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乡
两名女侍者给萧放献上鲜花,这是每天都会在萧放身上上演的场景。张强自去年八月份接手管理山猫酒吧后,不提倡客人直接给乐手小费,而换成客人送鲜花,鲜花只有两种价格,一百八和四百八。客人花钱从吧台购买,得到鲜花的演出者就能从酒吧得到提成,一百八的鲜花提成一百二,四百八的鲜花提成三百八。客人送鲜花一般分两种情况,一是点名要乐队或某某乐手表演某个节目,要买鲜花当作点歌费,二是客人对演出者满意,送鲜花当作奖励捧场。当然也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酒吧故意作秀,派员工上去献花,活跃气氛,以免冷场,这样的情况是没有提成的。
张强说的那几个女人每天都会送不少鲜花给萧放,甚至彼此间有时还有争斗嫌疑,争着点名要萧放继续吹歌,萧放每晚至少要演奏八只曲子,常常是一首接一首,有好几次还超过十六首曲子,最高纪录他一晚上收了三十束鲜花,提成五千多。
苏敏用华丽辞藻激动地赞美萧放的演奏,萧放把鲜花和萨克斯放在地上,摘下墨镜,对乐队嘀咕几句,苏敏退场,萧放拿着麦克风,坐在高脚凳上,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非常感谢各位可爱的朋友送给我的鲜花,我又能多吃几个盒饭了。多谢。在如夜空繁星的歌坛里,我个人分外喜欢一个歌手,他敏感自卑而又富有思想,为了音乐,四处流浪,生活使他受伤,令他绝望,严重的忧郁症导致他数次险些自杀。
他是一个在茫茫人世里孤独的跋涉者,漂泊在四方。正是这动荡不安的人生激发了他的灵感,他创造出了许多经典的歌曲。他的歌曲有一种独特的内在品质,能让你激情,让你思索,让你感动,总能给每一个在异乡流浪的朋友一种故友重逢般的亲切与欣慰之感,你能深刻地感觉到你的心与他的歌声发生共鸣。
深圳是一个全新的移民城市,我确信在座的朋友们百分之九十九的原籍都不在这里,深圳对于我们来说,是异地他乡,我们都曾抱着激情而来,在这里我们虽然得到了很多想要的物品,却也必定失去了一些生命中曾经珍贵的东西,譬如我们远离了生我育我的故乡,也许离别了曾经非常亲密的爱人。呆在深圳,我们都有一种共同的情感,思念故土思念故人的情结。
今天从我的家乡来了一个小妹妹,我问她想听什么曲子,她告诉我说想听许巍的《故乡》。我从来不在演出台上唱歌,但今天我想破个例,因为一曲萨克斯无法承载《故乡》里歌词所表示的意义,它只能演奏出那忧伤寂寞的旋律,却无法准确地表达我此刻感慨的心情。三年前,我也像她那样来到深圳这片陌生的土地,我至今还记得那孤独的伤感,浓烈的思念之情。现在我为大家献上一首《故乡》!”
乐队只等萧放话声一落,立即架子鼓、吉他、贝司、电子琴同时大作,萧放坐在高脚凳上,握住麦克风架子,沧桑而深沉的声音响起: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那是你破碎的心,我的心却那么狂野。
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你总为我独自守候沉默等待,在异乡的路上每一个寒冷的夜晚,这思念它如刀让我伤痛,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那是你破碎的心,我的心却那么狂野。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那是你衣裙漫飞,那是你温柔如水。
歌声如锤,一下一下击打在阿丽单纯的芳心上,打得心脏狂跳,心脏跳跃出的鼓点又和着歌声,在胸腔激涌回荡开来,萧放偶尔扫过她的目光仿佛是钢针,深深刺入她芳心深处最柔软也最期待的地方,她油然地感到一种刺痛,这刺痛感却令她产生有某种幸福感觉。她听得痴了,看得也痴了。
萧放从来没在酒吧里唱过歌,众人都以为萧放最多不跑调而已,根本没想到他一开腔就将大家给震住了,他的歌喉几乎既有许巍的嘶哑磁性,又带着刀郎的西北沧桑,声音底气十足,音色稳定,高低音转承和谐,更难得是整首歌曲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并重新加以演绎,从头至尾都弥漫着一种感人肺腑的情感,非但不逊于许巍,反而使这首歌曲更添了一份意味。
酒吧掌声雷动,不少年轻男子打着唿哨,大吼再来一个,那邱姐之类的女人立即叫来服务员,给萧放送去鲜花,还有几个有钱阔佬也显摆地送上几束鲜花表示对萧放的欣赏,演唱台上萧放接鲜花都忙不过来了。这时苏敏突然跑上台,拿着麦克风大声宣布:“九号台的邓女士为了感谢我们的萨克斯王子萧放给她带来如此绝妙的歌声,决定送给他九束四百八的超级大鲜花!哇,这是我们山猫酒吧自开业以来乐手所得到的最伟大的礼物!我提议,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感谢尊贵的邓女士对萧放先生的欣赏和支持,也感谢萧放先生如此完美的演绎给我们带来难忘的视听享受!”
演唱台上摆满鲜花,掌声再次响起,萧放不得不鞠躬致谢,有人在喊“再来一首许巍的《在别处》!”夜王却在底下大叫“放哥,唱一首刀郎的《情人》!”,夜王的叫喊分明是在故意引大家把送花的邓姐联想成是萧放的情人,立刻引起不少男人的附和。萧放暗骂该死,嘴里忙说道:“前面两首歌曲都很伤感,我没想到朋友们能这么喜欢,但今晚是一个美丽而浪漫的夜晚,我觉得我应该为这美丽的夜色添加一些活泼开心的亮彩,嗯,我用萨克斯为大家献上一曲中国民歌《掀起你的盖头来》,掀盖头嘛,就是晚上干的活,农村小伙们掀盖头就等于我们深圳男女们流行的解裤带。”
众人大笑起来,萧放一改刚才的深沉装扮,在休息间换上一身布褂子,头上扎块毛巾,在台上又蹦又跳,吹奏着欢快的《掀起你的盖头来》,苏敏也假扮成一个新娘子,和萧放配合,不时地表演几个滑稽动作,气氛更加热烈了。接下来萧放又演奏了《大花轿》,换上一身燕尾服后演奏了《巴比伦河》《友谊地久天长》,在热烈的掌声和鲜花中下台休息。
邓姐本以为萧放一定会先到她们那桌,没想萧放直奔那邱姐李小姐等老客人那儿,和她们说笑几句,喝了几杯酒,然后又去南永那桌,南永夜王起身相迎,神情非常恭敬,萧放拿起酒瓶和他们干了一瓶,阿花阿玲阿媛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对萧放的崇拜。阿丽看到萧放来了,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呼吸急促,面红耳赤,萧放没和她说话,只对她笑了笑。又叫侍者给几个女孩添加饮料后才来到邓姐那桌。
邓姐不满地责怪:“萧放,你看不起人是不是?怎么不先来我们这里?难道那些女人比我们还重要?”
“邓姐,你冤枉我了,我不过是去和老朋友们打个招呼应酬一下,到你这桌才是来休息聊天喝酒的,喏,疯罗锅知道的,她们是我的米饭班主,没有她们捧场买鲜花我拿小费提成的话,光靠酒吧给的那点固定薪水我会饿死在深圳街头。”
罗国风清楚萧放的收入,对此嗤之以鼻:“吹xiao,酒吧给你的固定薪水就有一万,你那么多迷你的粉丝,每天都送十好几束鲜花给你,你丫的小子每月至少从酒吧捞五六万,就算没提成,一万块薪水也饿不死你啊!你故意气我是不?”
邓姐追问:“你叫他什么?吹xiao?”
“他叫我疯子疯罗锅,我不叫他吹xiao叫什么?”
邓姐大笑起来,脑子里闪过那个动作。萧放无所谓地笑笑,道:“邓姐,多谢你刚才的大鲜花礼包,我发财了,随便糊弄一下就赚了你三千多,可惜被老板也赚了一千,干脆下次你直接折现给我得了。”
邓姐向萧放举起酒杯:“萧放,我发现你很会做人,为人处事特别讨人欢喜。”
萧放摊开手:“做人这勾当,属于低技术工种,只要生理没缺陷,是人就会,咱们中国就是全世界最会做人的国家,十多亿人口啊,都是勤劳的中国男女不分昼夜苦干蛮干硬干加巧干玩命地干做出来的,做人水准货真价实的世界第一!”
邓姐还听得迷糊,罗国风和依韵已经明白了,当场爆笑。邓姐向依韵询问,依韵低声向她解释,邓姐恍然大悟,骂道:“我说为人处事的做人,你却说男女之间的做人,萧放你个痞子,难怪国风叫你吹xiao。”
“邓姐,对,国风是叫你吹xiao。”
萧放暧mei地指着罗国风的下面。邓姐立刻意识到了,眼神却还情不自禁地瞄向罗国风下面。萧放抬手遮住邓姐视线,道:“邓姐,你要看哪里?未经物主批准,不得私自测量货物长度口径!疯子,当心点,被邓姐看一眼就会掉一颗短一截!”
邓姐挥拳虚打萧放:“做死啊你!你个死萧放,不是个好东西!”
萧放再次指着罗国风下面:“他有个好东西。”
罗国风打掉萧放的爪子,怒喝:“靠!滚!”
依韵捂嘴轻笑,邓姐感到在她面前丢了点颜面,气得上去掐住萧放手臂,狠狠揪了一把,骂道:“再敢在邓姐面前没大没小不讲礼貌,当心我切了你的!”
“宁死不屈,绝不做太监!不把根留住,我今后怎么做人?”萧放大义凛然地,“要切你切疯子的去!”
依韵全然没了先前那副高贵淑女形态,笑得喘不过气来,捂着肚子直呼痛:“哎哟,哎哟,不说了,不准说了,痛死我了!”
邓姐这下找到了扳本的机会,凑在依韵耳朵旁:“哎哟,哎哟,谁这么痛啊,是谁弄痛了你?谁这么厉害?还把你搞痛?”
依韵大窘:“哎呀,邓姐你说什么啊!”
“嘻嘻,满意这孩子吗?”
“邓姐,你别胡说!”依韵羞恼不堪,“你要再乱说话我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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