他的舌头，就么养在猪圈。”</p>
“还有午夜归家却迷了路的樵夫，他向王爷问路，却被王爷活生生地剥了皮。”</p>
李侍郎道：“也许昨日恰好赶上了王爷心情不好，臣那孽子什么也说，只是哪一处合王爷的眼缘，王爷便恐吓要割了他的舌头。”</p>
江倦睫毛一动，他从坐回来始，就又低下了头，根本不理会薛放离。</p>
本就觉得他的状态与往日不同，薛放离始终紧紧盯着江倦，他不在乎李侍郎说了什么，却连江倦一个再细微不过的反应也不曾放过。</p>
此刻，见江倦睫毛轻掀，眉心也慢慢地拧了起来，薛放离的神色染上几分阴鸷。</p>
少年在抗拒什么？</p>
是为李侍郎说的话？</p>
说，是说，不是口口声声信他吗？</p>
无尽的怒气涌上心头，他的那些暴虐、疯狂在侵蚀着理智，薛放离深深地看了眼江倦，一改先前漠然的态度，缓缓地抬起头。</p>
李侍郎又道：“还有一件事，似乎发生在城南，有那么一户——”</p>
“够了。”</p>
薛放离嗓音淡漠地了腔，弘兴帝知晓他的脾性，是不耐烦了，尽管觉得颇是诡异，不过弘兴帝还是有意替他兜着“好人”一印象。</p>
弘兴帝对江倦说：“已经正午了，朕方才见了蒋家那小子，留了他用膳，现在席面应该也布好了，朕说你有心疾，也一同去用膳吧，饿着了。”</p>
江倦从早上到现在都吃过东西，是挺饿的，可是他又不放心王爷，有点不太去。</p>
“去吧，”再留下来，不知道还要多少、信多少，薛放离垂眼道，“那些东西你吃不了，过去坐一坐也可以。”</p>
他说得又轻又缓，心中再如何翻涌着戾气，也未对江倦泄露分毫，语气甚至称得上是柔和。</p>
江倦怕他吃亏不去，可现在又是他让江倦去，江倦“哦”了一声，看起来倒是乖顺，其实也有点赌气的意思。</p>
赶他走就赶他走吧，反正他已经努力过了。</p>
弘兴帝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小太监来领路，江倦头也不回地跟着走了，薛放离神色晦暗地看着他走远，面上的笑意也一下收了起来。</p>
“李侍郎，你可知道，本王不止割了令郎的舌头，嘴也打算缝上。”</p>
江倦不在，薛放离再不需要遮掩，他神色冷得惊人，戾气也在不断地释放，“可惜他夺了侍卫的刀，反倒去砍同行的人了，免去本王脏了自己的手。”</p>
薛放离嗤笑一声，神色讥讽不已，“刀是他夺的，人是他砍的，倒怪在本王身上。”</p>
“李大人，昨日他又是如何与你说的？”</p>
薛放离掀了掀殷红的唇，“可是与你说不知怎的本王偏要与他作对，却只字不提自己是如何调笑本王的王妃。”</p>
“依本朝律法，如此不敬，理应当斩啊李大人。”</p>
李侍郎动了动嘴唇，本要说什么，见后面的话，当即骇然不已！</p>
调笑王妃，他那逆子确实只字未提提。</p>
薛放离噙着笑道：“本王本不计较，只命人斩去他的舌头，缝了他的嘴巴，可现在，多亏了李大人，本王的王妃不高兴，本王也不高兴了，突然又与他计较了。”</p>
“李大人，本王只是小施惩戒，你却是要令郎的命。”</p>
他一字一字地说完，李侍郎的心也跟着凉了下来，他后悔更懊恼，可世上有后悔药。</p>
心知求离王无济于事，李侍郎咬了咬牙，对弘兴帝说：“陛下，求您饶了臣那逆子一命！”</p>
“他是无心的，他决计并非有意对王妃不敬！”</p>
弘兴帝看着他，也不说话，李侍郎恨不得以头抢地，“臣入仕二十余年，每日战战兢兢，不敢说劳苦功高，陛下吩咐的事情，从未出过岔子，求陛下看在二十多年的君臣情的份上，饶了那逆子一命！”</p>
“不然——臣今日一头撞在柱子上，与臣那逆子一同去了！”</p>
李侍郎抬起手，微微颤颤地指着殿前的金柱，薛放离见状，掀了掀唇角，笑得凶神恶煞，“撞啊，李大人快些撞。”</p>
“撞了便算了，”薛放离嗓音冷漠，“若是撞，本王大可以送你一程。”</p>
李侍郎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他副模样，简直形同恶鬼，可怖至极。</p>
“李侍郎，子不父过，朕看在与你二十多年的君臣情分上，此事不与你过多计较，只是法不可违，律法说当斩，那便应当斩杀，朕恩准你再去见你儿子最后一面，莫再胡搅蛮缠了。”</p>
弘兴帝也挥挥手，“快去吧。”</p>
完了，都完了。</p>
李侍郎腿一软，跌坐在殿上，涕泪横流，他几乎是爬出的养心殿。</p>
李侍郎的事情有了决断，江倦也在会儿被带到了用膳的地方。</p>
他还未走进去，就见一道很熟悉的声音正在与人争论什么。</p>
“什么？不是养生药膳吗，它怎么只能调养气血，那我的心肝脾肺胃呢？”</p>
“应当也有效？给你的心肝脾肺胃调养过吗？有？有你说什么也有效。”</p>
“可以强身健体？你刚不还说它只能调养气血吗，你人说话怎么么矛盾啊。”</p>
好吧，单方面地抬杠。</p>
江倦：“……”</p>
蒋家那小子原来就是蒋轻凉。</p>
怎么是个杠精啊。</p>
江倦后悔了，他不该过来的。</p>
不过——</p>
他还是有点生王爷的气。</p>
可他也有点担心王爷。</p>
唉，也不知道他走以后，王爷有有被人欺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