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幻想篇章——探险
虽然禁忌目录与公理教会拥有绝大权威，但其实也有不受这两者影响的区域。</p>
那就是存在于包围住世界那道尽头山脉另一端的暗之国——以神圣语来说就是黑暗领域了。</p>
因此，目录也在一开始就明文禁止人民到尽头山脉去。</p>
尤吉欧之所以会说就算到达山麓也无法进入洞窟，就是因为有这个绝对无法违抗的条文存在。</p>
即使是爱丽丝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挑战禁忌目录才对，因为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禁忌。尤吉欧这么想着，同时凝视青梅竹马。</p>
爱丽丝那像是把极细金线并排在一起的长睫毛，在穿过树叶空隙的日照下闪闪发光，而她本人则是保持沉默——但最后迅速抬起头来的她，眼里却还是浮现出刚才曾经出现过那种充满挑战性的眼神。</p>
“尤吉欧。你这次所说的禁忌条文也不正确唷。”</p>
“咦……不、不会吧！”</p>
“我是说真的。目录里写的应该是这样。第一章第三节第十一项，不论任何人，一律禁止越过包围人界的尽头山脉……所谓越过山脉，当然就是攀登并越过的意思吧。所以进入洞窟应该不包含在内才对。说起来，我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到山脉的另一边，而是要找到冰块吧？翻遍禁忌目录也找不到任何条文写着禁止到尽头山脉寻找冰块喔。”</p>
听她用教会小钟般的清澈声音讲出这一大串话之后，尤吉欧无法再做出任何反驳。</p>
甚至还觉得爱丽丝所说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呢。</p>
——不过，目前最远只到过鲁鲁河沿岸的双子池而已，但那边离北方山峰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根本不知道之后的道路是什么状况，而现在又是水边会出现暴躁虫的季节……</p>
尤吉欧心里不禁浮现这些消极的想法，然而这时桐人忽然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后大叫着：“哎呀，尤吉欧，连村里的最会读书的爱丽丝都这么说了，一定不会有镨的啦！好，就决定在下一个休息日出发前寻找白龙……不对，寻找冰之洞窟！”</p>
“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当探险了。”零嘴角噙笑。</p>
“看来还是用些能保存的食材来做便当比较好呢。”爱丽丝微笑道</p>
尤吉欧交互看着这三个脸上闪烁着光芒的小伙伴，内心用力叹了一口气，但他还是虚弱地回应了一声：“啊。”</p>
……</p>
……</p>
七月的第三次休息日，看来会是个天气相当好的日子。</p>
十岁以上的孩子们已经接下了天职，只有在休息日时可以回归童年生活，在外面一直玩到晚饭的时间为止。</p>
零、尤吉欧与桐人通常是和其它男孩子一起钓鱼或是玩练剑游戏，然而今天却在晨霭尚未散去前就已经离开家里，直接来到村子外围的老树下等待爱丽丝。</p>
“爱丽丝是属蜗牛的嘛？怎么还没到。”零双手枕在脑后，语气懒散道。</p>
“就是，太满了。”丝毫没有自己也迟到了几分钟的自觉的桐人附和道。 说罢，又接着道：“女生就是这样，老是把打扮自己看得比准时赴约还重要。我看再过两年之后啊，她就会像优吉欧的姐姐一样，说什么会弄脏衣服而不愿意到森林里去了。”</p>
“有什么办法嘛，女生就是这样啊。”尤吉欧嘴上苦笑着回答，心里却忽然想起桐人口中两年后的事情。 由于爱丽丝在身分上仍然是未被赋予天职的孩子，所以周围也还能认可她和自己三人一起活动。</p>
然而她村长女儿的身分，已经注定她势必得成为村里女性们的模范了。</p>
不久后的将来，她一定会被严格禁止和男孩子一起玩，而且除了神圣术之外也得学习许多的生活礼仪。</p>
然后……再接下来会变成怎么样呢。她也会和尤吉欧的大姐丝莉凉一样，嫁到某个人家里去吗？</p>
虽然只是小孩子，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甚至都还情窦未开，但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的差别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好感这种东西也都有了个度。</p>
村里不少女孩子对零的态度都和其他人不一样，甚至连爱丽丝也有细微的不同。</p>
优吉欧知道，那是因为零长得太好看了，优吉欧觉得零应该是世界上长的最好看的人，虽然他没出过村子就是了。</p>
“喂，你在发什么呆啊。昨天没睡饱吗？” 尤吉欧发现桐人突然带着讶异的表情望着自己，于是急忙点头回答：</p>
“嗯、嗯，没事啦。啊……好像来了。”他听见了轻巧的脚步声，因此马上用手指着村子并这么说道。</p>
正如桐人刚才所说的一样，像是拨开晨雾才出现的爱丽丝，那头相当整齐的金发已经用缎带绑了起来，洁白的上衣也不停摇晃着。</p>
尤吉欧忍不住和两名挚友交换眼神，忍住笑意，异口同声道：“太慢啦！”</p>
“是你们太早到了。怎么到现在还像小鬼一样啊？”爱丽丝脸上完全没有歉意，更在说完话后把右手的藤篮、左手的水壶分别朝桐人和优吉欧伸了出去。</p>
零眨眨眼，看着两人投过来仿佛看“叛徒”一般的眼神，无奈耸肩。</p>
又不是自己不拿，是没东西可拿了。</p>
两人幽怨地接下行李后，爱丽丝便转向由村子边境往北方延伸的小路，然后弯腰摘起脚边的一根草穗。少女以它膨胀起来的前端用力朝耸立在远方的岩石山一指，元气十足地大叫：</p>
“那么……夏天的寻冰之旅，出发喽！””</p>
虽然纳闷着为什么会变成像“公主与她的骑士再加两名随从”，但尤吉欧和零还有桐人一起追上已经开始往前走的爱丽丝。</p>
这条道路南北贯穿了村子，其中南侧由于有许多人与马车通过，所以地面已经被踩得相当坚固平整；北侧的道路则少有人走动，因此满是树根与石头而特别难行。</p>
但爱丽丝却像是完全不受路况恶劣影响般踩着轻快脚步，哼着歌走在三个男生前面。</p>
尤吉欧心里不禁觉得，她走路的模样真是漂亮。</p>
几年前爱丽丝偶尔还会和村里的小鬼头们混在一起玩着练剑游戏，而除了身手敏捷的零以外，尤吉欧和桐人也好几次被她手里的细枝痛击，相对地他们手中木棒却像遭遇到风之精灵般老是挥空。</p>
如果爱丽丝继续练习下去，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村里的第一名女侍卫呢。</p>
“侍卫吗……” 尤吉欧不由得在嘴里这么咕哝着。</p>
在成为巨树的伐木手之前，他曾经有过这种绝不可能实现的梦想。</p>
如果能被选为村里所有男孩憧憬的【侍卫】，就不用再拿着只是剥掉树皮的简陋木棒，而能得到虽为中古品却货真价实的钢剑，甚至还能学习真正的剑术。</p>
还不只是这样。</p>
每到了秋天，北部边境各个村庄的侍卫便能参加在南方城镇萨卡利亚所举行的剑术大会。</p>
如果能在大会里得到前几名，将能成为城镇的卫兵——也就等同于被承认为一名真正的剑士，可以获颁由央都打铁工房所锻造出来的制式剑。但成为卫兵还不是尤吉欧最后的梦想。</p>
如果实力获得卫兵队的承认，便能得到参加央都圣托利亚正统【修剑学院】入学考的资格。</p>
虽然那是场相当困难的考试，但只要能合格并从两年制的学院毕业，即可参加在诺兰卡鲁斯帝国皇帝御前举行的武术大会。</p>
据说贝尔库利当年就曾在这场大会里获得优胜。</p>
而接下来就是梦想的顶点，也就是聚集了人界中所有英雄的大赛——由公理教会亲自举办的【四帝国统一大会】。</p>
只有在这场据说连神明都会欣赏的战斗里赢得最后胜利，才能够站上所有剑士的顶点，接下维护世界秩序这项神命，成为一名能够驾驭飞龙并且与黑暗领域恶鬼战斗的【整合骑士】——</p>
凭尤吉欧的想象力，实在无法勾勒出那是什么样的一幅图案，但他确实曾经怀抱过这样的梦想。</p>
无法成为剑士的爱丽丝，说不定能以神圣术士见习生的身分离开村子，前往萨卡利亚的学校，甚至是央都的【修术学院】去学习。</p>
到时候，说不定自己能穿着绿色与淡茶色的卫兵队制服，腰间吊着闪烁银色光辉的制式剑，待在爱丽丝身边担任她的护卫呢……</p>
“那个梦想还是有机会成真唷……” 走在旁边的桐人突然这么小声呢喃，把尤吉欧吓得马上抬起头来。</p>
零也忍不住侧头看去。</p>
尤吉欧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接着低声问答：“不，已经没机会了。”</p>
没错，作梦的时期已经结束了。去年春天，现任侍卫长的儿子吉克已经被赋予侍卫见习生的天职。</p>
但他用剑的技术根本不如尤吉欧与桐人，当然也差了爱丽丝一大截，更不用说身手最好的零……</p>
尤吉欧叹了一口气，把涌起的些微不满与数倍的死心一起吐了出来：“就算是村长，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决定的天职。”</p>
听到这话，零便撇了撇嘴，小声道：“又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改变天职。”</p>
“有嘛？”优吉欧愣愣道。</p>
“就是完成工作的时候啊。”桐人笑着接话道。</p>
尤吉欧这次又因为受不了桐人的顽固而露出苦笑。</p>
这两个搭档直到现在还没有舍弃那个远大的梦想——在自己这代便将比铁还硬的基家斯西达砍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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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把那棵树砍倒，我们的工作便漂亮地结束了，接下来就能选择自己的天职啦，对吧？”桐人看着优吉欧和零笑着道。</p>
“当然。”零也笑着回应。</p>
“是没错啦……”优吉欧无奈。</p>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天职不是牧羊人或是小麦农真是太好了。因为那种工作根本没有结束的一天，但我们的就不一样了。我想，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将那棵树在三……不对，是在两年内砍倒才对，然后……”</p>
桐人说完，零便接话道</p>
“去参加萨卡利亚的剑术大会。”</p>
“带着制式剑回来吓村子里的人一跳！”优吉欧补充。</p>
“什么啊，你不也这么想吗，尤吉欧。”</p>
“哪能只让你们两个耍帅呢。”</p>
这时，爱丽丝忽然转过头，一脸的狐疑：</p>
“喂，你们三个瞒着我在聊什么？”</p>
“没、没有啦。我们是在说还没要吃午饭吗～对吧？”</p>
“嗯、嗯……”</p>
“就是这样……”</p>
“真受不了你们，才刚开始走没多久而已呢。瞧，前面已经能看见河川了。”三人朝爱丽丝用草穗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道路前方确实有水面闪闪发亮地摇晃着。</p>
这就是源自于尽头山脉，流经卢利特村东方并一直往南到萨卡利亚的鲁鲁河了。</p>
而道路也在这里一分为二，右边的道路在渡过北卢利特桥后将通往东方森林，左边的道路则沿着河流西岸往北延伸。</p>
几人的目标，当然是继续往北方前进。</p>
来到分歧点的尤吉欧在河边蹲下，然后把右手放进透明的潺潺流水当中。</p>
盛夏的太阳果然威力惊人，就连初春时依然相当冷冰的河水也变温了。</p>
如果脱掉衣服跳进河里应该会很舒服才对，但他实在没办法当着爱丽丝的面这么做。</p>
“照这水温看来，不像会有冰块流过来啊。” 优吉欧一回过头这么说，桐人马上噘起嘴反驳道：“所以才要到根源的大洞窟去啊。”</p>
“都走到这里了，不去找找根源就太可惜了。。”零也是撇嘴，</p>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得在傍晚的钟声响前回到村子里才行。嗯……那么索鲁斯来到正上方时，我们就要往回走喽。”</p>
“真没办法，那我们得走快一点才行！” 爱丽丝说完随即踩着柔软的草皮往前走去，而另外三个人也快步跟在她身后。</p>
左侧突出来的树木就像天篷般遮住日照，再加上右边河面散发出来的凉气，让四个人在索鲁斯高挂空中的现在也能舒适地往前走。</p>
宽一梅尔左右的岸边，全被短短的夏季野草所覆盖，路面上几乎没有什么会绊脚的石头或是洞穴。</p>
尤吉欧现在才发现，双子池之后的区域明明这么好行走，自己却从没来过，这让他稍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p>
村规里禁止小孩单独通过的北方山峰，还在遥远的前方。</p>
所以就算走到池子的另一边，大人们应该也不会生气才对，但可能是出于对规范的——</p>
没错，正是敬畏之心，使得小孩子们的脚步通常在远离北方山峰处就会自动停下来。</p>
自己明明平常总和桐人、零三人一起抱怨大人们只在意村里的规范，仔细一想才发现，三人别说是违反规范或是禁忌，甚至连想要违反的念头都没产生过。</p>
今天的小小冒险，已经算是他们前所未有的挑战了。</p>
尤吉欧这时竟然开始有点不安，于是看向走在前面的零、桐人与爱丽丝，却发现三人竟然轻松地合唱着牧羊歌。</p>
这三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搞的，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担心害怕了吗？想到这里，尤吉欧就忍不住想要叹气。</p>
“喂，我说啊——” 尤吉欧一出声，前方没停步的三人便回过头来看着他。</p>
“什么事啊，尤吉欧？”爱丽丝歪着脑袋问道，</p>
优吉欧看着青梅竹马的脸，忽然想吓吓面带疑惑的爱丽丝，于是故意用威胁的语气询问：“已经离村子很远了……这边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什么凶猛的野兽耶？”</p>
“咦～？我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啊。” 爱丽丝稍微往旁边瞄了一下，结果桐人也只是轻轻耸了耸肩：“嗯……多涅提他们家的爷爷好像说有看过巨大长爪熊，那是在哪边的啊？”</p>
零思索了一下，道：“那是在东边的黑色苹果树附近吧？而且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p>
“这边就算有野兽，顶多也只是四耳狐之类的小东西吧。哎呀，尤吉欧你还真胆小呢。”爱丽丝接话道。</p>
遭到三人同时取笑后，尤吉欧急忙反驳：“我、我才不胆小呢，更不是害怕……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双子池后面的区域，还是稍微注意一点比较好。”</p>
听尤吉欧这么说，桐人那对黑色眼珠随即发出恶作剧的光芒。</p>
“嗯，这么说也没错啦。对了，你们知道吗？这座村子刚建立时，偶尔会出现从暗之国来的恶鬼……像是哥布尔啦半兽人之类的生物，越过山脉到村里来偷山羊和小孩哦。”</p>
说完，他便故意往旁边看去，但爱丽丝却用鼻子冷哼一声回答：“干嘛，还想吓唬我吗？这我当然知道啊，最后是有整合骑士从央都过来把哥布尔的老大打跑了对吧？”</p>
“——从那之后，每到了晴天，就能看见尽头山脉的遥远上空有穿着白银盔甲的龙骑士在飞翔。” 桐人说出村里每个小孩都知道的童话结尾，然后再度朝北方抬起头来。</p>
而零和尤吉欧与爱丽丝也仰头看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到覆盖大部分视野的雪白连峰以及上头的蓝天。</p>
瞬间，云层中似乎有道小光点闪烁了一下，但定眼凝视之下却又没有任何发现。</p>
于是几人互相看着对方的脸，以笑容隐藏自己的不好意思。</p>
“——果然只是童话故事吗……住在洞窟里的冰龙，一定也是贝尔库利编出来的故事。”</p>
“喂喂喂，在村里说这种话一定会被村长揍哦。毕竟剑士贝尔库利可是卢利特村的英雄嘛。” 尤吉欧的话让爱丽丝再度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并随之加快了脚步。</p>
“去看看就知道了。快点，要是你们再慢吞吞，中午之前就到不了洞窟啦！”</p>
——爱丽丝虽然这么说，但尤吉欧原本就认为步行半天不可能到达尽头山脉。</p>
尽头山脉正如其名，位于世界的尽头，也就是由东西南北四帝国所构成的人类国度最边缘。</p>
就算卢利特村位于北部边境的最北边，光凭他们几个小孩子的脚力依然不可能这么轻易走到这座山脉才对。</p>
所以，当太阳明明尚未到达头顶正上方，尤吉欧却发觉自己已目睹变得相当狭窄的鲁鲁河流进眼前山崖底部的洞窟时，马上就惊讶得说不出话来。</p>
原本分布在左右两边的一大片森林忽然完全消失，眼前只有灰色凹凸不平的岩壁笔直地往上隆起。</p>
若是抬头仰望，虽然能看见横切过蓝天的纯白棱线仍旧隐身于远方的云朵中，依然可以确定这道岩石斜面正是山脉边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