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涛声潮汛千浪折，帝都云集众英雄（19）
狄阿鸟把河堤上的弟兄撤下来的时候俘虏已相当稀疏，而后面逃走的人更多，再剩下的大多是一些有用心的。他们心头疑虑重重，接二连三派出人手摸清情况。开始被派出的人主要针对河堤内外，四处转悠半晌回来，告诉说“没有见人”时，俘虏们几乎一哄要散。</p>
领头那些许多有身份骑士都觉得博格奸诈，用强硬的手腕管住大伙，商量一阵儿，准备派人到更远的地方去摸动静。</p>
田云对他们的反应很失望，讥讽道：“走出这片危地就可以了，你们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他哥哥却不许他多说半句，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你知道什么？！”说完，立刻把头凑到别人身边，听到别人说：“博格为人十分奸诈！”竟连连捣头。</p>
人还是派了出去。人们心情焦急烦躁，都自发地趴到绳索上排成一排，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火光亮堂处，压出非常可怕的咯吱声。</p>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长。他们麻木许多时间的脑海开始浮现发生在下午的惨烈战场，显得比苍狼还要耐心，趴下身体，伸出舌头，气喘吁吁。</p>
星月之光似乎惨白地闪烁。</p>
派遣出去的人却石沉大海，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并不奇怪，或许他们逃走了，或许他们需要往返的时间。越来越多的俘虏爬出来，四处小心翼翼地张望，鼓噪要走。</p>
眼看就要一哄而散。</p>
领头地几位骑士找到自己的扈从，拔出长剑，森然喝道：“再敢逃走者，杀无赦。”他们觉得博格阿巴特就是个傻瓜，暗暗激动起来，不由按照各级、各阶。整编队伍，并要求所有人参加一场将会很是残酷的战斗。</p>
田云不知怎么的，也想拔腿逃走。</p>
他觉得博格把人撤走干净，可能是索要一个杀人的借口，说不定在几里外静静地等着，等着用骑兵在开阔地里纵冲。他再看看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个饥肠辘辘，浑无斗志，横难成行，竖难成列。只须人家做做声势就会各自出逃。</p>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领头的人如此愚蠢，为什么还要变成骑兵玩弄地老鼠。还要强行命令看透这一切的自己。</p>
他的兄长却抱着头盔，拿着私藏的长剑，见人想逃就上去殴打，还特意赶到他身边，交给他一把匕首。他忧虑地看过去，不禁有点担忧。后悔地嘀咕：“也许我应该吃博格的吓唬，想尽办法拖他逃走。”</p>
不管他愿意与否，阵前的首脑人物们举了长剑。</p>
压阵的开始斜过长剑，大队人马开始前进。脚步在黑夜汇合，听得让人很是压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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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暗光顿逝暗光顿逝。</p>
另一支人马也开始朝狄阿鸟奔来！他们在悄无声息中往前急掩，蛇形的纵队在某一刹那间分成几段，从几个路口宣泄下来，流淌得像是张怀玉干练阴冷的性格。</p>
为了在战斗前得到修整，他们开始停止前进，并派出足够的哨兵。</p>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狄阿鸟地营地已经近在咫尺，营里的贼军虽然没有如期入睡，却显得没有防备。</p>
张怀玉也正式排除贼寇突围而走地可能。</p>
他在清风中闭目，几乎感到博格站在运气和不敢自信的边缘不知怎么好，正发疯一样地灌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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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官兵一则潜伏成跃跃待补的猛兽；一则混乱地敲打着兵器。骂骂咧咧地壮胆，跨着不一致的大步子行进。</p>
这将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人人都预感到它将要来临的动静，就连许多散落地官兵也不甘被动地等待。很多都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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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踏到狄阿鸟营门口的却是雪耻的俘虏。更多的官兵随后就到。</p>
他们第一个一脚踏到狄阿鸟的门前，将很幸运地遇到了狄阿鸟的人马，这一刻，即将转移的马队拉着长长的身躯。寂无声息中向他们迎来。</p>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切都开始了，一切就这样开始了。张怀玉还在等待。他几乎想问问博格阿巴特：你知道自己身边潜伏着一只足以吃掉你的野兽么？！就在这时，夜风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那声标志着开始了的惨叫。</p>
他猛然睁开眼睛，听到东北方传来喊杀声，不由分说一跺脚，率兵扑了上去！</p>
经过修整，将士们爆发得急促，个个像是离弦的箭。</p>
前面的火光在闪，脚下的地在摇晃，建筑投下地巨大的阴影在颤抖。</p>
他们在一刹那间冲到对面，站到狄阿鸟的营地。</p>
营地所在的村庄静悄悄的，房前、屋后的火堆还没有熄灭，许多百姓都已经跑反，整个儿空荡荡地，让人觉得自己地心里少了点什么。探子们信誓旦旦。民兵们小心翼翼。不少人已经开始接近那些暗藏危险的土屋门，他们大声喊话，笨拙地破门，再持剑闯入，甚至直接扔几支火把，让它们燃烧起来。</p>
他们鼓起来地勇气突然没有了用武之地，很是受伤。</p>
而张怀玉则是后悔，他后悔自己没有赶去喊杀声大作的地方，这就麾军而往。民兵将士们拖着两条腿跟着热闹，来到跟前，除了几条人影，什么也没有看。</p>
如果他们要突围，打赢仗是突围的最佳时机，但他没走，他甚至刚刚某一刻还存在，只等你杀过来就不见了，好像是专门等出来你再消失一样。</p>
张怀玉的反应就是被捉弄一回。他正想知道刚刚发生在这里的一切，看到了几个黯然的人。他们有十几个，有的还把长剑拿着手里，放在腿侧低垂，且不管衣裳是好是坏，都是湿透了的，此刻狼狈地低着头，围成一个小圈，听到后来友军的吵杂。上来说：“他就快要死了你们谁能救救他？”</p>
在他们让开的方向上，一位年方弱冠的年轻人跪倒在地，旁边躺着年轻甲士。</p>
这片不小的土地上，预料中发生战斗的土地上，也只躺着这位年轻地甲士。也许妻子还在家里等待，儿子还幼小到只能在地上爬动，但他却一手抓着一把长剑，另一手捧着自己的头盔，倒在这里。</p>
张怀玉见那失声痛哭的是自己熟悉的武安侯家少子，慢慢地走过去。弯腰看了看，掰开死人的一只手掌。拿过长剑，慢慢递到那弱冠少年手里，接着掰开另一只手掌，拿过头盔，塞到那弱冠少年的肋下，其间什么话也没有说。</p>
他终于肯说话。语气很淡：“荣誉只属于活着的人！”</p>
田云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在旁人搀扶下一点、一点站起来。</p>
他站到张怀玉的面前，冷笑道：“他们原本可以逃命，却定要赶来作战。二、三百人走过来作战，听到一声马嘶，有人觉得是博格阿巴特的声音，有人觉得是老虎地声音，他们就在这里进行一场肉搏，武器在手的疯狂地殴打赤手空拳者，赤手空拳者肉搏反抗”说到这里用手往前一指：“那些拉马匹地骑兵自眼前经过。甚至不用看一眼。”</p>
张怀玉问：“朝哪个方向走的？！”</p>
田云说：“县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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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的确是回了县城。</p>
现在的县城却在当地百姓的手里。官兵诈城没机会进去。里头的百姓不多，生怕力量薄弱，趁乱招来县郭百姓进城，眼看县城南北地居民都在避祸，也都联络来。不知怎的。他们竟找处一位自称宗室之后的无赖儿秦一郎，两不理睬，树了保民天官大旗，就地自守。</p>
狄阿鸟只是找安全的地方歇脚，见他们拒不开城，再次往南行军。觅得小庄休息。等到马放村内，疲卒安歇。张怀玉收得士众，追到县城去了。</p>
若是狄阿鸟在，他定不敢妄动，但不知怎的冒出了个秦一郎，插了天官保民的大旗挑衅。张怀玉见所部兵卒饥肠辘辘，别处觅食不易，只好挑选出数十名兵壮强攻，打得天昏地暗。</p>
而秦一郎本就是浑水摸鱼的无赖，眼看张怀玉攻得凶猛，生怕天亮突围不出去，给上千百姓分发粮食，将府库席卷一空，自西门逃窜。</p>
张怀玉天亮进城，县城是既无粮也无人，两、三千人挨家拔找，只混了口稀粥。</p>
到了中午，张怀玉干脆弃守县城，去石陵就食。</p>
兵马到了石陵，都饿慌了，见牲口宰牲口，见麦屯拔麦心饭没来的吃到嘴里，休息过来的狄阿鸟领着骑兵杀上来。兵卒四肢无力，心虚胆寒，不肯力战，个个揣着半熟的饭先跳到河里吃进肚子再说。</p>
吃着吃着，石陵地大粮穴烧起来。火焰蹿得轰轰烈烈！张怀玉等骑兵退走救火，精打细算地把能收攒起来的粮食都收攒起来，找可以就食的地方转移，却是做了狄阿鸟的指示标。他往哪儿走，前面就意味着有像样规模的囤粮，狄阿鸟地马队就提前到达，找到粮囤放火。放在这一地区的游兵散勇到处抢粮，抢了粮也不舍得吃饱，就考虑着当回家的干粮够不够用。他们这么一抢，百姓们也要留口粮。个个都想方设法藏新粮，有的开天窗，有的打地洞，有的带着跑反……</p>
打着，打着，张怀玉都打不下去！</p>
隔河坐镇秦理要了水军支援。数百艘大船一夜之间集结于县南河道。</p>
这时出现了意外。</p>
牛六斤等人并没有全部南下。他们在河对岸潜伏精兵，一直在等候时机，接应狄阿鸟，因为水军封锁才没敢轻举妄动。</p>
现在官舰集结，大船都在岸边簇拥，成为偷袭地天赐良机。</p>
是日，天色清明，微风不动。上半夜水军登岸，下半夜牛六斤率五百勇士，携十余小船，三十余筏，点火之物无算，渡河进发，发起一场抢夺战船、火烧战船地偷袭战……到时先袭后点，河水面上火逐风飞，如万道金蛇，烟焰涨天。漫天彻地。</p>
火烧了一夜，不知多少大船倾倒，多少米粮倾江。</p>
狄阿鸟也看了一夜，大呼过瘾。</p>
当东方挂起了鱼肚白，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全面扭转。谢先令在十余名战士地护送下来到狄阿鸟的面前，犹无法掩饰自己心里的欣喜，喘喘道：“我们打赢了！朝廷的喉咙被我们无意中掐死，不出三日，必有旨意！”</p>
狄阿鸟只是淡淡地说：“还没有完！”</p>
他率所部人马向北驰去，借着天亮前的朦胧，开始战争的过河拆桥阶段。</p>
当太阳升起来时，二百多名骑兵到北岸驻守，五百水军在南面巡航，将环河的狭长地带里的数千断粮的兵卒包围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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