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遇帝
大明兴安元年二月，京中暗流涌动。</p>
踌躇满志的新帝朱毓昇，不甘交出权柄的得势旧臣，想取而代之的众多帝党……在清洗詹家残余势力的过程中，各方集团不知在暗中交过了几次手，各有输赢。</p>
朱毓昇不愿被老臣拿捏，而既得利益者们又怎么会主动交权。自从朱毓昇登基以来，各种小摩擦日日不断，朝中气氛压抑，大家都知道一场大战势必难免。</p>
终于在二月的春闱前，矛盾激化，一场惊天大案突然爆发。</p>
那就是兴安元年震惊全国的会试科场舞弊案。</p>
而陆寒，便是被这场大案波及的无辜举子之一……</p>
芳菲没想过陆寒竟会被官府抓去。</p>
砚儿说，那天早晨会馆还没开大门，就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冲了进来，拿着花名册抓人。阳城会馆被抓走了三十多个举子，陆寒就在其中。</p>
剩下的人们也惶恐不安，到处打听消息，只是他一个小小书童却没处可打听。惊恐之下，他只好冲到芳菲这边来求援。</p>
砚儿跟着陆寒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知道这位未来的少夫人是个不寻常的女子，或许有办法可以救救少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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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尽管十分情急，还是振作起精神，穿戴好了出门的衣裳到端妍家中去找她。</p>
端妍这些日子在家安胎，不知外面的动静。听芳菲说了事情的始末，身为礼部尚书的儿媳、翰林院编修的妻子，她当然明白这下子真是事态严重。</p>
会试是由礼部主考的，端妍本来是很适合打探这件事的人。可惜靳尚书家教很严，向来是不喜妇人干政，所以她也不能直接向公爹打听。</p>
她先安慰了芳菲一番，让芳菲回去等消息。次日一早，端妍才派了个心腹人送了封信过来。</p>
芳菲看了信，心里一下子凉了一半。</p>
陆寒居然是因为牵涉到科场舞弊案被抓进去的……</p>
这件事情实在太可怕了。</p>
她上辈子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两场科场舞弊案，结果都是极惨的。</p>
一个是著名的风流才子唐伯虎。他曾是乡试解元，可谓才绝当代，又是大学士李东阳的门生，按照一般人的看法，那是才华和后台都很硬的人物。</p>
可就是这么一个大才子，无辜被人牵连到所谓的“会试泄题案”中，因为自己的卷子写得太好，而被认为他早早就得到了试题。</p>
更巧的是，和他同路赶考的江阴巨富之子徐经，还真的是暗中贿赂了主考官的家童事先得到了试题。徐经被捕下狱后，唐伯虎也悲剧的被剥夺了考试资格。</p>
最终，被证实是无辜的唐伯虎得到了皇帝的“平反”，可是却被贬谪到浙江当一个小官。他感到极度耻辱，拒绝上任，从此漂泊江湖的，最终落魄而死。</p>
另一桩舞弊案的主人公，则是芳菲教书时常常要讲到的一位后世文豪鲁迅的祖父……</p>
过程芳菲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鲁迅的祖父，那位进士出身又点过翰林的周大人，因为想替亲戚的孩子和鲁迅的父亲买试题，被卷入舞弊案中，深陷囹圄。一个庞大的家族，就此走上了没落的道路。</p>
可见科场舞弊案，是一件多么让人恐惧的事情。即使你在朝中有后台、即使你有大家族的支持、即使你是出名的才子……只要沾上这个，不死也要脱层皮。</p>
她已经探出了一些消息，陆寒和那位唐伯虎唐解元一样，都是被无辜殃及的池鱼。</p>
有人密报，这次参考的举子中个别人买通了“字眼”——所谓“买字眼”，就是跟考官事先打好招呼，商量好一两个特别的字词，到时候在考卷里用上。考官见到这个字眼，就会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关系户”，放手让他的卷子过关。</p>
于是一大批涉嫌“买字眼”的举子都被抓了。陆寒因为参加过一次那些嫌疑人举办的文会，也被认为是同党抓了起来。</p>
朝廷抓人，从来是宁可错抓，不能错放的。</p>
芳菲已经被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p>
是的，她有着超越一般女子的心志与智慧，但她始终只是个普通人。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只是一个寻常的百姓。如果不是因为陆寒要考科举，她根本就不会接触到这些政治上的东西……</p>
在朝廷的党争，新帝与旧臣的较量中，她一个弱质女子，能够做什么呢？</p>
她明白，即使是端妍，或是惠如，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帮不了她的。</p>
如果陆寒顺利考上了进士，并且在殿试中得到了不错的名次，她们或许可以帮着她去跑通关节，让陆寒快些补上官职。因为这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反而容易做到。</p>
但去大牢里捞人？让陆寒恢复考试资格？</p>
深宅妇人的手，伸不了这么长。</p>
可是她也不能就这么算了。</p>
“芳菲，你现在打算怎么办？”</p>
端妍有些担心地看着芳菲。这才短短两天，芳菲的眼窝就深深陷了下去，可见她受到了多大的压力。</p>
“端妍姐姐，请告诉我萧大哥的家在哪儿好吗？”</p>
她想去找萧卓。</p>
这两天里，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起码她知道，陆寒这批人，是被关在承天府的大牢里，而不是刑部的牢房。</p>
本来大规模的科场舞弊案，是要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三法司会审的，而人犯应该关押在刑部牢房。</p>
现在出面抓人、关人的却是承天府的衙役们，情况有些耐人寻味。</p>
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刑部并不情愿被牵扯到这件事里，在这事情上，承天府的官员们更加主动……</p>
芳菲想，这是承天府官员们的顶头上司——或者是后台们，想借着这事在朝廷上掀起一股风浪来吧……</p>
在政治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单纯发生的，人们所能看见的永远是冰山一角。</p>
芳菲不关心这事情有什么黑幕，她只想把陆寒救出来。</p>
前些日子，她便从端妍口中得知，萧卓已经从五城兵马指挥的任上，被调动到锦衣卫中担任千户之职。</p>
锦衣卫的人……在芳菲心目中，总该会有点能量的。</p>
她一个小女子，不指望能对这件案子起什么重大的影响，也不去想别人的死活。</p>
她只在乎她的陆寒能不能平安出来——至于考试，那还是次要的了。</p>
只要人平安，就比什么都好！</p>
萧卓从宫中出来，从随从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便走。</p>
朱毓昇刚才说的那些话还在他的耳边回响。</p>
“这些混蛋！居然想要挟我！”</p>
“科举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国之重器，居然被这些蠹虫当成工具来利用……”</p>
“朕要是在这一仗默认了他们的做法，以后就别想再从他们手中掏出一点权力来。户部，工部的那些人……还有那个……”</p>
朱毓昇愤怒得摔碎了一块上好的端砚。</p>
他对萧卓说：“朕要反击。你现在，立刻按照朕的吩咐去搜集证据，朕要让他们看看，这个天下到底是谁在做主！”</p>
萧卓跪下磕头，郑重地说：“臣遵旨。微臣一定会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p>
朱毓昇有些伤感地看着萧卓，轻叹一声说：“朕现在最信任的，也只有你了……”</p>
萧卓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骑着马往家中驶去。</p>
刚刚到家，便听得门房迎出来报告说，有位单身女客来访。</p>
单身女客？</p>
萧卓很是疑惑。</p>
这年头，一个单身女子上门拜访，总是让人感到奇怪的。何况是萧卓这种全家只有他一个主人的光棍家庭，从没有来过一个女客。</p>
“是什么人？”</p>
门子垂首说：“那位小姐说她姓秦……”</p>
一个“秦”字，让萧卓骤然跳了起来。他快步流星地往厅堂上走，一面走一面大声呼喝着下人：“你们把客人招待在哪里？”</p>
“偏厅……”一个家丁讷讷地说。</p>
“上茶了没有！”萧卓越走越快，担心家人怠慢了她。</p>
可是走到偏厅门口的时候，萧卓却猛地止住了脚，呼吸有些混乱。</p>
好紧张……萧卓你紧张什么啊，不过是故人而已，不要紧张！不要让她看出来你的窘态，要像原来一样，像原来一样……</p>
他一步一步地迈进小厅，一眼便看见了那背对他站着的佳人倩影。</p>
真的是她……</p>
芳菲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萧卓熟悉的面孔，忽然一下子鼻端酸酸的流下泪来。</p>
她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来，在人前人后，她都没有哭过一次，为什么见到了萧卓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p>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很快便湿透了手上的帕子。</p>
也许是因为，她一直将萧卓视为一位可以依靠的兄长……这些年里，唯一能够给她这样感觉的男子，只有萧卓一人……</p>
萧卓手足无措地看着芳菲无声地抽泣，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个坚强的女孩子泪湿衣襟。</p>
他只知道，现在无论她要他去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为她赴汤蹈火。</p>
好容易等芳菲止住了哭泣，断断续续地说明来意，萧卓才明白过来。</p>
他想了半日，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家人匆匆来报：“老爷，老爷，皇上驾到！”</p>
（好的，下一章是写什么，大家都可以猜到了……请期待他们的重逢。让我们今晚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