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章 情蛊下
六月的太阳不骄不躁,亮堂却不焦人,透过碧绿的树叶落下光斑点点。未溯樱与崔雅南在澄清院中已对坐三个时辰,对于缺钱这一件事,仍是一筹莫展。也对,不论古人还是现代人,缺钱这件事从古至今延续了几千年也丝毫没能改变。
两人都渐渐有些烦恼,纸上写着的提议被笔一条一条划去,能写下来的都写了,要想出下一条谈何容易。
安静了许久的未溯樱突然抬起了头,抓起一旁的笔,边写边对崔雅南说道:“诶,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我们混进皇宫去自荐为国师怎么样?”
“国师?你要如何胜任国师?”崔雅南疑惑道。
未溯樱撇撇嘴,道:“很简单嘛,我们呢,就扮江湖上的神棍,然后让你那个王锦弦,帮我们举荐举荐。我呢,就自号逍遥散人,你呢,就自号……就自号……”未溯樱想了想,脑袋上忽然弹出个电灯泡,道:“你就自号神奇陆夫人!我们呢,就先把这皇帝小时候他妈都不知道的屁事说一遍,书上有写,这样,他就会相信我们,以后呢,再给他说说有的没得的总要发生的事,然后呢,就不愁吃喝了。嗯,我真是个天才……”
“天才!”崔雅南一个爆栗敲过去:“天才你个鬼啊!先不说这样会不会改变历史,进了宫去你以为皇帝还会让你出来吗?难道你想在那宫里没自由的呆一辈子?”
未溯樱歪着头对她说:“没关系啊,我打得过侍卫可以出来的啦。”
“那我呢?”崔雅南一个白眼丢过去,继续道:“再说了,这样拿到钱有什么用?那一开始的赌场计划不是泡汤了?还是说……你不想开赌场了?”
未溯樱摇了摇头:“不,赌场是一定要开的。每次看电影看到那些赌场老板与黑帮老大的较量,我都觉得,啊,帅呆了。”
崔雅南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未溯樱伸了个懒腰,然后收回手撑着下巴对她说:“你好歹也是王家夫人啊,怎么会没钱呢?”
崔雅南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有名无份啊。”
未溯樱眼中一亮,靠到崔雅南旁边,道:“不如,让你那王锦弦借我们五百两,到时候再还给他?”
崔雅南皱了皱眉,道:“算了吧,到时候人家肯定会问,你们拿钱去做什么?总不可能说是去开赌场吧,我又不擅长说谎……对了,什么叫你那王锦弦?”
未溯樱哼了一声,道:“得了吧,你们每天见面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就是条狗都能看出来关系不一般。”
崔雅南无语道:“你这是含蓄的表明自己是条单身狗吗?”
未溯樱无话可说,崔雅南再叹一口气,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对坐了三炷香……崔雅南忽然一颤,未溯樱猛地抬起头来,一边伸出手去探崔雅南额头,一边问:“发病啦?”崔雅南一把打开她的手,兴奋地说道:“我知道哪里有钱了……”
还没说完,未溯樱便插话道:“我也知道了……”两人对视一眼,在心中默数了1,2,3,然后异口同声道:“金库!”
就像现代富人家都有个巨大的保险柜一样,古代富人家一般都有个房间专门装钱的,称之为金库,或是库房。你问为什么这些富人都不把钱存在银行里?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这些发财的富人总会面临着被抓或者破产之类的问题,到时候银行账户被冻结,不自己在家放点钱怎么能继续生活呢?
她们相视一笑后便跳下了秋千推搡着走出了澄清院,未溯樱跟着崔雅南身后,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个岔路口,崔雅南忽然停下,未溯樱差点没撞她身上,诧异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崔雅南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去王府金库的路怎么走吗?”
未溯樱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道:“你不知道?”
崔雅南尴尬地笑笑,有些焦急地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没去金库取过钱!”
未溯樱想说什么,话却在喉咙里卡不上去,崔雅南说的没错,她是没理由知道去金库的路的。那她刚才信誓旦旦的样子是闹哪样啊!
崔雅南看着正以异样眼神盯着自己的未溯樱,安慰般地笑笑,忽然灵机一动,道:“对了!可以找管家!他肯定知道。”
未溯樱并没有如崔雅南所料的兴奋起来,经过刚才的冲动,她现在考虑的更多,道:“那管家凭什么告诉我们?”
崔雅南狡黠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在未溯樱眼前晃悠,道:“就凭它!”
崔雅南估摸着管家的位置,果然在厨房中找到了他,将目的地和玉佩一并秀与他后,他心中虽是疑惑万千,却也帮崔雅南带路,一直走在前面,半柱香后,便看见前方出现一间门匾上刻着古体字“内库”,未溯樱嘴角一抽,不知如何吐槽。
到了门前,管家微微福身打算告辞,崔雅南转头对他说道:“劳烦管家了,还请管家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任何人。”说着,往管家手里塞了一只金钗,那是当初从青楼中带出来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那管家收了金钗,抬起头来对着崔雅南谄媚地笑笑,道:“夫人放心,小的绝不告诉任何人。”
待管家走后,未溯樱便迫不及待道:“开工吧。”
崔雅南一把拦住了她,说:“诶,等等,好不容易来一趟,都不参观参观吗?好歹也是人生见到的第一个金库啊。而且,偷钱这种事情,晚上做不是更有意思吗?”抬起头来看看地平线边缘的太阳,不过一个时辰,这天便会暗下来。
未溯樱却摇摇头说:“来不及了。”
崔雅南疑惑道:“这里只会有你我二人,何谈来不及?可况方才那管家的嘴,已经封住了。”
未溯樱淡淡地笑笑,说:“你以为,那张嘴真的不会乱说吗?他刚才答应你时,你没发现,他的面部表情不对称吗?那副笑脸极有可能是他装出来的。你再仔细想想,在这王府中,讨好你而得罪王卿宸,他能捞到什么好处?”
崔雅南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随即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还聪明了?”
未溯樱白了她一眼,说:“只不过我们二人擅长的领域不同罢了,要是这些都应付不来,那我也无须在fbi混了。”
崔雅南点点头,然后便跟着未溯樱向前走去,门口肯定有锁,好在未溯樱随身带了一根铁丝,现代的保险柜都能解开,要解开这些锁丝毫不在话下。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捆大捆的布匹,然后是一些高粱制品,偌大的空间被摆的满满当当,却不见金银的影子。
未溯樱在所剩不多的缝隙中四处转悠,忽然瞥见左上角有一堆布匹与其他的稍稍有些不同,其他的布匹几乎都只有棉麻所制,而这堆布匹中,还摆着一些丝绸。她叫来崔雅南,两人协力将这堆厚重的布匹搬开,虽然多了一个崔雅南,但进度和未溯樱一个人干并没有什么两样。
移开布匹,一个连接着暗道的楼梯口倏然出现在二人眼前,未溯樱勾唇一笑,果然如自己所料。慢慢地走过漫长地黑暗冗道,年代久远的木梯在二人的重力之下嘎吱作响。走了许久,眼前开始出现微微的光亮,两人不禁加快了步伐,那光越来越亮,牵引着她们,冲出黑暗的那一刻,眼前豁然开朗,成堆的金银、丝绸、玉器映影着大厅内长年不灭的烛火,未溯樱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就像是闯入了唐老鸭的金库,亦或是孤山的巨龙巢穴。
如此一个小小的王府中,就有这么多财宝,要是在那皇宫中……那还得了!
未溯樱突然有个想法,要是把这里搬空,那自己都能逍遥一辈子了,可仔细想想,是不可能的。
两人便这样呆愣着看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未溯樱率先反应过来,拿胳膊肘碰了碰崔雅南,提醒她道:“喂!开工了!”
崔雅南猛地反应过来,然后二人便轻手轻脚地走入那黄金堆里。说是堆,其实也是铺设的十分整齐,她们毫不费力地找到了放钱的地方,金子一盒一盒地摆的整整齐齐。未溯樱打开一盒看了看,大概有50个金锭。她捉摸不定要拿多少,转过头问崔雅南:“五百两金子大概有多少?”崔雅南挠挠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未溯樱看她也不知道,便将那些金锭一一拿起,边拿边自言自语道:“一斤为16两,一两大概有37克的样子吧……那么五百两,大概就是……千克。”
掂量了一下一盒金锭的重量,未溯樱……根本就掂量不出来有多重。她索性抱了五盒,然后甩了两盒给崔雅南,崔雅南虽然已经准备好了,但接到盒子的时候还是往后倒了一下,被未溯樱用肩膀扶住。看着抱三盒就跟没抱一样的未溯樱,崔雅南一边感叹她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一边暗暗决定从今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
两人抱着沉重的金锭走出内库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如未溯樱所说的,外面已经有大波人马等着她们。崔雅南紧靠着未溯樱,在她耳边嘀咕着:“早知道我们应该用地道逃走的。”未溯樱依旧看着前方,只是淡淡说道:“是啊,用那些金子挖的话,不到十六年我们就出来了。”
崔雅南无言以对,只能和她一样,盯着站在最前端的王卿宸,她们俩就算要被抓,但也不能在气势上输。
两队人马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未溯樱的眼睛一动不动,连眼皮都很少眨,盯得对面是不敢轻举妄动。忽然,她收回了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崔雅南,道:“你的夫君,你上。”崔雅南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未溯樱坚定地点点头。
崔雅南挠挠头,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一般这种时候她是一定会反驳的,可是想着未溯樱一路以来都护着自己,出谋划策,自己什么也没做,挺内疚的。
她慢悠慢悠地走到王卿宸面前,手中还抱着那两盒金锭,缓缓地开口:“这个……王……”
卿宸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对面那人忽然一口老血直喷出来,吓得崔雅南猛地一跳,抬起头来看着他不可置信地说道:“喂!就偷你点钱不至于吧!”
未溯樱也是吓了一跳,看着那王卿宸,只见他不过吐了一口血,脸色却白了十分,右手手腕上一条黑色血管渐渐显出,只见它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靠近,忽然“chu”的一声崩开,黑血直涌,仿佛一条蛇般蜿蜒流下。旁边的管家吓得差点没晕在地上,只有未溯樱稍微冷静,忙着派还没吓昏的人去找大夫。她快步上前,从王卿宸身上扯下一条布来,快速地想为他止住伤口。可那黑色血流不仅止不住,而且还似挣扎着不停扭动,未溯樱尝试去抓住它,竟然真的能将它握在手中!
她忽然明白,这不是血!这压根就是一条虫!
那虫在她手中扭动了片刻,最后仿佛渐渐失去力气一般,扭动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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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卿宸醒来时,身边围着一大堆人,其中竟包括——崔雅南。
她看他的眼神并不是担心也不是焦急,而是……有些内疚?
看到王卿宸醒来,周围的人一窝蜂围了上去,崔雅南含在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挤出了床边。她横眉一皱,怒道:“都给我让开!”
浮躁的人群倏地冷静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冷笑着走向刚才冲的最快的婢女,好像是王卿宸的贴身婢女,崔雅南一把把她抓开,冷语道:“你一个下人冲这么快干什么?生怕你主子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你吗?”那婢女被崔雅南说了一通,眼中有些不屑,在众人眼下,尤其是如虎豹般盯着自己的未溯樱眼下,只好乖乖地低头退了出去。
崔雅南看着她走,又转身补了一句,只不过这句,是对所有人说的:“连我都敢挤出来,我看你们真是没有王法了!难道,是想我亲自调教,好让你们把本姑奶奶放在眼里的吗!”
那些习惯了傻里傻气的崔雅南的下人,何曾看过她发这种怒?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崔雅南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身走向王卿宸,方才还狠利的表情立马变成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这个……大人啊,抱歉啊,我不是故意要气你吐血的。不就是这么多钱嘛,等我开了……”话才刚说一半,便被未溯樱抓了过去,狠狠地教训道:“又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崔雅南无辜地望了未溯樱一眼,道:“可是确实是因为我……”
未溯樱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刚才没认真听大夫说吗?他吐血是因为中了蛊,蛊虫强行脱离身体才导致的!”
崔雅南低着头,小声地说道:“万一那蛊虫的设定就是生气了就要脱离身体呢……”
未溯樱无言以对,崔雅南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不过仔细一想,他之前生过那么多气,为何只有此次会吐血呢?看来这个说法还是不成立啊。
两个人又辩驳了几番,依旧无果,下人还在给王卿宸喂药,他方才虽然看似醒了,其实也是一种半昏迷半睡眠的状态,什么感觉都没有苏醒。正当这时,管家却急匆匆地跑来了,在崔雅南面前微微福身,禀告着发生的事情,身体还有些微微颤抖,想想也就明白了,他把崔雅南二人偷钱的事告诉王卿宸时,一定没有料到他会忽然吐血,如今自己的主子在床上躺着,府中只能崔雅南做主,这崔雅南也不再是原来的傻子,定是知道告密的事情是自己所为,如今他是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在风雨中漂泊,想想也怪可怜的。
听这管家说了一番,原来是方才的大夫来了。这大夫原是太医院顶好的医师,可嫌俸禄少且不自由便出来单干,专为皇亲贵族治病。方才王卿宸便是他救的,当未溯樱把那条死去的虫子给他时,他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虫,只知道是蛊。于是便带着这蛊进宫了,说是要与太医们好好讨论一番。他此刻前来,应该是知道结果了。
崔雅南和未溯樱到大堂中接待这位来客,他简单地福了福身便不做过多的寒暄,只是道:“鄙人在太医院与众太医讨论许久,可因大多是汉医,对蛊术不精。正巧前些日子西域来使前来进贡,带来了一位胡医,我便拿着这蛊虫去问那胡医,然后,那胡医说……”
“说什么?”崔雅南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夫沉默了几秒,随即说道:“他说,这蛊乃是情蛊。”
“情蛊?”两人异口同声道。
大夫点点头,又道:“且是上好的情蛊,这情蛊,向来只有西域少数国家的皇亲贵族之血才可喂出。此蛊效果甚好,蛊分两体,母体与子体,母体留在施蛊者体内,而子体则送入中蛊者体内。中此蛊者,将对施蛊者种下情根,对施蛊者情深意切,且常常为施蛊者做出违背自己常理之事。若是没有施蛊者,此蛊尚不能解,可这情蛊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便是施蛊者与中蛊者相距甚远,直到一定距离时,蛊虫便会拼命从中蛊者体内爬出,可离了血肉之躯,又片刻死去。此蛊今日破壳而出,母体与子体相距千里,大概已有十天了。”
听他说完这些,崔雅南恍然大悟,怪不得那王卿宸在青楼见了番若一面便想将她娶回家,怪不得在与自己成亲三月之后便迫不及待将番若娶进门,即便是触怒崔家也不管,怪不得王锦弦常常对自己说,其实大哥是一个很好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蛊。
只是,番若对王卿宸用此蛊,若是为了攀龙附凤她能理解,可为何要在得到万千宠爱之时离去,还甩给自己一个黑锅?这事绝对没有陷害自己那么简单,如此的话,那番若就是亏大了。答案,一定就在她千里迢迢要赶去的地方。她为何要去那?去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崔雅南与未溯樱对视一眼,二人眉头都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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