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二章 叛乱的起始
第二章叛乱的起始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主办这场宴会的人是凯萨莉萝。
这原本是场仅限武装司书自家人参加的宴会,不过,凯萨莉萝有特别对几位和武装司书有关系的人士发出邀请函,例如九个月前辞去武装司书一职的明斯=伽扎因,结果他并没有现身出席;还有立下击溃神溺教团最大功劳的艾恩立凯,但他至今依旧下落不明。
还有一名她邀请的对象,就是这位奥莉薇亚=利崔特。
「奥莉薇亚小姐,妳来啦~~」
凯萨莉萝兴奋地牵起奥莉薇亚的手。
「谢谢妳邀请我来。可是,我来真的好吗?感觉自己好像和这里格格不入。」
「当然好啰,要是不好的话,就不会邀请妳来了呀。」
「嗯,也是喔,那我就不客气啰。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帮帮她吧。」
说完,奥莉薇亚起身要搀扶米蕾波可。
「这点小事就不用妳操心啦。」
凯萨莉萝马上将米蕾波可抢了回来。
「喂、马特先生,你来扶她吧,怎么可以劳动奥莉薇亚小姐呢。」
接着便把米蕾波可推给马特阿拉斯特,醉得晕头转向的米蕾波可发出「唔嗯」的怪声。
「你们不用特别招呼我啦,太客气的话,反而会让我感到沉重。」
「千万别那么说,奥莉薇亚小姐可是这场宴会的座上宾。比起这个笨蛋、那个放荡子、以及那边的快乐杀人魔都来的伟大唷。」
凯萨莉萝依序指了米蕾波可、马特阿拉斯特,和哈缪丝。
「这话太言过其实了,对吧,马特阿拉斯特?」
奥莉薇亚向马特阿拉斯特征求同意。
「唔、嗯该怎么说呢」
凯萨莉萝往马特阿拉斯特的小腿踢了下去。
「吵死了,喂,你这个讨厌鬼快走开啦。」
「我是招谁惹谁了啊。话说回来,米蕾波这家伙应咳不会吐吧。」
马特阿拉斯特一面唠叨,一面扶着米蕾波可离开。
「奥莉薇亚小姐,这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宴会,不过还是请妳尽情享乐唷,料理和酒都非常美味。」
「的确如此,刚才我稍微品尝了一下,味道真的没话说。是谁做的呢?」
「妳知道利兹力吗?是最近升上武装司书的小伙子,就是他喔。」
「我知道,是那个坏心眼的小鬼吧,原来是他做的啊。」
奥莉薇亚显露出惊讶。
「我肚子饿了,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于是两人结伴穿梭于会场中,凯萨莉萝黏着奥莉薇亚享用各式料理与饮品。
这两人感情很好,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凯萨莉萝单方面喜欢奥莉薇亚。
七个月前,在一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凯萨莉萝得知了奥莉薇亚的事情。在这之前,凯萨莉萝就连她还活着,甚至有奥莉薇亚这号人物存在都全然不知。
1926年5月。
战后过了半年,不论是武装司书的重组、馆下街的重建、抑或是神溺教团的歼灭,所有的工作都大致上了轨道;一直让大家很在意的神溺教团真面目,也在尤奇佐纳的假设性推论下有了共识。
武装司书总算可以悠闲度日。
但是,有一个疑惑在凯萨莉萝等人之间议论纷纷,这件事虽然在背地里被悄悄讨论,也确实在武装司书之间流传开来。
那是去年九月时发生的事,也就是沃肯反叛事件。
苍渊咒病大乱之后,洛萝缇的『书』被送往邦特拉图书馆。
他们从书里发现武装司书达托姆背叛的事实。达托姆被天国这个诱饵吸引,因而背叛了武装司书。他四处躲避明斯的圣洁眼,为了避免让人对他背叛的事心生疑窦而转往各处,并暗中将图书馆的情报泄露给卡酋亚。
虽然达托姆的『书』并没有出土,但凯萨莉萝心想:要是让我发现的话,一定要把他的书砸碎。
而且,他们因为发现达托姆的背叛,进而产生了一个疑问。
沃肯反叛事件当时,杀死毕札克的人或许不是沃肯。由于当天向武装司书通报毕札克死亡消息的人是达托姆,所以达托姆说不定不是第一目击者,而是真正的犯人。
从这件事又掀起另一波疑问。
沃肯当真背叛了武装司书吗?
沃肯的背叛有很多解不开的谜,从他盗走自动人偶优克优克、带出蕾娜斯=弗鲁路并将之杀害,以及杀死毕札克等行为来看,无疑地被视为背叛。然而,他的目的至今依旧不明,他的行动也有太多无法解释的部分。
根据哈缪丝查明的结果,沃肯的首要目的在于夺回自动人偶优克优克。对神溺教团而言,优克优克体内似乎被灌注了重要的魔法权利;再者,蕾娜斯=弗鲁路原本的人格,好像也和这个魔法权利有关。
沃肯是否真的杀害毕札克,连哈缪丝也不是很清楚,据说她只是依照当时的状况判断是沃肯所杀。
任谁都会觉得这个说明似乎太过牵强,叫人无法理解。
于是,在发现达托姆背叛之后,这件事再次引起大家的质疑。
莫非沃肯一直以来都没有背叛过武装司书?大家至今仍深深信赖他的人品;相反的,对哈缪丝的信赖还薄弱许多。
关于这件事,凯萨莉萝找来葛摩商量,这两人曾有好几次被编为同组队员,算是能推心置腹的好友。
两人屏住呼吸,躲在邦特拉图书馆后方的武器仓库暗处,压低声音进行交谈。
「可是,就算达托姆背叛了我们,这个理由也不足以成为沃肯没有叛乱的证据啊。」
葛摩谨慎地发表意见。
「是不能成为证据,不过疑虑还是疑虑。」
凯萨莉萝说道。今天的她没有半点平时幼稚的感觉,她可以明显区别出乎时与正式场合时的表情。
虽然能力不及最强等级,但即使是在武装司书中,凯萨莉萝也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实力者,她的眼神既可怕又锐利。
「假设真是如此,不就表示dai理馆长说的全是假话?」
「你听过沃肯说的吧?他说要揭穿dai理馆长的恶行。」
「也就是为了杀人灭口啰?」
凯萨莉萝点点头。
「达托姆杀害毕札克一举,对dai理馆长而言应该也在意料之外,因为dai理馆长当时还不知道达托姆背叛的事。
于是dai理馆长巧妙地利用这件事,把沃肯塑造成一名叛徒。」
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凯萨莉萝与葛摩不忘警戒四周,他们数次确认是否被哈缪丝的触觉丝窃听。
「假设真是如此,这件事又和蕾娜斯=弗鲁路有什么关连?还有那个自动人偶又是什么来路?」
「这我就不知了,因为不管是沃肯的『书』,还是蕾娜斯的『书』都还没找到。」
「那蕾娜斯=弗鲁路人在哪里啊?」
「虽然我很不想去探究,不过可能已被dai理馆长」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更进一步地屏息说着悄悄话。
「凯萨莉萝,如果遇到最糟的情况,妳会怎么做?」
「这不用问也知道吧?当然是挺身而战啰。」
凯萨莉萝的眼神泛着利刃的锐光。
「真要放手一搏吗?」
「dai理馆长是会乖乖就范接受审判的人吗?既然如此,就只能来硬的啰。」
「看来会演变成大事件。」
「光凭我一个人不够,一定要集结同袍们的力量才行。」
「妳别太冲动,反抗dai理馆长可是最糟的发想耶。」
「不管怎样,还是得先和其它人商量才行。」
在私底下讨论这类话题的人,并非只有凯萨莉萝与葛摩,有许多武装司书也抱持着相同的疑问。
就在邦特拉图书馆开始弥漫着一股动荡不安的气氛时,凯萨莉萝等人却与一名令他们无法置信的人再次相遇。
马特阿拉斯特突然宣称要说明沃肯反叛的真相,让大家感到十分惊讶。凯萨莉萝等人聚集在邦特拉图书馆的小会议室里,等待马特阿拉斯特出现。
「他真的会说明真相吗?」
米蕾波可问道。
「那个人可是马特阿拉斯特先生耶,他说的话准没错啦。」
路易克则是笑着回道。
「那可不一定吧,我觉得那家伙有时候不能轻忽。」
葛摩露出锐利的眼神表示,凯萨莉萝也跟着点头。
「说的没错,其实大家并不了解马特先生这个人,尽管我和他交情不错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虽然马特阿拉斯特看起来既吊儿郎当,又好像经常摸鱼的样子,然而他的头脑和战斗力却是无庸置疑的强。而且若要说到支持哈缪丝的人,他无疑就是第一人,光凭这一点就令人很难完全相信他。况且,也有传言指出马特阿拉斯特不是跑去摸鱼,而是接受哈缪丝的密令,在暗地里从事不为人知的任务。
马特阿拉斯特叨着烟斗走进吵杂的会议室里,脸上依旧挂着他那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就是:
「那么,首先我必须先向各位道歉,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沃肯叛乱的真相了,但我却一直没说,实在很抱歉。」
他的口吻轻松到就像在辨解自己偷情的原因,这反而让凯萨莉萝他们感到困惑。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路易克站了起来。
「原本打算向大家解释的,不过与其由我来说,不如让当事人自己说清楚会比较好吧。请进。」
大家原本以为走进来的人会是哈缪丝,可是在见到现身会议室的人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站起来了。
那是大家想忘也忘不了的蕾娜斯=弗鲁路。
「妳还活着啊!」
「为什么?这段期间妳都到哪里去啦!」
听到武装司书们发出惊讶的声音,蕾娜斯大大地笑了,接着往马特阿拉斯特身旁的椅子坐下。
「首先我要声明,现在的我并不是蕾娜斯=弗鲁路,而是这副身体原本的人格奥莉薇亚=利崔特唷。」
奥莉薇亚=利崔特开始向一头雾水的凯萨莉萝等人说明。
「我就从头说起好了,过程有些冗长,还请各位耐住性子听好啰。
十多年前,我在库拉自治区的战场上遭到神溺教团囚禁。诚如大家所知,我被迫喝下阿葛克司之水而失去记忆,并被神溺教团饲养。
但是,我并不是那种会一直屈服神溺教团的女人。我有我想要取回的东西,那就是在战场上一同存活下来的同伴们的记忆,以及模糊的家人记忆;最重要的是,我想找回人类该有的心。」
奥莉薇亚继续说明,她向一位名叫夏洛特的魔术师大献殷勤,因而获得他让与的自动人偶优克优克。接着,她集结同伴们不顾性命地进行魔术审议,东窗事发之后,连记忆和自动人偶都被夺回去了。
「后来,我被迫假扮成摩卡尼亚的母亲,之后发生的事,你们也应该都知道吧。」
凯萨莉萝等人点点头,坐在奥莉薇亚身旁的马特阿拉斯特则一脸愉悦地抽着烟斗。
「那么,后来呢?」
「我们使用的自动人偶辗转落入武装司书的手中,神溺教团对此始终觉得芒刺在背。因为一旦让肉块们恢复记忆,神溺软团肯定会大受打击,而当时采取行动的人就是沃肯。」
「那家伙果然背叛了我们!」
路易克激动地站起来,凯萨莉劳拉拉他的袖子示意还在说明当中,要他坐回椅子上。
「神溺教团利用沃肯偷出自动人偶,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感到不安,因为自动人偶很有可能还残有发动魔法权利的力量。
就在那个时候,我的记忆开始在蕾娜斯体内苏醒,后来沃肯注意到我的异常而将我带走,为的就是解除被灌注在自动人偶里的魔法权利。」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然后,他杀死毕札克并胁迫我,企图要我解除自动人偶,所幸哈缪丝小姐及时赶到,为我打倒了沃肯。于是,我发动自动人偶的力量,并且恢复了记忆。
可想而知,神溺教团随后必定会取我的性命,于是我拜托哈缪丝小姐,假装成我已经惨遭杀害。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都听得懂吧?」
奥莉薇亚一口气把话说完后喘了口气,语气虽然显得很平静,但光是这样就已经道尽她一路走来的坎坷历程。
这位女性真是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凭她那手无寸铁的身体,竟然能瞒骗神溺教团,一个人杀出重围。和仰赖武力与组织、只在安全区域内持续作战的自己相比,这个女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奥莉薇亚小姐,妳真的好了不起喔。」
凯萨莉萝冲向前去,紧握住奥莉薇亚的手。
「我真为我们自己感到惭愧,让妳一人孤军奋战,却什么忙都没帮上。
神溺教团可以说是奥莉薇亚小姐消灭的不是吗?」
「妳不用在意,因为有你们大家在,所以神溺教团才得以灭亡。
只是」
奥莉薇亚放开凯萨莉萝的手。
「你们竟然放任沃肯的事不管,我真的有点不甘心。」
奥莉薇亚如此说完后,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好过分,他真是个过分的家伙,你们为什么没有先把那个坏蛋杀掉?」
奥莉薇亚的眼眶泛起些许泪光,她连忙以袖子擦拭眼角。
「抱歉,在大家面前失态了,因为我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凯萨莉萝一脸茫然。沃肯做了什么,从她的模样就可以理解,想不到沃肯竟然对她做了那种事!
「岂有此理!」
米蕾波可一拳打向桌子站了起来,露出一脸彷佛现在即将开战的表情。
「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人可恶,真气自己怎么会相信过他。」
葛摩也气得咬牙切齿。
「你们别放在心上,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要是被人过度议论的话,我反而会觉得难堪呢。」
奥莉薇亚露出坚强的笑容,凯萨莉萝着实感受到她是位坚强的女性。
「唉~~关于沃肯的事大概就是这样。这么一来,大家对dai理馆长的疑虑应该解除了吧?」
奥莉薇亚小姐今后将以战区灾民的身分受到图书馆保护,若是奥莉薇亚小姐有困难的话,希望大家能尽量给予协助。
那么就到此为止,解散。」
米蕾波可举手制止打算结束谈话的马特阿拉斯特。
「请等一下,早点向大家说明真相不是很好吗?」
奥莉薇亚向马特阿拉斯特使了个眼色,见他轻轻点头后,奥莉薇亚继续说明:
「是我去拜托马特阿拉斯特先生的,虽然说神溺教团已经灭亡,但还是不能大意。」
米蕾波可听了歪着头感到不解。
「就算是这样好了,你也未免太久才说了吧,和神溺教团的战争结束后已经过了五个月耶。」
「啊~~那是因为」
马特阿拉斯特话说到一半时,奥莉薇亚突然将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接着以食指贴在他的唇上。
「都是因为这家伙舍不得离开我。」
一股难以书喻的尴尬气氛弥漫在小小的会议室里,马特阿拉斯特的额上流下一滴汗珠。
「哎呀,接受他安慰的同时,我们不小心就稍微深入了点。
因为他说:『我会永远守护妳、希望妳成为我的女人』,才使得这段暧昧的关系一再拖延。他真是个自私的家伙,怎么也无法离开我呢。」
「这么说来你们从去年九月起就一直勾搭在一起真、真低级。」
米蕾波可张大嘴表达自己的感想。
「啊、哈哈、啊哈哈哈」
马特阿拉斯特笑着企图敷衍了事,当然,在场的武装司书任谁也笑不出来。
「平常老是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上哪儿去鬼混了。」
葛摩站了起来,绕到马特阿拉斯特的身后。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马特先生,这下我了解了。」
凯萨莉萝转动颈子和拳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
「你这是死刑唷,绝对是死刑。」
从米蕾波可的表情看起来,彷佛连见到马特阿拉斯特都觉得厌恶。
马特阿拉斯特朝门的方向往后退,然而葛摩早一步绕到他身后,他的脖子被对方从腋下伸出的双手紧紧勒住。
「我要动手了,奥莉薇亚小姐,妳没意见吧?」
凯萨莉萝一边做伸展运动,一边询问奥莉薇亚。
「嗯,但请你们手下留情喔。」
奥莉薇亚如此说完后,便匆忙地闪到一旁。
「等等,奥莉薇亚,这一段我根本就没听说啊。」
凯萨莉萝充分做了助跑,以桌子作为踏板,整个人跃到差一点就要碰到天花板的高度,接着两脚一并,往马特阿拉斯特的脸上漂亮地踹下去。
见到手捂鼻尖的马特阿拉斯特,奥莉薇亚「呵呵呵」地笑了。
后来,奥莉薇亚便留在馆下街生活,重回她当初身为蕾娜斯=弗鲁路时曾经待过的裁缝店工作。虽然奥莉薇亚本身并没有学过裁缝,但她说自己的手还残留着蕾娜斯的记忆。
武装司书们满怀感谢之心与敬意来对待奥莉薇亚。之后的七个月里,奥莉薇亚都以极为普通的一般市民身分,在邦特拉图书馆持续过着平凡安稳的生活。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场景回到宴会会场内,奥莉薇亚正在与凯萨莉萝聊天。
「喔~~又要开新店了啊。」
凯萨莉萝大口吃着炸香肠大声说道。奥莉薇亚工作的店打算开分店,她好像会被委任为那家分店的店长。
「还没确定啦,只是有这样的想法。」
「那也很棒啊,到时候我一定会拼命买衣服捧场唷。」
「妳还真性急呢,就说一切都还没敲定。再加上我的经验不足,还有资金等许许多多的问题。」
「如果需要借钱的话,请尽管开口唷,我手边可是有足以买下一座城镇的资金呢。」
「我绝不能向朋友借钱,我会自己筹措这笔钱的。」
奥莉薇亚笑着回答。对凯萨莉萝而言,奥莉薇亚确实是位充满魅力的女性,她不但头脑聪颖,还有果决的行动力与胆量,虽然说话态度蛮横不讲理,但内心很善良,从有些小地方可以看出她容易寂寞的性格。凯萨莉萝只和她聊了一下,就喜欢上她这个人了。
「不过听来挺有趣的。能遇到这样的店长真是不可思议,我的第二个人生似乎过得太过精采了。」
「这就是人生的平衡点呀。奥莉薇亚小姐至今有过太多不好的遭遇,所以接下来的人生一定充满了许多美好的事情唷。」
「我也希望是这样,剩下的就是找个好男人啦。」
「哎呀,妳完全抛弃马特先生啦?」
「那种人老早就被我甩啦,要我和那笨蛋一起实在太糟蹋我了。」
真不傀是奥莉薇亚,凯萨莉萝感到很佩服,竟然觉得和那个英俊有钱、头脑聪明的男人在一起是糟蹋自己。
「那么,什么样的男人才适合妳呢?」
「该怎么说呢~~男人最重要的是诚恳。」
「诚恳啊。可是,妳不觉得那反而最难?」
她们就像这样,一直天南地北地畅谈下去。
另一方面,马特阿拉斯特在隔壁的谈话室里将椅子排好,让浑身瘫软的米蕾波可躺在椅子上。不用管她,她应该就会自己醒过来吧。
马特阿拉斯特打算再回去饮酒作乐,于是准备返回会场,就在那个时候,新人武装司书利兹力主动向他搭话。
「马特先生,奥莉薇亚小姐来了吧?」
利兹力今天一手包办料理与招待的工作,这并非被某人命令,而是他自己主动要这么做的,他连此刻都还一手端着一盘内填香草馅的烤乳猪。
「嗯,她有来喔。怎么了吗?」
「您和奥莉薇亚小姐交往得怎么样?」
利兹力用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戳了戳马特阿拉斯特的侧腹。
「什么都没有,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
「什么~~是真的吗~~?好想听喔~~好想知道得更详细喔~~」
马特阿拉斯特叹了口气。利兹力明明是武装司书,却像个没事干的家庭主妇一样,非常喜欢说别人的闲话。
「都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是吗?好无聊喔~~」
利兹力只好耸耸肩。
「唉~~真无聊。男性武装司书全都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女性则是每个都好像少一根筋,根本没有象样的爱情故事。啊!你看看那边。」
利兹力指着正在睡觉的米蕾波可。
「这明明就是可以借机送她回家的大好机会,居然没有人采取行动,真搞不懂大家在想什么。」
「那是因为下场一定很惨。」
深知米蕾波可性格的马特阿拉斯特坦率地说出想法。
「也是啦,不论结果如何,流个几公升的鲜血肯定是在所难免。
这么说来,剩下的乐子就只有奥莉薇亚小姐啰,不知有没有英雄敢追求她啊。」
真是个乐天的小子,马特阿拉斯特暗自在心中苦笑。
他根本就不知道奥莉薇亚曾经是令哈缪丝恐惧的叛乱者,连马特阿拉斯特之前曾经差点杀了她的事也不晓得。要是他知道的话,一定不敢像这样闲扯。
马特阿拉斯特重新回想,反叛者奥莉薇亚是如何让马特阿拉斯特放过她,并且为自己争取和平生活的。那是一段十分奇妙的故事,总之这个世上原本就世事难料。
1926年5月。
马特阿拉斯特接受除掉奥莉薇亚的任务,动身离开了图书馆。
他拥有一支有别于武装司书的私人军队。那是他把手伸向黑暗社会所收买的一群家伙,他们并不知道雇用自己的主使者就是马特阿拉斯特,马特阿拉斯特也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因为他们不过是自己用钱买来、可以用完就丢的喽啰。
他们散布于世界各地,暗地里秘密调查奥莉薇亚的行踪。
「原来在伊斯摩啊。真受不了,难怪找遍了库拉和海利奥托都找不着她的人影。」
马特阿拉斯特看着军队送来的报告书喃喃自语。不论逃到天涯海角,她终究是个没有后盾、没有特殊能力的女人,杀她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眼前除了手下送来的报告书之外,还有一封信件。那是邦特拉图书馆的哈缪丝寄来的,信封里还装有另一只信封,看来对方只是把署名寄给哈缪丝的信直接转寄给自己。
他在看到寄信人后吓了一跳,因为对方正是马特阿拉斯特现在想杀的奥莉薇亚=利崔特本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打开信件后更令他惊讶不已,一张信笺上仅以潦草的字迹写了一句话。
『请帮助我。』
下方还写着她现在藏匿的地点。
只要将这个地点通知自己旗下的军队,便能轻易杀掉她,不过马特阿拉斯特决定亲自跑一趟。
话说回来,这女人究竟想些什么啊?她想向狙杀自己的对手寻求什么样的帮助呢?
马特阿拉斯特透过车窗寻找奥莉薇亚的身影,地点是伊斯摩共和国的某条街上,车站的周边区域就是指定的场所。
奥莉薇亚确实在那里,她遮着脸在车站为人擦皮鞋,正努力为一名看起来像是薪水阶级、一身西装打扮的男人擦鞋。
虽然马特阿拉斯特曾经见过蕾娜斯好几次,但是面对奥莉薇亚还是第一回。哈缪丝似乎把她视为强敌,不过他认为那应该只是估计错误,眼前只见一名长期过着逃亡生活,憔悴得不成人形的普通女性。
「哼,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嘀咕,一边从车内备有的工具箱里取出一支扳手,然后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他迅速将手伸出车外,把扳手鱼局抛向空中,接着只要让它掉在奥莉薇亚的后脑勺,便能轻易重创她的脊髓,这点程度的小事就算不用预知能力也猜得到。
一名身分不详的倒霉女性,被一把从高楼坠下的扳手击中当场死亡,明天的报纸应该会注销五行左右的报导吧。
马特阿拉斯特苦思了片刻,在想是要现在杀她,还是要待会儿再杀。由于这两种选择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让他拿不定主意。
就在他决定现在杀她而打算出手的瞬间,奥莉薇亚拾起头来,马特阿拉斯特随即收手。还以为她是在看马特阿拉斯特,不过又好像不是,她好像是在和擦鞋的顾主说话。
「杀人的气焰都被削弱了。」
因为无聊小事失手一次后,要再尝试也太丢脸了,于是他发动引擎,把车开到正在擦鞋的奥莉薇亚身旁。
「上车吧。」
他打开车门对奥莉薇亚说道,奥莉薇亚困惑了好一会儿,不久就丢下手中的破布坐进车里,擦鞋的男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她瞧。也难怪他会那么惊讶,因为刚才为她擦鞋的女性竟然坐进一辆高级轿车内。
马特阿拉斯特心想:假设这是电影的一个镜头,应该会是很有趣的画面吧。
车子奔驰在渺无人烟的郊外,为的是要杀掉她并寻找适当的场所。他斜瞄了一眼坐在隔壁的奥莉薇亚,给想要杀了自己的人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马特阿拉斯特原本就不喜欢战斗和杀人,更何况对方是和自己没有任何仇恨的奥莉薇亚,这么做没道理高兴得起来。
尽管如此,他却对杀人一事毫不犹豫。对马特阿拉斯特而言,杀人与自身的情感无关,即便是自己再怎么喜欢的人,若有必要他就会杀死对方。
马特阿拉斯特曾经企图对米蕾波可隐瞒拉斯哥尔=奥塞罗的秘密,要是当时米蕾波可看穿秘密的话,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她吧。
马特阿拉斯特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那么,妳应该还记得我这个人吧。」
「记得啊,蕾娜斯当时的记忆还残留在我体内唷。」
「妳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武装司书里前五强的实力派高手,最亲近dai理馆长的人。」
「妳说的没错,而且,我还是追杀妳并杀死沃肯的哈缪丝最得力的助手,此时正在执行杀掉妳的任务。」
听见马特阿拉斯特这番话,奥莉薇亚并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的模样。
「妳应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我明白,我对武装司书而言是个麻烦人物吧,因为我知道沃肯和凡德=鲁加这些机密。」
「还真感谢妳把事情摊开来说。」
车子穿过街道,行驶到一片广阔的牧场区,再过一会儿就要到达完全无人的地带。
「可以稍微向妳请教一下吗?事实上我对妳的事一无所知。妳为什么会遇见凡德=鲁加?还有,那尊自动人偶优克优克究竟是什么?」
「你这家伙原来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每次要听妳说之前就被妳逃跑啦。唉,虽然哈缪丝似乎打算在妳开口之前杀了亦。」
「真不敢相信,她连我的事都不清楚,就想杀我灭口啊。」
「那又怎样?」
马特阿拉斯特若无其事地说。
「我也认为这不是什么奇怪的判断,反正我一定要杀了妳。关于妳的事,只要看妳死后的『书』自然就会明白。」
「我还以为你是个比哈缪丝要好一点的人呢。」
「这就奇怪了。」
只见马特阿拉斯特一面转方向盘,一面耸了耸肩。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世人总以为我是好人,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哈缪不分上下,甚至是个比她还恶质的坏蛋。」
「就某种意味来说,你的本质比哈缪丝还恶劣,你就是表面上装好人这点让人作呕。」
马特阿拉斯特笑了。这名叫做奥莉薇亚的女性似乎相当愤慨,与这样的对手交谈还挺有趣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最坏的家伙总是躲在阴暗处嘛,像哈缪那种对世人完全表现出坏人脸孔的人才反常。」
「也就是说,你才是最险恶的人啰,对吗?」
「这我就不敢当了。我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真正最邪恶的家伙还躲在更后头呢,躲在那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幕后。」
马特阿拉斯特有些后悔自己说太多了。
「对了,话说回来,可以请妳告诉我吗?妳为什么会遇到凡德=鲁加?又为什么会和沃肯一起逃走呢?」
就在奥莉薇亚把前因后果交代完毕时,车子刚好驶离牧场,来到与邻近城镇的交会地带。车子停在一处无人经过的平原中央,接着两人走出车外。
「原来如此,我终于了解了,可是没想到妳也有在消灭神溺教团这件事上参一脚,真让我佩服。」
马特阿拉斯特一边感叹,一边确认腰际上的枪。虽然都已经把人带到这里了,他还是提不起劲杀人。
「你要杀我吗?」
「没错。」
马特阿拉斯特坦然回答。他知道奥莉薇亚想说什么,之所以将事情全盘托出,应该就是想求他饶命吧。
「马特阿拉斯特,你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被妳这么问我也很为难,妳就乖乖受死吧。」
「我根本就不清楚凡德=鲁加怀有什么秘密,我所知道的仅止于表面罢了。」
确实,如果真的相信她的说词,或许就没有杀她的必要。
奥莉薇亚并不知道『堇色愿望』,而且从她主动投降的举动看来,似乎并没有反抗武装司书的意图。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来妳是真的不知道秘密本身是什么,不过妳知道有秘密存在这件事。」
「那又怎样。」
「就连有秘密存在这件事都必须视为机密,可是,妳知道了凡德=鲁加的存在,也知道我们要杀害所有和凡德=鲁加有关的人。
光凭这点,就有足够的理由杀妳了。」
「就算我不跟任何人说,你还是要杀我吗?」
「因为难保妳绝对不会泄密。」
「但我可以忘记啊。让我喝下阿葛克司之水,这样也不行吗?」
「杀妳可以永除后患,世上会发生什么事难以预料,谁知道妳会做出什么事。」
奥莉薇亚咬着牙露出绝望的表情,虽然让人有点想同情她,但也不过如此。只要杀死她,事情便能圆满结束:若是留她性命,绝对是后患无穷。
「我会帮你们保守秘密的,这样也不行?」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马特阿拉斯特的表情产生些微的变化。
「我在信里有写吧?写说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我当然不会平白无故要人家这么做啰。」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沃肯并不是叛徒,你们想要掩盖的不就是这件事吗?这难道不需要我为你们隐瞒吗?」
马特阿拉斯特正要伸向的手停了下来,这是他头一次意识到可以利用奥莉薇亚。确实没错,只要有了奥莉薇亚的帮助,便能平息凯萨莉萝等人的疑虑。
于是马特阿拉斯特的脑袋开始思考,才仅仅数秒间,脑海里的剧本就已经全数完成了。
剧情还不坏,只要能得到奥莉薇亚的协助,应该就能完全骗过凯萨莉萝一行人吧。
但是,问题在于奥莉薇亚是真的想要帮忙吗?说不定她只是假借帮助马特阿拉斯特,心里盘算的却是要报一箭之仇。
「真是个残酷的女人啊,妳要出卖沃肯吗?」
「是啊,我要出卖他,虽然比不上你们,但我也绝非善类。」
奥莉薇亚怒视着马特阿拉斯特,只要她的眼神里有丝毫犹豫,他就会杀了她。
「就算忘记凡德=鲁加也无所谓吗?妳应该是为了他而战的吧?」
「是我自己起的头,所以只能喝下阿葛克司之水了。」
「妳是认真的吗?」
马特阿拉斯特拔枪走向奥莉薇亚,奥莉薇亚则往后退了一步。
「妳为了活下去,愿意放弃妳赌上性命夺回的记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马特阿拉斯特给了她最后一击,奥莉薇亚咬紧牙根流下眼泪。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当然不想出卖沃肯,更不想忘了凡德=鲁加。」
「既然如此,那妳又为何要背叛他们?」
「那是因为」
奥莉薇亚吞吞吐吐了整整十秒,不久后才以羞愧的声音说道:
「因为我不想死呀。」
「就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啊,这样也错了吗!」
奥莉薇亚双脚一瘫、跪在地上,用手槌打地面。
「我不想忘记呀,也不想背叛任何人!但是,我现在只能这么做了不是吗?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什么也不能做不是吗?不想死有什么好奇怪的!」
「抱歉。」
马特阿拉斯特撤下枪口。
「我面对的大多数敌人,都是豁出性命为求一战,或是为了某人宁可牺牲自己。所以是我误解了,我以为妳也是这样的人。」
「马特阿拉斯特,我很奇怪吗?我这样做错了吗?」
「妳并没有错,这种事没有对错,就算为了活命而去背叛自己最重要的人,那也没有错。」
「可是我将凡德的」
奥莉薇亚哭了,如果这也是在演戏,那这女人还真是不得了。马特阿拉斯特突然觉得她要是女演员,应该会满有看头的。
在马特阿拉斯特的心中,奥莉薇亚此时显然已从该杀的敌手,转变成值得利用之人;所谓的值得利用之人,亦即必须保护的对象。
但是,他不可能因此就相信奥莉薇亚,因为既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是真的不知道秘密,而且也不敢保证她当真愿意放弃抵抗武装司书。
马特阿拉斯特决定侧试奥莉薇亚。
她是真的没有反抗武装司书的意思吗?是真的下定决心将那些秘密化为乌有吗?马特阿拉斯特决定召集武装司书来侧试她。
奥莉薇亚依照马特阿拉斯特的指示,隐瞒哈缪丝的阴谋并扯了一大堆谎言。就算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会觉得她的演技十分精湛,连自认是天生说谎家的马特阿拉斯特,都要对奥莉薇亚的演技大感佩服。
而且这场戏码中,还追加了凯萨莉萝的飞踢。
尽管如此,马特阿拉斯特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奥莉薇亚。他十分谨慎,准备了最后一招来侧试奥莉薇亚。
在小会议室那件风波之后,马特阿拉斯特让奥莉薇亚住进自己家里,并没有特别限制她的行动,或是将她关进上锁的房内。只要凯萨莉萝或米蕾波可来访时,就要她平常以对,也允许她短暂的外出。然而,事实上却是监禁状态。在以阿葛克司之水将她所有的记忆完全消除之前,是不可能放她自由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
「喂,我到底要被你软禁到什么时候啊。」
奥莉薇亚出声抱怨,就算是马特阿拉斯特,让一名非情人的女性住在家中也不怎么好玩。被旁人误以为是蜜月也令他不甚愉快。马特阿拉斯特正等待一名男子,他人在距离邦特拉图书馆一处遥远的地方,得花些时间才能赶来这里。
「再忍耐一下,我找来某个男人盘问妳,等盘问完后,妳就能自由了。」
「盘问?」
奥莉薇亚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怎么了?妳放心好了,又不是逼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马特阿拉斯特心想:总算来了。
没等马特阿拉斯特应门,门就开了,定进来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人。
「你来得未免太慢了吧,乐园管理者。」
「别叫我那个名字。」
马特阿拉斯特所说的是新的乐园管理者明斯=伽扎因。明斯摇了摇他那未曾怠堕、锻炼有素的身体,坐在奥莉薇亚面前。
「乐园管理者?这是怎么回事?」
「妳就别过问了,反正妳迟早都会忘记。」
明斯如此说完后,便端详起奥莉薇亚的脸,这时,明斯的眼中泛着朦胧的光芒。
他的能力被称为圣洁眼,那双眼可以透视灵魂的力量,一眼看穿对方的人性,甚至连对方的精神状态和内心细微的变化都难逃他的眼睛。
在他面前,任何骗子的技俩全无用武之地,就算表情和声音能够作假,但内心一旦动摇,就不可能骗得过他。
「喂,奥莉薇亚。妳恨武装司书吧?」
明斯问她。
「没这回事。」
「别骗我了,我知道妳恨不得杀了身旁这个男人。」
奥莉微亚畏缩了一下。
「唉,是啊。因为这男人根本就是个坏蛋,不恨他才奇怪吧。」
明斯瞄了马特阿拉斯特一眼。
「下一个问题。妳知道『堇之罪人』的事吧?」
奥莉薇亚摇了摇头,明斯向马特阿拉斯特说:
「她没说谎,这女人肯定不知道。」
「继续。」
「我再问妳,妳知道『堇色愿望』吧?」
奥莉薇亚又摇了摇头。
「妳打算和武装司书为敌吗?」
奥莉薇亚再次摇头。
「妳有跟谁提过凡德=鲁加的存在吗?」
「说过。」
「谁?」
「沃肯啊。」
「只有他吗?」
「只有沃肯。」
「喔。」
那道光从明斯眼中消失了。
「没错,这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和我们为敌的意思,她甚至没对沃肯以外的人提过凡德=鲁加,可说是完全没害处。」
「唉,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再帮我用一次圣洁眼。」
「有什么问题?」
「奥莉薇亚好像对我隐瞒了什么事。」
明斯用他那泛着微光的双眼瞪着奥莉薇亚,然后还是摇了摇头说:
「什么事也没隐瞒,是你想太多了。」
「嗯」
明斯站了起来,走出马特阿拉斯特的家,离去之际转过头来表示:
「你们这些人就爱疑神疑鬼,难道你们真的以为一个女人会有什么威胁武装司书、或是消灭神溺教团的力量吗?」
「冷静想想的确不可能,不过这么做也是为了慎重起见啊。」
「帮我转达哈缪那个傻瓜。
何必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胆战心惊,我的神溺教团和卡酋亚的不一样,是绝对不会灭亡的。」
「有出息,我会帮你转达的。」
留下这句话后,明斯便走出门外。
「那家伙就是新的乐园管理者啊」
奥莉薇亚瞪着他离去的大门。
「唉,妳不必在意。反正这事也与妳无关,妳马上就会忘记的。」
说完后,马特阿拉斯特从怀里取出一只酒杯,那是破坏记忆的追忆战器虚构抹杀杯阿葛克司。
「依照约定,妳必须忘掉凡德=鲁加、沃肯,以及妳四处躲避我们追杀的事。
只要妳忘了这些事,我们就不再致妳于死地,今后妳将可以安然无事地过着平稳的日子。」
马特阿拉斯特把水壶里的水倒入酒杯,然后拿起酒杯念诵了一番,酒杯随即发生轻微晃动,记忆抹杀之水就此诞生。
他接着把这杯水交给奥莉薇亚。
「你打算彻底根除我的记忆是吧,这样我的脑袋会不会变得不正常?」
「等记忆消除后,我会向妳这么说:由于沃肯事件让妳经历了一场恐怖的回忆,害妳每天都被恶梦缠身,于是我不忍心见到妳痛苦的模样,所以消除了妳的记忆。」
「这样啊,你果然是个冷酷的家伙。」
奥莉薇亚哭了。
在奥莉薇亚下定决心之前,马特阿拉斯特都不发一语地静静等待了十五分钟之久。闭上双眼、喃喃自语了几句之后,奥莉薇一口气喝光杯里的水。
「」
过了片刻,奥莉薇亚茫然地望着四周,一脸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的表情。喝下阿葛克司之水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表情。
「妳还好吧?记忆完全消失了?」
马特阿拉斯特试着问她,只见奥莉薇亚看着手中的阿葛克司,面露惊讶的神情。
「奇怪,我在做什么?」
「喔,看来妳全忘了。我帮妳消除记忆了,妳遭到神溺教团残酷的对待,说希望能消除那时候的记忆。」
奥莉薇亚歪着头感到不解。
「是这样吗?怎么觉得最近这阵子的记忆都不见了,我究竟是怎么了?」
「这些事我接下来会和妳说明的。」
马特阿拉斯向她说明至今发生的事,将三天前她自己在小会议室里撒的谎直接告诉她,而失去记忆的奥莉薇亚立刻采信这样的说法。
「是哦,原来是这样」
奥莉薇亚仍心存疑惑,但大致上的内容她似乎都认同了。
马特阿拉斯特心想: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真相被埋藏在谎言里,奥莉薇亚应该不会怀疑马特阿拉斯特的谎言,就此一直生存下去吧;只要她相信这个谎言,马特阿拉斯特就可以不用杀她灭口。
奥莉薇亚今后应该能过着与战争无关的和平人生吧。
从战祸中四处奔逃、遭神溺教团囚禁、被武装司书追杀。奥莉薇亚的人生几乎都在战争中度过,如今,她终于可以从那悲惨的人生中获得解脱。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不杀人的好,即使为了这个理由而欺骗一个人也是值得的。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马特阿拉斯特瞄了奥莉薇亚一眼,她的脸上已不见曾经畏惧死亡的忧郁,也没有当初对武装司书的那种仇恨而怨慰的神情。
马特阿拉斯特欺骗了奥莉薇亚,还清除了她最重要的凡德=鲁加的记忆,做出如此残酷的事。然而,这项结果却为她带来如今的和平生活。
或许马特阿拉斯特真的是个恶人,但他以恶人的身分善进了他所能做的付出,为了让更多人能安稳度日而绞尽脑汁。
从这些事看来,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不禁怀疑自己的本质是否邪恶。
「喔,还在留恋奥莉薇亚小姐啊?马特先生真是不干脆,这是痴情的纠缠呢?还是爱情的泥沼啊?」
身旁站了一个白痴,利兹力戳了戳马特阿拉斯特的侧腹。
「你这小子,可以暂时别扯那些情情爱爱的话题吗?」
「办不到,我也没打算这么做。」
「口气不用那么大吧。」
马特阿拉斯特叹了口气。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经你这么一提我才想到,有传言说路易克先生的春天来啰。」
「是吗。」
虽然马特阿拉斯特已经感到厌烦,但一听到这句话,耳朵还是反射性地动了一下。路易克是武装司书中首屈一指的壮汉,若以人或大猩猩来区分的话,他应该算是人;但若要以人、大猩猩还是介于两者之间来区分的话,肯定是两者间的混合体。尽管他在战场上奋不顾身,但面对女人却是胆小得可怜。
「是那个路易克啊,对象是谁?」
「听说他对奥莉薇亚小姐情有独钟。」
「真是胡闹,这可不是他那种初学者能够跨越的障碍。」
「话说回来,马特先生不是也对这类话题很感兴趣吗?」
「嗯,先别扯这些了。路易克为什么会对奥莉薇亚心动呢?」
两人一边压低音量窃窃私语,一边继续讲着八卦。
不仅是奥莉薇亚,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还在歌颂和平。这是可以不必杀任何人、也不必与人战斗的美好时光,只需尽情享受美酒与无聊的闲言闲语。
会场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仅摆了瓶甜味香槟与一小盘色拉,这在有如黄蜂过境的武装司书宴会中显得格外客气。
哈缪丝独自一人坐在这张餐桌前,心不在焉地戳着色拉里的菜。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哈缪丝是那种食量较小的人,比起大鱼大肉,她更爱蔬菜,酒量也不怎么好。这在有许多大胃王的武装司书里算是相当罕见。
「大家玩得还真疯啊。」
哈缪丝以淡淡的口吻喃喃自语。
一年前,只要哈缪丝一个开口,周围每个人无不绷紧神经。即使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也会自然流露出一股无法遏止的危险性,她的全身散发出一种宛如心情愉悦的肉食性怪兽般的气魄。
如今在她身上已经感觉不到那种霸气,她就像只没了牙齿没了利爪、被关在牢笼里的年迈老虎。
改变的不只是她整个人的气势,就连平日的生活方式也完全变了样。
哈缪丝原本是个相当勤奋的人,举凡政治或是组织运作都事必躬亲。
在历代dai理馆长中,他们除了战斗之外,大多数都只是坐在椅子上待命,其中哈缪丝算是例外。
然而,这也成了过去式。她把工作几乎都交给下任dai理馆长尤奇佐纳,或是被视为下届第二号人物的邦伯,每天待在dai理馆长办公室里,尝试她感兴趣的裁缝或阅读消磨时间。
「真无聊。」
哈缪丝嘴里嘟嚷着。即使身处宴会会场,她依然是那种样子,只要有人和她说话,她都会随意地回个几句,但是感觉她的心并不在这里。
她转变的契机任谁看了都明白,那就是一年前的苍渊咒病大乱与神溺教团的灭亡。
也有人评论dai理馆长的精神已经被磨完了,哈缪丝却没打算否认这些流言。
哈缪丝的目光专注在会场上的某一点,镇定在和凯萨莉萝开心聊天的奥莉薇亚身上。由于她背对着哈缪丝,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
「奥莉薇亚妳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哈缪丝发出呢喃,喝了一口已经没气的香槟。
1926年5月。
打从十年前得知卡酋亚阴谋的那天起,直到苍渊咒病大乱结束当日,哈缪丝一直享受着等待的乐趣;她很享受思索对方会发动何种攻击,以及该如何对抗的过程。
然而,等待本身的乐趣已经告终。卡酋亚死后,叛乱也随之结束,神溺数团虽然曾三度逼得哈缪丝无路可走,却都无法给她致命的一击。
然而,在沮丧的日子里仍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奥莉薇亚的存在。
关于奥莉薇亚,马特阿拉斯特曾经这么说:
「就算她从妳的手中脱逃,也没有理由对抗得了我们,妳想太多了。」
尤莉则是如此表示:
「虽然说来悲惨,但奥莉薇亚小姐只是等待死亡之身,剩下的就只要祈祷她没向其它人泄密,没有去扩大无意义的灾害。」
哈缪丝心想:就常识范围内来说的话,那女人的确不足为敌,只要让武装司书杀了她,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那女人却逃过一劫,而且现在还活着。只要是她活着的一天,就一定会采取什么行动。
虽然奥莉薇亚没这么说,但哈缪丝却深信不疑。这个女人引导神溺教团走向灭亡、从自己手中成功脱逃,尽管几次想取她性命仍然活了下来。
她一定是为了要完成某个计划。
然而,哈缪丝的期待却再次落空。
奥莉薇亚向马特阿拉斯特投降并求饶,她既没有要澄清沃肯的清白,也没有打算要泄露凡德=鲁加的存在,为了苟且偷生,像只狗似地服从马特阿拉斯特。
「又一次吗?」
哈缪丝喃喃自语。
「我会再次遭到背叛吗?」
奥莉薇亚被马特阿拉斯特软禁的第二天,哈缪丝亲自去了一趟马特阿拉斯特的家。
马特阿拉斯特为了见尤奇佐纳而外出,哈缪丝于是乘机进入他的公寓里。
「初次见面,奥莉薇亚,虽然曾在妳还是蕾娜斯时聊过几次,但和妳见面还是头一遭吧。」
当时,奥莉薇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一见到哈缪丝就紧张得全身打颤,连书都掉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因为哈缪丝真的很可怕,但她却深信着奥莉薇亚是一个虽然胆怯却敢一战的女人。
「应、应该是吧,妳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真的有事啦,只是在想该不该杀妳。」
奥莉薇亚从沙发上起身并往后退。
「妳可别告诉马持唷,要是让他知道我擅自杀妳,他一定会火大的。」
哈缪丝如此说完,便走近奥莉薇亚,抓住她的两肩让她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杀我?我说过要帮助你们吧?我会帮你们隐瞒沃肯以及凡德=鲁加的事。」
「妳觉得我期望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吗?」
光看她的眼睛,就让奥莉薇亚吓得倒抽一口气,她害怕的颤抖透过哈缪丝紧抓的肩膀传达过来。
「我可是非常期待唷,期待妳会掀起何种风波、又要如何挑衅我,说不定还能因此将我杀掉。」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缪丝把脸凑近奥莉薇亚,她们的距离近得宛如情人一般。
「我不需要只会服从的人,我可是邦特拉图书馆的dai理馆长唷,是神的dai理人,要服从我的人多的是呢。」
「我不懂妳在说什么。」
「我希望妳造反,希望妳抵抗。妳已经不再抵抗了吗?要我帮妳重燃抵抗的心吗?」
哈缪丝用指甲戳了戳奥莉薇亚的脸。
「我可是很希望能被妳杀死呢,奥莉薇亚。」
就在她这么说的瞬间,颤抖突然自奥莉薇亚身上消失。
「妳要我杀妳?什么跟什么。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居然想被杀?」
哈缪丝察觉到异样,奥莉薇亚开始发出刺耳的笑声。
「什么嘛,原来妳是这样的女人啊。搞什么,我竟然不知道。虽然彼此颇有孽缘,但仔细想想,以真面目相见还是第一次呢。」
「哎呀。」
哈缪丝一脸惊讶。
「妳从刚才就一直贴在我脸边,真是恶心死了,给我离远点。」
****053
奥莉薇亚一把推开哈缪丝的脸,重新坐回沙发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哈缪丝也在对面沙发坐下。
「妳希望我出面抵抗吗?这种话早说嘛,那我也不用在这里装模作样。」
「哎呀,怎么了,妳打算造反吗?」
「当然啰。」
哈缪丝一时之间无法相信,她人都已经被马特阿拉斯特软禁在这里,还答应喝下阿葛克司之水消除记忆,如今是想怎么造反?
「妳还在怀疑啊。妳可别小看我喔,因为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妳是说被马特逮住也是吗?」
「没错,马特阿拉斯特那个笨蛋中了我的计谋,竟然答应要让我喝阿葛克司之水。」
「妳喝下了阿葛克司之水后,又打算采取什么行动?」
「应该没有人笨到告诉敌人自己手中的牌要怎么出吧?」
「这倒也是。」
哈缪丝耸了耸肩。
「哈缪丝,那妳要怎么做呢?杀掉叛乱者吗?」
「我该怎么做呢~~说不定妳只是嘴巴上说说罢了。」
「如果妳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话,那我还得感激妳了呢。」
哈缪丝与奥莉薇亚相互笑了笑,这是一个诡异至极的画面。
「那么,妳接下来有何打算?想打倒我吗?」
奥莉薇亚脸上浮现傲慢的笑容回答:
「虽然不能亮出手中的底牌。不过算了,我就好心稍稍响应一下妳的问题吧。」
她的食指指向哈缪丝胸前。
「首先,我的目标并非只有妳一人的颈上人头,区区一个dai理馆长的命,又如何能满足我呢。」
「好大的口气。」
「还有,我的胜利就近在眼前。大约有九成,不对,有九成九的胜算早已决定好了。」
奥莉薇亚再次用力地狂笑。
「而妳现在又给了我一个好消息。」
哈缪丝无法看穿奥莉薇亚究竟打什么鬼主意,正因如此,奥莉薇亚的胜利才如盘石之固。倘若不知道奥莉薇亚是如何应战,想必哈缪丝将没有半点胜出的可能性。
「我真高兴妳今天能来这里,也庆幸妳没有性急到杀了我。」
「就是说呀。那我要回去了,要是马特回来肯定会生气呢。」
哈缪丝走出公寓,随即在前方撞见米蕾波可。
「哎呀,米蕾波,今天天气真好呢,我的心情也好好喔~~」
米蕾波可则是露出不解的表情。
「dai理馆长?妨怎么了瞧?」
见到哈缪丝一副喜上眉稍的模样,反而让人感到不安。米蕾波可莫名地回头看了她好几眼,接着走进马特阿拉斯特的公寓里。
现在,1926年12月28日。
之后,七个月过去了。
哈缪丝并没有把和奥莉薇亚交谈的内容告诉任何人,就连马特阿拉斯特也没说;要是告诉他的话,奥莉薇亚肯定会遭到杀害,这么一来就太无趣了。这七个月里,哈缪丝选择彻底当一名旁观者。
直到迎接宴会的这一天,哈缪丝依旧继续思索着,奥莉薇亚所说的「胜利早巳决定好了」,究竟指的是什么,如今却连线索都还掌握不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