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皇决 第二百六十一章 悲哀

  也先的瓦刺战兵在疲劳中进入甜美的梦乡，却被于谦的一句玩笑惊醒，因为那句玩笑是用十几门五梢重炮说出来的，猛烈的轰鸣在静夜中犹如天边的霹雳，响彻云霄。实心铁蛋在冻结的冰原上欢快地跳动，席卷了瓦刺兵营的车帐，捎带着收割从酣睡中惊醒的生命。取暖用的火种成了帮凶，使慌乱的兵营陷入一片火海，在睡梦中死去那是幸福，在火海中挣扎那才是悲哀。</p>

  叶三在乱军中观察着明军重炮的弹道，神机营重炮齐速射是他一手传授的，弹丸的落点他更清晰明了。一手扯着朱祁镇，一手护着唐甜在残肢血雨中穿行，本想趁乱冲出也先大营，可冲来冲去，身边的人反而越来越多。看着身后慌乱的人群，叶三突然明白，那些逃亡的战兵是在用他们三人做肉盾，好像那些不长眼的铁蛋不会落在他们身上似的。你还别说，跟着叶三跑的还真没死几个，结果，跟在叶三屁股后的战兵形成了一股洪流，想趁乱潜逃的叶三欲哭无泪。更可笑的是，惊吓过度的朱祁镇，在狼狈不堪中还不忘招呼身后的瓦刺战兵跟着他躲避，呼喊声嘶力竭。</p>

  唐甜在叶三身边，手握军刺，紧咬银牙，恨不得刺死这个笨蛋皇帝，一了百了。可叶三挡住了她的视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做烂好人，真不知道死活。叶三啊叶三，你用生命拼死护着这样一位混蛋到底值不值啊！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破烂摊子去做自己的事情。唉，悲哀，先逃命吧。</p>

  “太师快看，那是怎么了？逃跑也没见过这样的逃法。”</p>

  也先凭借马快，逃到一处山坡上，正整合残兵，猛听得太监喜宁在他身后大叫。也先已成惊弓之鸟，再被太监喜宁用尖细的嗓音鬼叫一声，更是惶恐的要命。</p>

  “什么事？他娘的鬼叫什么？也不看看时候。”</p>

  “太师快看，你的兵在干什么？”</p>

  也先这才看见他的一队精兵在乱军当中正疯狂地追逐三个乞丐模样的人，三人狼狈的低窜下跳向这边山坡奔来，后面的精兵也好不了多少，一溜歪斜跟着三人屁股后面跑。</p>

  “太师，看样子是朱祁镇和叶三三人，是不是想趁乱逃跑啊！”喜宁显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中伤叶三的机会。</p>

  “不太像，没看见他们也是向这边逃吗？不要大惊小怪，他朱祁镇还没有那个胆量，还不快点召集人马逃离战场。”</p>

  喜宁没了脾气，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真是怪事，三个俘虏人质竟带领那么多人逃生，真他妈邪乎。死了那么多人，这三人怎么就那么命硬啊？就是死不了。</p>

  朱祁镇顽强的生命力给喜宁带来的只有悲哀。太监喜宁现在可是也先身边的红人，对于一个对大明朝政有资深了解和发言权的太监，也先还是很看重的，也先身边第一谋士的身份非他莫属。瓦刺精锐善于野战而不善谋略更让喜宁如鱼得水，可在过气的皇帝朱祁镇面前，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奴才，永远翻不了身。利用朱祁镇向大明索取金银，巧取诈城是他向也先出的主意，那可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朱祁镇死，几次三番在乱军中，喜宁派人暗箭射杀朱祁镇，都被叶三破坏。叶三就像朱祁镇身边的一堵墙，一面盾，保护着朱祁镇，让这个懦弱该死的皇帝在强敌环视下活的好好的。说是一个奇迹，不如说是喜宁玩弄心机失败的悲哀。</p>

  也先重整残军向关外败走，并派人督促远在关外的知院阿剌和傀儡首领脱脱不花进军关内，缓解也先部的危机。可是也先得到的消息却是脱脱不花在关外陈兵不动，正和大明使者和谈。知院阿剌坐看也先损兵折将，渔翁得利，更不会派遣一兵一卒，借机摆脱了也先的控制。</p>

  也先此时此刻真急眼了，当务之急必须逃出关外才有可能重整军队，再次进攻北京。可失去两个强援，连逃跑都费劲，更别说进攻了。</p>

  “唉！”也先骑在马上长叹一声，想想自己这次倾巢而出的军事行动，就这样惨烈的收场，回到塞外，迎接他的也将是嘲笑和蔑视。悲哀，天亡我也先啊！</p>

  “太师，何故长吁短叹？”太监喜宁在马上看着也先明知故问道。</p>

  “废话！你被整成这样还能高兴大笑？”</p>

  “太师，兵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哀叹。喜宁有计能挽回颓势。”</p>

  “真的？军无戏言，有何妙计，快说。”</p>

  “太师，我观明军只是小胜，军队都是乌合之众，明军的精锐都在土木堡被太师歼灭，大明在短时间内从各地集结军队，必是将不知兵，兵不从将，一盘散沙，指挥上必有懈怠，太师可各个击破，打击明军的士气，此是其一。”</p>

  “其二呢？”也先低头冥想一会儿问道。</p>

  “其二，各地守备明军被抽调一空，大明貌似强大，其防御必是空虚，太师可绕开京城关要，避实击虚，横扫天下，指日可待。”</p>

  “哦？详细道来？”也先来了兴趣，希望喜宁的妙计能为他挽回面子。</p>

  “太师绕开北京兵道上的重点防御，从宁夏直接攻击内地，向江浙一带进兵，攻取南京，平分天下后，再集优势兵力攻取北京，天下可定。”</p>

  也先听后，摇头苦笑。没有辎重，没有援军，等我攻下南京，我的军队都成乞丐了，看看朱祁镇，就知道我的下场。</p>

  “还有其三吗？”也先还不死心。</p>

  “其三就是杀了朱祁镇，破坏脱脱不花和大明朝和谈，迫使瓦刺合心聚力，再次攻取北京。”</p>

  也先又摇头苦笑，杀朱祁镇容易，可逃出关外就难了。朱祁镇现在还是他手中的王牌肉盾，明军投鼠忌器，不敢追击。杀了朱祁镇，形势就很难说了。让明军放开手脚，围杀他这些残军还是绰绰有余。他之所以敢攻取北京，确实是有朱祁镇在手给他壮胆，这没毛的太监是不是想害我？</p>

  太监喜宁见也先沉思，于是面露喜色，等着也先依他的计策行事，实现自己的宏伟目标，来个彻底的翻身，根本没想到也先在猜忌他。他要借也先之手毁掉大明江山，除掉骑在他头上，压在他心头的大山——朱祁镇。（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