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 四
直到现在她都没搞懂那个肖生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跟他在一块儿行动应该有三四年了吧。
她记得第一次见面他时就和赢六子趾高气昂的对峙,可每次都争吵都以灰头土脸的惨败收尾。三四年以来,从没有一次胜过的他,被六子戏谑的称为永恒的败狗。
可唯独最后一次,这条败狗却漏出锋利的牙齿,毫不费力地反咬一口,惊人的差距让他望尘莫及。那是六子一生的耻辱。如今两人酒桌上叠满了一瓶瓶空酒瓶,他们在焦急地等待着肖生的消息,无论是否最终处于不同的立场上,肖生却都是他俩为数不多的朋友。
“别喝了。”赢六子忽然抢过黎雨之手里的酒瓶,扔在地上。
“你管我。”说着她又拿过来一瓶,往嘴里灌。“真想现在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组织是不可能给他机会的。”赢六子无奈的说。
“可是北已经答应我,会向组织求情的。你知道的,北绝对靠得住。”黎雨之反驳道。
“但愿吧。”赢六子盯着黎雨之的眼睛,脑海中泛起了点点回忆,如红叶飘拂在湖面上一般悠悠。“无论如何,我都和你一样仍相信着他。我想无论如何,我们至少是他最不忍心欺骗的人。就像上周我们一起去看的那场滑稽剧一样。”
“你竟然还记得那个表演?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屑一看呢。”黎雨之喝红了脸,趴在桌子上。
“我确实没怎么看,可是当我不经意看到肖生时,他的眼睛混浊的好像是在流泪,我还想着怎么好好嘲讽他一下,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赢六子苦笑道,拿出了一个雪葫芦,是肖生那天给他的。“你还记得演出的那个故事吗?”
“嗯,为了拯救王国,骑士临危受命。从此戴上面具潜伏在巫师的队伍里,结果渐渐和巫师的伙伴们成了好朋友,还钟情于巫师麾下的一个漂亮女孩。在最后的抉择下,他的犹豫不决暴露了他的身份,最后被巫师的黑魔法活活烧死。”说着黎雨之眼里泛起了泪光。
“嗯……你不知道,那天回去他头一次腼腆地交给了我一个雪葫芦,告诉我如果他回不去的话,就把它交给灵乔儿。”
“原来是那个机灵的女孩儿啊。”雨之难过起来,闭上眼睛想要平复一下。可这时手机却亮了起来,是北发过来的消息。屏幕上是冰冷的六个字,“抱歉,肖生走了”。
深夜里,烛火摇曳下,照亮了一幅泛黄的画卷,画卷的题目为十一纱。
“哈哈,看来他们开始着急了。”男人笑着,看向陈易清。
“可这并不是件好事。”陈易清冷静地盯着这张画卷。“所以我们也该行动了,而且十一纱上本应该画着他们核心的十一个人物的画像,可如今只有十个。为什么,愚胖子?”
“这不是很正常的么?这已经是源于我们那个世界他们上层下达的执行者密报。没有比这更完全的了。”愚胖子答道。“不过也不差最后一个人了吧。”
“我们需要的是十足的把握。不应该存在战局之外的隐棋。错误的预判是很危险的,有时一个棋子会使整个战局被颠覆。”
“好了好了,那你的下一站要去哪?”愚胖子竟拿起盘中的牛肉,嚼了起来。
“澳门。”
“虽说破晓那相比暗部要少一人,可一上来就一打五,会不会太荒唐了”。愚胖子又笑了起来。
“你想错了,这个世界有一句古训叫两军对垒,必先断其粮草。如果情报没错,是一个叫吴阿宝的商人作为他们资金的最大供应者。还有就是,芸儿这些日子就拜托你了,可别有任何闪失,她可是一把最重要的钥匙。”
“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啊!不说了,我可睡了。”愚胖子丝毫没放在心上,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只留下陈易清,盯着闪烁的烛光,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
清晨,江南水乡。大街小巷开始渐渐热闹起来。度过漫长黑夜的孩童们,纷纷出跑了来,迎接起新生的朝阳。
一位破布烂衫的人早早来到这个街道,犹豫了片刻,坐在街旁的小摊上,要了碗粥和两个鸡蛋。
当有个小孩子从他身边经过时,不经意间看他一眼,吓得竟哭着扑到妈妈的怀里。
男人好像是在漫不经心的喝粥,没有人注意到饭桌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
喝碗粥后,男人没有付钱。只是瞪了小贩一眼,便默默地离去。没有人敢去阻挡,凡是看到那张如丧尸般面目全非的脸后。
他缓缓走上了一个年事已久的阁楼,这时人们才敢偷望一眼,他的背后,残损的黑布上,画着一幅图案,是把晕着血迹的剑。
阁楼上空荡荡的,只坐着一个人,默默地品着茶,显然是在等他。
“王玗,头一次见你这么狼狈。”王玗从他对面坐下后,男人说道。
“这是个意外。陈易清明明就要输了,可庄园突然发生了爆炸。”王玗心有不甘道。
“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这也是之前你常说的。凡做事,不需要借口,不存在意外,只看结果。所以,”男人冰冷的看着他,不夹杂任何色彩。“你的左耳,要留在这。”
“凭什么!你们都算什么!明明我凭实力在暗部岂止前六,连前三也绰绰有余!我却称不上名号,给你们做擦屁股的事!我不服!”他兀的站起,右手紧握着那把银色匕首,猛的插在木桌上,陡然间,气氛冷到了冰点。
男人仍不屑一顾的看着他。“王玗,想知道为什么吗?你心高气傲的毛病,是该有人去管管了。”
“是么。”转瞬间桌上的利刃如幽灵般消失,朝着男人的眉心直刺而去。
可下一秒桌子忽被用力踹起冲向王玗,将他死死地顶到墙上,木桌残损的木屑像是嵌在了他的身体里,鲜血四溢。王玗痛苦的咬住牙,眼睛仍不屈的盯着他。
就差一点,利刃就要刺入男人的皮肤,撕破他的头盖骨。可这时却被男人的手一把抓住,手上流下来了,淅淅沥沥的血滴。
男人将手里的匕首随意丢掉在地上,朝王玗缓缓走来,蹲在他的眼前。
“你的匕首看来还不够快,怎么办呢?”男人抽起了烟,轻蔑地看着他。
王玗已经痛得失语,血不断从嘴里冒了出来。只有他的手还不断划来划去,像是在抽搐。
男人攥紧了拳头,对准了王玗的那张扭曲变形的脸。“既然你不理会我,那就再见了。”
可霎那间,那把银色利刃从背后突然贯穿了男人的心脏,直插在墙上。
男人突然失去意识,摇摇晃晃,倒在王玗身旁,只有拳头还在不甘的握着。
这时王玗才合上眼睛,在疼痛中昏去。
屋外熙熙攘攘,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阳光从屋内透了过来,照在他们冰冷的身体上,只有烟头,还留存着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