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解困

  “夫人，老爷回府了。”碧青撩起门帘走进来向芳菲禀报说。</p>

  碧荷正捧着一碗碧粳粥送到芳菲面前，看见本来伸手想接过粥碗的芳菲忽然愣了一下。</p>

  “嗯，你和碧桃去伺候老爷梳洗吧。”</p>

  近来陆寒有回来先去净房梳洗的习惯，他总是先把外头带回来的一身风尘洗去才来和芳菲说话。</p>

  芳菲恢复了常态，端起粥来轻轻吃了一口。</p>

  这粥凉得刚刚好，暖暖的却并不烫嘴。芳菲平时吐得厉害了，就吃碗粥垫垫肚子，就着小咸菜可以吃下大半碗。但此刻她却有些食不知味。</p>

  碧青才刚出去，陆寒却大步迈进了屋子，身上穿的还是出门的衣裳。</p>

  “相公回来了？”</p>

  芳菲见他肩上还有薄雪，嗔道：“砚儿呢？看着外头雪大，怎么也不帮你撑个伞。”</p>

  陆寒笑着自己动手把雪拍落。</p>

  “没事，我走的急，他赶不上我步子，索性就不让他打伞了。我也不是那等娇贵的人，几片雪花怕什么？”</p>

  芳菲不说话了，只是坐在那里吃粥，看跟着陆寒转回来的碧青和碧桃给陆寒换下大毛披风和外衣。</p>

  陆寒换了家常衣裳，就着碧桃打来的热水擦了脸洗了手，便坐到芳菲身边来。</p>

  几个丫头都是会看颜色的，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老爷要和夫人说贴心话呢。</p>

  “哎哟，好大的酒味。”芳菲微皱了皱眉头：“今晚喝了不少吧？”</p>

  她看了看陆寒的脸色，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p>

  陆寒却忽然猿臂一伸，把芳菲搂在怀里，芳菲登时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看丫鬟们都不在眼前，才压低声音说道：“相公，你发什么酒疯？”</p>

  陆寒把脸埋在芳菲肩窝里，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娘子，别担心。”</p>

  芳菲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她也轻轻伸手揽住了陆寒的腰，柔声说：“嗯。”</p>

  看陆寒这反映，就知道范知府今晚找他有什么事了。</p>

  不需要多说什么，彼此都能了解对方的心意。</p>

  芳菲从来不怀疑陆寒对她的感情——如果连陆寒都信不过，那这世上可信的人还有谁呢？</p>

  她始终记得多年前陆寒曾对她说“我要用我的一生，来保护你”时，那坚定的神情。</p>

  那时他住茅舍，穿麻衣，在昏暗的屋子里一日一日苦读诗书，只为了考取功名，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p>

  她怎么会不记得？</p>

  这世上，只有一个陆寒，是全心全意为她而活的。</p>

  她所担心的，是他若和范知府闹僵。那在这鹿城地界上，他这个学政最后也许会成为一个被架空的躯壳，什么事都做不成。</p>

  “相公，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好吗？”芳菲轻抚着陆寒的脸说：“你老是怕我担心，不肯跟我说你在外头的事。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若是事情知一半不知一半的，我猜来猜去岂不是更费精神？”</p>

  </p>

  陆寒“唔”了一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还是紧紧的搂着芳菲，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p>

  其实事情还真是挺复杂，几乎牵扯到鹿城官场上大大小小的许多衙门，不仅仅是府学的问题。</p>

  在陆寒到来之前，他们已经结成了一张巨大的利益网络。陆寒想要撼动他们的根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p>

  不过，既然事关利益，那就牵涉到“分赃”……</p>

  “分赃”是件很容易被钻空子的事情，陆寒就在钻这个空子。</p>

  有出了力却分不到什么好处的人，有被排挤出利益集团的人，有想取而代之的人……只有是人，就会有欲望，就不会满足。</p>

  具体的过程陆寒也不说那么详细了，只告诉芳菲他现在已经在一些人的帮助下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只有以范知府为首的一群官员支持他，他就能把那些蠹虫们拿下来。</p>

  果然范知府的态度是关键啊。</p>

  “他怎么就想着要和我结亲呢……”陆寒真头痛。</p>

  芳菲却很明白范知府的心理。</p>

  人老了，总得为自己找条后路。</p>

  对于范知府来说，陆寒是一条送上门来的好后路……不好好把握怎么行呢？</p>

  “相公，”芳菲忽然笑了：“其实说起来，范知府的目的不在于结亲。”</p>

  之前她什么都不清楚，所以关心则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p>

  她把所有的事情大致上梳理了一遍，找出了其中的关键点。</p>

  陆寒也明白：“嗯，那又不是他亲女儿。他就是想和我结成联盟……”</p>

  芳菲白了陆寒一眼：“要是他亲女儿，他反倒不会这么做！”那是肯定的，谁家父母愿意送女儿去做妾？尤其是范知府这种身份的人，把女儿给下官做妾，祖宗八代的脸都要丢尽了！就算是庶女都不可能！</p>

  “我在想啊……实际上，我们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范知府和我们安心合作。”</p>

  芳菲想通了许多问题，心情豁然开朗起来。</p>

  陆寒大喜：“娘子说的可是真的？请娘子赶紧把妙计说出来吧！”</p>

  “你呀……”芳菲抿着嘴笑道：“平时也不笨的，怎么今天脑子突然糊涂起来？莫非是见了人家小姑娘，意乱神迷了？”</p>

  “没有的事！”陆寒吸取了上次说紫箫那件事的教训，连范小姐的闺名叫琼娘这一点也没说，只说范知府叫那小姐出来弹了首曲子倒了杯酒。“我连她是圆是扁都没看清！”</p>

  芳菲心情大好，只是一味笑着，不肯说出解决的方法。</p>

  惹得陆寒求了又求，磨了又磨，才附在陆寒耳边说了几句话。</p>

  陆寒两眼放光：“对呀，我怎么没想到？”</p>

  是夜，夫妻俩都睡了个好觉。</p>

  过了几天，姜氏又来陆家看望芳菲。</p>

  芳菲早料到姜氏会出面。要是姜氏不来，芳菲都想主动去找她了，这下倒是省了麻烦。</p>

  “什么？范夫人还带了她家侄小姐过来？”</p>

  芳菲哑然失笑。</p>

  这是干什么，上门推销么？</p>

  可见这侄小姐在范家也是极不受重视的。要是家里人心疼她些，顾全她的体面，也不会让她这么尴尴尬尬地登门，做这种丢脸的事情。</p>

  不过想想也是，要真是疼她，还会想拿她来当筹码，要她做妾？</p>

  如果这事放在别人身上，芳菲倒会叹息一句说“这女孩子也可怜”。只是如今人家想嫁的是她夫君，她就不会这么想了——她完全没有圣母潜质，毋庸置疑的。</p>

  姜氏也是个干脆人，她把琼娘带过来，也是有她的用意的。</p>

  以她对芳菲不多的了解，觉得这位秦氏夫人年纪不大，心计却深，很会装傻。她把琼娘带来，就是要让芳菲装不了傻，不能直截了当的拒绝她。</p>

  想她以知府夫人的身份，纡尊降贵的来说服芳菲为夫纳妾，芳菲要是拒绝了，以后在外头的名声就不用想了。</p>

  无论身份多高，任何女子都不敢担上那“妒妇”的名声，不然以后你到社交场合里就等着被人指指点点吧，没人敢和你来往的。</p>

  不仅如此，还会给丈夫带来“妻管严”的坏名头，以后那丈夫的升迁也会成问题——不然以姜氏的强硬，干嘛要给范知府纳妾？还不是为了范知府能顺利升职，自己跟着夫荣妻贵么！</p>

  芳菲出来前，姜氏预想过芳菲的反应。她不信陆寒回家不会跟妻子说范知府做媒的事，所以这秦氏肯定知道自己带来的是什么人。</p>

  就算她心里不满，料想她也不敢给自己没脸！姜氏一边喝茶一边想。</p>

  琼娘站在姜氏身后，两手一直绞着她的手绢，把那绢子凝成了一团皱巴巴的咸菜。</p>

  不知道陆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p>

  之前她想问婶娘，但最终还是没敢问。想起那位儒雅的陆大人，琼娘心想，他的夫人总不至于是个蠢妇吧。</p>

  但听说她已经二十多岁了……想来还是自己在年级上比较有优势嘛，琼娘自我安慰道。</p>

  等芳菲从后堂出来的时候，琼娘简直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随即便自卑起来。</p>

  看看人家那容貌、风度，才像个夫人的样子。自己和人家一比……琼娘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能用什么来赢过人家。</p>

  “哎呀，这位就是侄小姐吧？”</p>

  芳菲笑容满面，那笑意一直深到了眼底，让姜氏好生意外。</p>

  芳菲拉过琼娘的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对姜氏说：“真不愧是知府大人的侄女儿，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p>

  姜氏一看芳菲这架势，倒有点摸不准了。难道她已经准备接受琼娘了么，态度这么热情……</p>

  芳菲一面招待姜氏和琼娘吃茶，一面又多谢姜氏上回送来的药材，说自己用了那些补品后身子好多了。</p>

  “我跟老爷说了，知府大人、夫人对我们夫妻这样关照，我们真是无以为报啊！”芳菲一脸的诚恳，对姜氏说：“请夫人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p>

  芳菲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姜氏更是有些犹豫。不过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轻笑几声，便打算把话题拉回来：“陆夫人快别这么说！这都是缘分！”</p>

  “是呀，真是缘分！”芳菲看姜氏快要说到“纳妾”的事情了，赶紧说：“夫人，我有一桩事情想和夫人商量，不知……”她故意看了看琼娘，又笑道：“妹妹来我这儿干坐着很无聊吧？不如让我的丫头带妹妹逛逛院子？”</p>

  姜氏还以为芳菲“识趣”地要自己提出纳妾之事，便对琼娘说：“既然陆夫人好意，你就随她家大姐去走走吧？”</p>

  （事情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解决的……）（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