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返乡
芳菲终究没能实现在京东大营直抵码头，乘船回乡的愿望。</p>
她的返乡是在王师收复京城半个月之后。</p>
那天朱毓昇和她在屋里谈了许久，直到掌灯之后，芳菲才独自离开了朱毓昇的行辕。</p>
连萧卓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自那以后，萧卓感觉到朱毓昇对于芳菲的态度渐渐有了转变。</p>
朱毓昇回城时，芳菲坚决不肯跟他进宫。他只得将芳菲托付给萧卓照顾。</p>
坐在回京的马车上，芳菲从车窗里看到整个京城满目疮痍，如同死城一般。</p>
昔日繁花的街巷，如今萧索无比。街道上行人稀少，芳菲所在的这列车队经过宽广的御道时，车轮碾压青石路面的声音竟传出去好远好远。</p>
这就是战乱啊……</p>
在和平年代生长起来的芳菲，头一次如此直面战乱后的残局。</p>
萧府的房子被烧了一半，里头的东西也被叛军抢去了不少。直到王师攻破京城，萧府的管家萧林才和几个逃走的奴仆们又回到了这儿，把屋子大致上收拾了一遍。</p>
芳菲对住处没什么挑剔的，她只关心她的亲友们是否安全。</p>
萧卓先是带回了端妍的消息。</p>
那晚皇城起火，靳家就知道不对劲。靳录先让妻子带着家里的女眷和婴儿躲到靳家另一处小院子里避难，自己带着儿子和众多官员一样前往皇城救驾。</p>
端妍受了颠簸和惊吓，次日就在敌军封城的情况下，早产了一个男婴。</p>
而她的公公靳大人，和她的丈夫，都在战乱中被敌军杀死了。</p>
“端妍姐姐成了寡妇……”</p>
芳菲心里难受得紧。</p>
至于惠如那边，情况倒还好，起码一家人都还活着。家财和房舍遭受损失那是难免的了，但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幸运。</p>
陆寒也找到了。</p>
虽然芳菲一直认为陆寒这种身份是相对安全的，阳城会馆应该也不会是叛军首要的攻击目标，但得知他平安的消息还是松了好大一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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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寒并不知道芳菲此刻也在这座城里。他以为芳菲已经在镇远镖局的镖师护送下回了家乡，又怎知她竟遭遇了诸多变故。</p>
让芳菲欣喜的是，她回到萧府的第三天，春雨、涂七、碧青、碧荷、碧桃等人都被送到了她的身边。</p>
原来从她被带走的那天起，她的这几个下人们就一直被萧卓的人控制在萧家乡下的庄子里。萧卓知道芳菲是个念旧的人，如果对她身边的下人下了死手，将来芳菲一定会恨死了他。</p>
春雨看到芳菲，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下子便哭了出来。</p>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p>
“姑娘……姑娘我们以为要见不到你了……”</p>
几个小丫头也哭成了泪人。</p>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觉醒来，姑娘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而他们也被人软禁在一座庄子里不得出入。</p>
他们猜测过无数的可能，但始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p>
芳菲也不解释，这事是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的。她只说：“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忘记了吧。以后也不要跟人提起就是了。”</p>
几人哪里敢提？他们甚至猜测，姑娘这段日子里是不是被坏人给欺负了……这事要是传回了阳城，姑娘就不用做人了。</p>
几人都信誓旦旦，表示对过去的这些事情都忘记得一干二净，谁也不会再说出来。</p>
萧卓很忙，朱毓昇更忙。芳菲知道朝廷遭受了这样大的打击，肯定需要一段日子才能恢复元气。</p>
她已经不想再在京城待下去了。</p>
虽然那次长谈之后，朱毓昇似乎对她没有以前那么强硬，但是他心血来潮再抢她进宫，她也没法子抵抗啊！</p>
还是老话说得好，“山高皇帝远”。远远离了京城，让朱毓昇找也找不到才是！</p>
她不敢和陆寒联络。</p>
一来是不知如何解释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p>
很久以前，陆寒知道她因为救过一位贵人，而得到了在官家闺学读书的资格。但他并不知道，那位贵人后来成了皇上……更不知道，皇上对自己的未婚妻有非分之想。</p>
“据说诚实是美德啊……”芳菲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别当道德完人好了。</p>
有些时候，该撒的谎还是要撒的……为了彼此更好的相处，能够不提起来的事情，还是尽量别提。</p>
尽管她并没被朱毓昇欺负了去，可被人掳走也是事实。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芳菲是提都不想提的。</p>
还是回家乡等着陆寒回来吧！</p>
皇城，御书房。</p>
萧卓垂首恭立一旁，静等朱毓昇问话。</p>
朱毓昇这段日子真是忙得焦头烂额。宫里宫外，亟待处理的文书公务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的涌来。叛军捅下的这个巨大的窟窿，没个三五年都别想恢复过来。</p>
不过这样一样也不是没有好处。朱毓昇可以借此机会，大肆清理旧党，把那些老家伙们都送回乡下去养老，放上自己的铁杆臣子。</p>
可惜靳录死了……想到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的表妹端妍，朱毓昇也感到有一丝难过。他是一向把端妍当亲妹妹来对待的，只是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上忙。</p>
世家大族，有一套自己的规矩旧例。像端妍这种名门贵女，又有儿有女的，想改嫁是绝无可能，只有终身守节下去了。</p>
“宫里刚刚收拾出一批药材来……你替朕送一些滋补的药物去给端妍吧。劝慰她别太难过，还是要保重身体，往后日子还长着呢。”</p>
“是，皇上。”萧卓对端妍的心和朱毓昇是一样的，只有更加心疼。</p>
“另外……”</p>
朱毓昇揉了揉眉头，轻声说：“她还是执意要走吗？”</p>
萧卓知道这里的“她”，说的绝不是端妍，而是芳菲。</p>
他低下头，应道：“是的。”</p>
“朕始终留不下她……”</p>
朱毓昇无心再批奏折。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面前，自言自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你认定的事情，是什么力量都无法改变的吗？即使是朕的旨意……”</p>
“罢了……”</p>
朱毓昇疲惫地垮下了肩膀，对萧卓挥了挥手。</p>
“让她走吧。”</p>
萧卓闻言，浑身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变得无比轻松。</p>
皇上终于想通了。</p>
萧卓走后，朱毓昇一伸手把那画轴取了下来。</p>
“见画如见人。”他喃喃地说：“人已不在，画儿……”</p>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对身边的小太监说了句：“卷起来，上封条，收到库房里吧。”</p>
小太监绝不会问皇上为什么这么做，恭恭敬敬地捧着画轴找封条去了。</p>
朱毓昇又回到了书案前。他把奏折拨到一边，让人取过一张宣纸来不住地书写，书写……</p>
如果有人站在他身边，当看的见他满纸上写的都是一个“情”字。</p>
朱毓昇不知疲倦地写了一张，又写一张，直到日薄西山。</p>
写到最后，朱毓昇的面容越发平静。</p>
他放下笔，把那摞写好的纸递给另一个小太监：“拿去烧了。”</p>
看着小太监捧着那摞纸走出了书房，朱毓昇便彻底恢复了他往日那种深不可测的表情。</p>
也许，这样对他们两个都好。</p>
只有斩断了儿女之情的羁绊，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冷酷坚韧的帝王……吧。</p>
芳菲——</p>
祝你一路顺风。</p>
得到了朱毓昇的许可，萧卓便开始着手帮芳菲安排离京的事宜。</p>
虽然现在到处物资紧缺，人手同样不够用，但锦衣卫千户——即将升职为二等指挥的萧大人，是不会有安排不了一条小船的烦恼的。</p>
加上芳菲多次向萧卓表达了她急于返乡的心情，萧卓更是加快了手脚。</p>
五月底，芳菲一行人在锦衣卫一个小分队的护送下，从京津码头出海，走海路回江南。</p>
这条船上，除了船伙和锦衣卫的护卫们，只有芳菲主仆几人。</p>
春雨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又招惹了什么大人物，竟能安排民间百姓听到都害怕的锦衣卫们来保护她。</p>
不过芳菲的这几个下人有一个共同的好处，那就是绝不多话。尽管他们心中再疑惑，可是芳菲不说，他们也不会问。</p>
芳菲对于这几个下人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说除了碧荷之外，其他几人都不算太机灵，不过只要忠心就好。</p>
锦衣卫的人得了萧卓的命令，没事绝对不会来骚扰芳菲几人。所以芳菲这段行程很是愉快。</p>
本来她还担心自己会晕船，毕竟她上辈子可是个晕车的体质。想不到换了个身体，晕车晕船的毛病也没了，真是意外的惊喜……</p>
海路自然比陆路要快上许多。不到十天，这艘船就从江南道的海港城市都海城拐进了内陆河道，顺着清江从江城一路往阳城而来。</p>
在离开京城的第十天，芳菲踏上了阳城的土地。</p>
（好吧，京城篇就此结束，地图转换回到阳城。请期待陆寒的归来……表示情节到此只是某一个阶段的结束，下一章，是下一阶段的开始……芳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哈哈哈。不过蔷薇说过，很快大家就知道谁是男主了……就在这两天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