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魔女之旅（17）
那个国家的左侧与右侧似乎因彼此交恶，决定在国内筑起一道围墙，再也不相往来。</p>
灰发的魔女在造访那个国家左侧时国内果然有墙壁存在，漂亮整齐的灰色墙壁宛如拒绝这一侧的另一侧般，冰冷而堂而皇之地存在。</p>
把手放上墙面，传来冰凉舒适的触感。</p>
“不觉得很煞风景吗，魔女小姐？”</p>
“什么煞风景？”魔女带着点成熟韵味的声音响起。</p>
“其实呢，我国的左侧跟右侧是真的水火不容，甚至想诅咒对面的人全部下地狱。不过啊，小姐你看。你不觉得这面墙作为阻挡这一侧与那一侧的墙壁稍嫌难看吗？”</p>
“难看是指什么？”</p>
不论是哪一边，墙面都是一片煞风景的灰色。可能正是因为两面皆是难看的灰色，才使公务员叹气吧。</p>
“你看看这面墙。我们想跟全世界炫耀——这面墙就是这边比隔壁优秀的最佳证据。”</p>
好像就是这样。简单明瞭，相当好懂的烦恼。</p>
甚至可说是像极了会为了一较高下而筑起灰色墙壁的国民会有的烦恼。</p>
“听说，你是正在旅行的魔女是吗？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公务员再次这么问。</p>
“……”魔女沉默了一下，手指点着下巴沉思：“这么说来，倒也不是没有。”说着，魔女小姐伸出手：“官员先生，你有小刀吗？”</p>
“嗯？”公务员愣了一下，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递给魔女：“给。”</p>
魔女接过刀子，在墙上刻下了字：“这个国家的这一边十分优秀。”——魔女旅行者。</p>
“……这究竟是什么？”</p>
公务员的眉头依然紧皱，看样子他不太机灵。</p>
“这面墙简而言之是阻挡这一侧与另一侧的象徵，同时也象徵这一侧有多么美好对不对？所以就像这样，请来访的旅人在墙上刻下感想。数量越多，墙面这一侧的美好就会更加显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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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可是我不太喜欢这种做法……”</p>
“啊啊，这么说来……”假装露出突然回想起来的反应：“墙面的另一侧已经有很多旅人造访的痕迹喽。”</p>
之后，魔女小姐到了墙的另外一面，并且如出一辙的用了同样的办法，在另外一面也刻下了字。</p>
......</p>
后来，听说在魔女小姐离去之后，那个国家发展出给造访的旅人小刀，请他们在墙面上刻字的习惯。</p>
话虽如此，水火不容的国民们又为何只有在互相比较这一点上意见一致到令人莫名畅快呢？</p>
......</p>
“如何？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个来自于《妮可冒险谭》的故事中的国家喔。”伊蕾娜兴奋的声音在林木的耳边响起。</p>
林木不由得露出轻笑：“挺好，想来那面墙也上也应该刻上了数不清的字了吧——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家乡的一个习惯。”</p>
“嗯？”</p>
“在我的家乡，有些旅客就喜欢在建筑或者标志性的东西上刻下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句子啊。”</p>
“诶——听起来不错诶，待会就在那面墙上刻下【灰之魔女伊蕾娜到此一游】好啦~”</p>
“……你开心就好。”</p>
......</p>
......</p>
“那里好像是国家中央耸立著一面灰色围墙，不可思议的国家。”</p>
听到这则传闻，一位魔女来到那个国家。</p>
她是个正在旅行的魔女。身穿黑长袍与黑色三角帽，胸口别著象徵魔女的星辰胸针。</p>
她的年龄约在十来岁后半，却有着格外稚嫩的脸庞。</p>
“哇，这好厉害。”</p>
少女站在耸立的墙前自言自语。墙上刻着所有造访这个国家的人们的讯息。</p>
话说回来。</p>
那位旅行的魔女——</p>
因兴趣使然而踏上旅途的魔女究竟是谁？</p>
没错，就是——沙耶！</p>
“嗨，你就是【魔法统合协会】的魔女小姐吗？你觉得这面墙如何？”</p>
那个国家的公务员来到沙耶身边，她接受委托，来到这里出差。</p>
“真厉害，看得出来有很多人来过这个国家。”</p>
旅行是沙耶的兴趣，工作则是解决世界各地的烦恼。</p>
基本上【法统合协会】以解决因魔法引起的事件与事故为主，但也会接受能以魔法解决的委托。</p>
比如说，像是这种委托。</p>
“魔女大人。委托书上也有明记——能请你想办法处理这面墙吗？自从旅行的魔女大人提案于墙面上刻下留言以来已经过了十几年。可是啊，随著时间经过，这个流行也渐渐消退。最近访客数量减少，想在这面墙上留下新留言的旅人数量也大不如前，使这面墙越来越荒废。”</p>
他们似乎是想请魔女发展这个因魔女而起的事情——</p>
换句话说，这个国家似乎沉浸在只要借助旅行魔女的智慧，就一定有解决办法的天真幻想中。就像是这个国家各自的现况。</p>
他们一定舍不得让这面墙荒废，才会大费周章做出委托。不过就目前看来，不做任何改变，这面墙也足以令人叹为观止。</p>
“怎样呢，魔女大人。你有什么好主意吗？”</p>
“嗯……”</p>
沙耶看着墙，思考了一阵子。</p>
那面墙留有众多旅人的足迹。上面的留言五花八门，各种感想应有尽有——</p>
尤其是那句“这个国家的这一边十分优秀——魔女旅行者”看起来比其他文字还早刻下，一旁还镶有金色的边框，给人一股比其他留言还重要的气息。</p>
似乎是察觉到了沙耶的目光，公务员先生解释道：“啊啊，那个啊。那是建议我们让旅人在这面墙上刻下留言的魔女写的。多亏有她，我国才能发展至今。”</p>
“这样啊......这个字迹，好像在哪……”</p>
虽说有些细微的差异，但好像曾经看过这个笔迹。</p>
具体来说是几年前在某个国家的某间旅馆。不仅如此，那个字迹还不停涌现无限的温柔与楚楚可怜的气质。</p>
刻下这行文字的旅人一定是有灰色头发与蓝色琉璃般的双眼的魔女恐怕还是人家亲爱的伊蕾娜小姐的亲人之类的更仔细观察这行文字传来一半伊蕾娜小姐般的气质所以恐怕是伊蕾娜小姐的母亲一定没错但不会是她女儿吧？</p>
当然不可能！所以一定是母亲伊蕾娜小姐的母亲一定是在造访这个国家时第一个在墙上刻下文字的旅人太棒了居然会在这么美妙的地方与伊蕾娜小姐的妈妈相遇简直就是命运的指引——</p>
太好了啊这样就只能结婚了呢，人家的可爱天使伊蕾娜小姐！</p>
好棒婆婆初次见面人家是沙耶平时承蒙令嫒照顾，话说伊蕾娜小姐的妈妈也又年轻又美丽，跟伊蕾娜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美丽无比——</p>
可是还是伊蕾娜小姐比较漂亮可爱真不愧是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啊啊啊！</p>
“……唔嘿嘿。”</p>
“……魔女大人你还好吗？眼神看起来非常不对劲啊？”</p>
“啊，不要紧。人家只不过是有点恍神而已。”</p>
“啊，嗯……是、是吗……”</p>
好像吓到人了，不过沙耶并没有在意，她伸出手对公务员道：“大叔，小刀借人家一下。”</p>
“借你小刀感觉会出事……”</p>
“好了好了，可以啦。”</p>
公务员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刀递给了沙耶。</p>
她立刻用小刀在墙上刻字。</p>
“伊蕾娜小姐我爱你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小姐伊蕾娜”嘴里一边嘀咕着，一边疯狂刻下这句话。</p>
最后连小姐都省了是因为被公务员全力阻止的缘故。</p>
“你搞什么啊！这面墙可是贵重的历史财产啊！才不是给你宣泄欲望的玩具！”</p>
他怒气冲天地破口大骂。</p>
不过沙耶若无其事地把他的怒吼当作耳边风。</p>
“你在说什么，这非常非常重要喔。”</p>
“哪里重要！这面墙是给造访的旅客留下在这个国家美好回忆的墙啊！”</p>
“啊，关于那条规定，要不要从今天开始改变呢？”</p>
“……你说什么？”</p>
“从今天开始，这面墙就让这个国家的国民写爱写的东西。对爱人示爱也好、对未来的希望也罢，像这样让他们爱写什么就写什么。”</p>
“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理由？”</p>
沙耶觉得自己说得非常简单明了，但看来他还是不懂，又或者是怒气还没平息也说不定。</p>
真是个严肃的人。</p>
既然如此，只能更浅显易懂，以劝戒的语气对他说：“因为，建这面墙的人不是你们自己吗？那么这面墙就应该为了你们自己存在才对呀，不是为了旅人的墙，只要变成能让自己看见自己的墙就好。”</p>
......</p>
......</p>
一位魔女和一名俊美无双的少年造访那个国家。</p>
魔女有着灰色头发与蓝色琉璃般的双眼、身穿黑长袍头戴三角帽、胸口骄傲地别著星辰胸针的她是魔女，也是旅人。</p>
年龄约在十来岁后半。</p>
顺带一提，美丽的她甚至楚楚可怜到被人称为可爱天使。</p>
那个人是谁？</p>
没错，就是灰之魔女伊蕾娜，那么陪同她的美少年是谁，自然就不用说了，除了林木之外，也没人担得起俊美无双这个形容词啦！嘛，开玩笑的。</p>
影响伊蕾娜最深的著作之一《妮可冒险谭》，书中的魔女拜访、并刻下文字的墙壁在粉丝间被誉为圣地。世界各国留有几处这种地方。</p>
其中之一，便在这个国家。</p>
据说这里是作者实际造访、在墙上留下感言的国家，因此无论是哪个书迷都一定会来朝圣，甚至让在看到那行文字时拜倒在地成为巡礼的例行公事之一。</p>
这次，伊蕾娜也拉着她的未婚夫循着旅途拜访这里。</p>
她抱着满心的期待而来，但——</p>
“……拆掉了。”</p>
墙被拆掉了。</p>
那个国家已经没有围墙存在，变成平凡无奇的国家。</p>
......</p>
“嗯——莫非那些就是你说的那堵墙？”林木古怪的声音在伊蕾娜耳边响起，她有些生无可恋地循着林木示意的方向望去——</p>
“欢迎！墙壁很便宜喔！”</p>
“要不要当作旅行的纪念呀！”</p>
“不只是残骸哟，是那面围墙的残骸哟！稀有超稀有哟！”</p>
推倒围墙，变得平凡无奇的国家中心处，有国民将过去曾是围墙的瓦砾敲成手掌大小四处兜售。</p>
旅人们在那群小贩旁聚集，可见出乎意料地广获好评。</p>
“不是，不过是堆残骸而已吧？只因为曾是墙壁才有价值……”</p>
伊蕾娜对瓦砾没有兴趣，立刻当场转身离开。</p>
林木好笑地耸耸肩，立刻跟上。</p>
现在国家的右侧及左侧没有各自的领袖，而是聚集于一处。</p>
走在大街上，很快速看到一栋正在兴建的建筑。</p>
【新公所建设中】</p>
“唔，这栋房子怎么这么奇怪？入口靠右边。”</p>
“你胡说什么。窗户都靠左边了，入口当然靠右比较好。”</p>
“你说什么！”</p>
“你想怎样！”</p>
“......”</p>
看似公务员的两位老人家看着建设中的工地进行无谓的争执。</p>
“请问……两位是这个国家的高官吗？”</p>
由于两人散发出知道围墙毁灭经过的气息，因此伊蕾娜试探地这么问了。</p>
“哎呀？你不是正在旅行的魔女吗？”</p>
“哎呀哎呀真怀念，十几年不见啰。”</p>
“这是——已经结婚了吗？这位好看的先生就是你的丈夫吧？”</p>
“不，我们还只是未婚夫妻......不过话说你们认识我吗？”伊蕾娜忍不住歪了下头。</p>
就连林木，也是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从伊蕾娜十四岁开始，就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十五岁开始旅行之后，更是寸步不离，他不记得有来过这个国家。</p>
但公务员的反应很奇怪。</p>
“你很久以前不是来过一次吗？”</p>
“……？嗯嗯，不过你怎么都没老呢？”</p>
“跟以前一样啊。”</p>
“嗯？仔细一看长相还比那时年轻呢。”</p>
“的确。”</p>
“还有仔细一看胸部也不一样。”</p>
“那倒是。”</p>
“什么嘛认错人了啊。”</p>
“可惜。”</p>
“......”</p>
林木微微挑眉，伊蕾娜也觉得他们的眼神很失礼。</p>
林木没有来得及开口，已经静静压抑胸中燃起怒火的伊蕾娜倒是先行问出了话来：“所以，两位是这个国家的公务员吗？还是只不过是满脸皱纹的老不羞？”</p>
“我们正是公务员。”</p>
“也是满脸皱纹的老不羞呢。”</p>
“那么正好，其实我有问题想问你们——”</p>
接着伊蕾娜说出在镇上见到的景色，以及造访这个国家的理由。</p>
“嗯嗯嗯，原来如此。这个问题很好。”</p>
“其实，现在说这里是那本书的什么圣地来这个国家的人也不少，不过每个都很失望就是了。”</p>
“那你们为什么要拆毁墙壁呢？”</p>
接着两人说起缘由。</p>
至今十几年前某位旅行的魔女提议，使这面墙成为让旅人留下感想的墙壁。但就在最近，这面墙开放给这个国家的人们自己书写。</p>
喜欢之人的名字、对将来的希望、愚蠢荒唐的愿望、绝口不提的秘密、国王耳朵的形状、或是纯粹的幻想。</p>
不仅如此，这个国家的人们毫无顾虑地写下各式各样的文字，人人削下墙面恣意书写。</p>
由于至今为止已经有许多旅人在墙上刻字，因此不过多久，墙面就不剩任何空间了。</p>
这个国家的人们一定很想在墙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吧。</p>
然而问题却在此时发生。</p>
国人们一连看了几天、几周自己趁势随兴写下的文字，终于忍无可忍。</p>
“讨厌这什么啦好丢脸。”</p>
“开什么玩笑是谁在墙上骂我！”</p>
“我才刚在这面墙上画一只爱的小雨伞，隔天就跟男友分手了！人家不想再看到这面墙了！”</p>
“唔……我喝醉的时候写了莫名其妙的东西……”</p>
诸如此类，居民们的陈情不绝于耳。</p>
这是当然的。和旅人不同，他们和这面墙壁住在同一个国家里，得天天面对这堵墙生活。旅途中的耻辱能够割舍。</p>
可是这个国家的人们一旦刻下文字，就只会成为无法抹灭的丢脸过去。</p>
结果，陈情日以继夜地膨胀，最后这面墙终于在最近决定拆毁。</p>
不知不觉间，在这个国家的人们心中，对墙壁另一头的厌恶再也无关紧要。</p>
他们一定是在高耸的墙面上看到至今为止的自己。</p>
自己在墙上写下的丢脸字句，绝对稍微否定了过去认为自己比隔壁人们优秀的想法。</p>
我们没有比较优秀。</p>
我们也这么愚蠢。</p>
得跟墙隔壁的人道歉才行。</p>
那个国家的人们在漫长的历史中，首次跨越墙壁彼此交谈。令人讶异的是，右侧与左侧几乎在同一时期想到相同的事情，从彼此商量到拆毁墙壁之间的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p>
“结果，这个国家根本不需要墙壁。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一模一样。”</p>
“也罢，接下来就平凡地作为同一个国家继续生活吧。”</p>
他们最后如此做下结论。</p>
总而言之。</p>
历经这种原因，那个国家破坏了旅人造访的理由。</p>
“嗨可爱的魔女小姐，还有帅气的魔道士先生，欢迎！要不要买块回忆啊？”</p>
“也好，那么请给我们一块回忆。”</p>
“谢谢惠顾！”</p>
回到城镇中央的伊蕾娜买了一块墙壁残骸后开始朝大门迈步。</p>
刚买的残骸上写着【伊蕾】两个字。</p>
林木没看，但伊蕾娜却看了个清楚……</p>
她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犹豫着是交给林木，还是直接毁掉——</p>
想着，还是交给了林木，谁让她是这家伙的恋人呢。</p>
于是林木想也没想的就将这块石头化为了灰烬......</p>
结果，这一趟没看到想看的东西。现在这个国家依赖贩卖墙壁残骸勉为其难地维持观光发展，但等到残骸卖完时，这个国家一定会变成平淡无奇的普通国家。</p>
成为不认为自己比较优秀、平平凡凡国家，默默地在世界边缘继续存在。</p>
不过，做为国家这样也许比较好。</p>
国家并非为了旅人或观光客存在。没有必要为了取悦他们，勉强自己配合旅人们的价值观。比起为了讨好观光客做出努力，或许更应该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便利才对。</p>
毕竟国家这种东西，本来就该为了住在国内的国民们存在。</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