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死不拆屋

  洛琰乘“越影”,玄灵骑“流霜”,两营骑兵簇拥着两人,打马驰骋在了返京的官道上。途中历尽了渺渺征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和滚滚长江。

  但见那寒云惨雾与愁织,苦风凄雪带怨长。

  天公不作美,冷风夹杂着碎雪朝着人的脸上吹。一路上,洛琰握着马缰的手指早已被冷风吹僵,玄灵呼出的热气,也在遮脸的面巾上凝成了冰霜。

  一开始,他们两个还有力气争吵:

  “都怪你。”

  “都怪你!”

  “不是怎么就怪我了?”

  “你敢说这事和你没关系?!”

  “合着不是你要和我吵的?”

  “我和你吵你就接?”

  “我***!”

  “你再骂?”

  “哼~”

  “呸。”

  “幼稚!”

  “白痴。”

  ……

  两人一边对骂,一边赌气似的打马,马速飞快,很快就领着队伍来到了一座城下。

  城墙高约五丈,此地唤作成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其坐落于天水与燕京之间,扼两地南北交通之要道,故而战略位置颇为重要。

  天色近黄昏,红轮渐西沉。夜里赶路多有不便,于是玄、洛二人就决定先在城外稍作整顿。

  两个骁卫战兵给他俩生起了一堆篝火,玄灵坐北朝南,洛琰坐南朝北。他们两个面无表情,面色冷凝,默不作声地啃着干粮喝着雪水谁都不理谁……

  成阳郡守叫李敬廉,和玄殿的绝大部分官员一样,他是一个说好不好,说坏也不能算太坏的人。

  临近年关,政多事繁。公务什么的,最后两天也处理不完,还不如推到明年再干。所以很多人这时候都开始了正大光明的摆烂,李敬廉也不例外。

  原本他正在府衙里面快快乐乐的划水,结果划着划着属下汇报,说城外不知何时冒出来了一支军队。

  “军队?什么军队?有多少人?”李大人听到了消息之后顿时慌了神,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可怎么也回想不起来自己犯过什么事。

  “天太黑,看不清楚。人数……(没数,蒙一个)人数大概在五万左右。”

  “五万!!!”李敬廉惊了个呆。

  好家伙,二十五个营!也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带来的兵。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这么多人,这时候不应该是在天水协战的吗?

  来我成阳……作甚?

  该不会……

  是上级突发奇想,心血来潮,大过年的派人到地方上查工作的吧?

  emmmmm,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快!派人去问,去问问带队的是哪位大人……且慢!你回来,本官还是亲自去吧。”

  ……

  玄灵坐在篝火边上,倚着棵树闭目养神。

  耳畔是风雪呼啸,夹杂着脚步声细微。半寐半醒间,他忽然感觉身边似有来人,于是玄灵骤然睁眼,向那名身穿骁卫制服的人询问:

  “你站住!手里拿的什么?鬼鬼祟祟的作甚?”

  “王爷是我。”

  “你是何人?!”

  “……我是陆懿。”你心心念念的那个骁卫弓骑兵。

  “哦,原来是你。”玄灵登时做恍然大悟状,语气渐渐地趋于平缓,身体却依然保持着警惕: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陆懿张了张嘴,却没来得及说话,只见玄灵忙不迭地抢着替他回答:

  “本王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明白了。”

  陆懿不明就里:“想明白什么了?”

  “自然是来本王这边任职啊!欢迎欢迎。”

  陆懿连忙说:“不是王爷……”

  “本王早就告诉过你了:良禽择木而栖。你给他洛琰当副官,就只能做一辈子的副官,可要是跟着本王混,本王就封你做将军。”

  陆懿急了,忙道:“王爷你且听属下说!”

  玄灵则置若罔闻,不予理睬:

  “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会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

  “王爷你误会了,其实我是……”

  “……你是不会不知好歹的,对、不、对?!”

  陆懿:“……”

  有话好好说,没事你磨什么牙?

  “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拿出来给本王看看。”

  碍于玄灵的淫威,陆懿只能照遵。把手里、洛琰让他转交的一个行军睡袋递给了玄灵:“这是将军让属下给王爷的,还嘱咐属下不要告诉您是他给的。”

  “那你还跟我说?”

  陆懿连忙告罪:“王爷原谅,是属下擅作主张了。”

  “无事献殷勤,他会有这么好心?”玄灵将信将疑,然后做出了决定:“去,你去给他送回去,就说本王不要。”

  哼,想算计我么?

  小小洛琰想得美。

  “可……可要是您不要的话,属下回去就没法跟将军交差。”

  “也对哦。”玄灵暗暗思忖,心想我可不能让你难办。只见他站起了身来招了招手:“双远,过来一趟!”

  语毕,一个圆圆脸的青年营官快步走了过来:“王爷您叫我?”

  “嗯,去给我传个话。”

  ……

  玄宸朝的部队自靖武朝始,就倡导着官兵平等,同吃同住;有着冻死不强征民房,饿死不劫掠百姓的优良传统。

  这是因为武皇帝治军极为严苛,而白大元帅治军又极为严格。故而玄灵所在的这支队伍宁可在雪地露宿,也不敢进城叨扰。饶是两位长官的身份矜贵,亦不敢搞特殊。

  玄灵此人,十七岁之前的生活堪称得上是锦衣玉食,到哪里都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日常琐事什么的,往往还没等到他自己做,就有人替他处理完了。

  而十七岁之后的玄灵,虽说在北疆过得不如意,可身边却多了一个,叫沈冰的,跟丫鬟似的副官。

  说是副官,实际上称之为保姆更加妥当点:

  沈丫鬟是事无巨细,只要是他能替玄灵做的,就一定不会让玄灵亲力亲为。以至于小王爷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学会怎么照顾好自己。

  玄灵是什么德行,洛琰是一清二楚的。沈冰不在身边,这家伙甚至连出门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了。长途跋涉,夜间是一定要宿营的,玄灵别说睡袋了,就是连条毯子都没带。

  虽然两人还没有和好,可洛琰总不能看着玄灵冻死吧?于是他不计前嫌,将自己的睡袋让给了玄灵,自己则盖了条毯子和手下人抱团取暖。

  孰料自己的好意竟然被玄灵退还,洛琰很是纳闷,他不理解地问陆懿: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陆懿硬着头皮说:“属下告诉王爷:‘将军怕您夜间着凉,交代属下给您送个睡袋,还说不要让我告诉您是他给的。’”

  洛琰将这话反复地阅读理解了一遍,心道没毛病啊?紧接着他又换位思考了一下,心想他要是玄灵的话,这时候应该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然后感激涕零了吧?

  “那玄灵他怎么说?”洛琰问。

  张双远接话回答:“想算计我?把你的小伎俩收收吧。”

  洛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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