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三 关

  送走彭泰,欧阳宇长叹一声:“唉,看来明天又是一场恶战。()”

  穆桂英问道:“此话怎讲?”

  欧阳宇道:“元帅有所不知。按绿林道的规矩,叫‘过三关者上台’,意思是说,由主人先设三道难关,只有过了这三道难关,才能上擂台与人比武。而这三关,不是机关就是陷阱,全都是主人想出来专门刁难对方的。且不说我们在擂台上能不能赢过他们,这三关我们能不能平安的闯过去都是个问题。我和绿林道上的人打了十几年交道,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连闯这三关。任飞既然敢这么做,说明他已成竹在胸。明日之战,胜负不好说啊。”

  周昊然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闯一闯。欧阳大哥,你是我们当中最了解这些规矩的人,就请你多费费心,帮大家伙准备准备。”欧阳宇点点头,道:“这个放心。只是明天一战,大家一定要格外小心。”

  第二天,群雄收拾妥当,来到铜马寨门前。巳时刚到,铜马寨寨门大开,彭泰从里面迎了出来。

  他冲众人拱了拱手,笑道:“诸位光临铜马寨,在下有失远迎,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欧阳宇冷笑一声,道:“彭泰,废话少说,快带我们去见任飞!”彭泰道:“欧阳大哥还是老样子,半刻也等不得?”

  “哼!”欧阳宇道,“是你们提出要按规矩来的,我们可没失了礼数。难不成是他任飞想坏了规矩,不打这个赌了?”彭泰连连摇手,道:“欧阳大哥真会开玩笑,小弟怎敢坏了咱绿林道上的规矩?”

  他转回身高声呼喝:“拜山!”回首冲群雄一抱拳:“诸位,请!”

  群雄随彭泰来到铜马寨演武场。

  只见演武场中央摆放着一个高一丈、二十余丈见方的大擂台。擂台前面支着一口大油锅,里面的油翻花打滚,热**人。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猜不出对方的这口油锅有什么名堂。

  忽听三声鼓响,一行人从前面的正堂来到群雄面前。为首之人上中等身材,穿一件深蓝色衣衫,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周昊然见此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白得吓人,心道:“原来他就是‘白面煞星’,铜马寨的大寨主任飞。”

  那人冲群雄拱手道:“在下任飞,恭迎诸位豪侠!”说完,又对周昊然拱手道:“敢问少侠可是江湖人称‘金镖圣手’的周昊然?”周昊然轻轻点了点头,道:“正是!请问任寨主,今天这擂台究竟怎么个比法?”

  任飞哈哈一笑,道:“周少侠这是等得不耐烦了,想在擂台上一展身手。”他又冲众人拱了拱手,道:“众位英雄,请坐!”

  待群雄在西首坐定,任飞朗声说道:“诸位豪侠今日到我铜马寨来拜山,给了任某天大的面子,在下能与众位豪侠相见,实乃三生有幸!大家虽然各为其主,但也不能折了咱江湖上的道义。今天,咱们就按江湖上的规矩,在擂台上决高低。”

  顿了一顿,他道:“当然了,我绿林道自然有绿林道自己的规矩。既然诸位昨天已经同意打这个赌,那就请诸位按照我们绿林道上的规矩来,先过三关!”他环视群雄,道:“只要诸位豪侠当中有人能过了三关,咱们就按照规矩,上擂台比武,三战两胜!”他一摆手,有二十多个喽兵推出一只三丈多高的铁笼,笼子里关着一只硕大的黑熊。任飞嘴角微翘,得意地说:“哪位英雄来闯这第一关!”

  “不就是一头熊么!”杨玉衡不屑地说道,“在下不才,早年也曾亲手猎过两只猛虎。这头黑熊,就算再饿上几天,也不会比老虎还凶猛。”

  任飞冷笑道:“这位是远明镖局的杨镖头吧,有气魄!既然阁下对这头笨熊这么有兴趣,就请进去结果它的性命,任某也好请诸位尝尝这熊肉的滋味。”

  杨玉衡轻哼一声,大步来到铁笼前,冲铁笼上的喽兵道:“打开天窗!”

  “且慢!”任飞笑道,“看来杨兄弟还不清楚这一关的规矩。进笼斗兽,不得携带任何铁器,赤手空拳打死笼中野兽才是真英雄!”他见杨玉衡面带犹豫之色,激他道:“怎么,当年的打虎英雄难道连一头小小的黑熊也对付不了么?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杨玉衡受激不过,道:“任飞,今天我就教教你到底应该怎么管教这头畜生!”将手中长剑丢在地上,飞身上了铁笼,对喽兵喝道:“打开天窗!”

  欧阳宇眼见局面已无可逆转,只得提醒他道:“兄弟小心!”杨玉衡冲众人点了点头,纵身跃下。

  进了铁笼,杨玉衡才领教到这一关的厉害。那头黑熊显然是受过训练,行动异常敏捷。再加上铁笼不过一丈见方,十分狭小,杨玉衡纵有天大的本领,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也施展不开。一人一兽刚走了一个照面,杨玉衡不但没有打到黑熊,反而被这畜生击伤了左臂。

  那头黑熊嗅到了血腥味,变得更加疯狂。它直起身子,向杨玉衡猛扑过来。杨玉衡矮身向左一闪,右拳顺势挥出,砸在黑熊的后臀上。那熊惨叫一声,回身扑向杨玉衡右肩。杨玉衡见那熊的动作如此迅速,急忙一个地滚,想从黑熊的身体下面滚出去。没想到那熊前掌向下一探,拍中了杨玉衡的后背。

  杨玉衡顾不上后背钻心的疼痛,连忙直起身子。可他刚转回身,右胸就被那熊一掌击中,血流如注。黑熊用前掌抱住杨玉衡的双肩,伸舌头舔舐伤口流出的鲜血。

  众人被眼前的突变惊呆了。铁笼上的四个喽兵倒是训练有素,急忙打开天窗,用婴儿手臂粗细的铁棍死命击打那头黑熊。那黑熊被打得嗷嗷直叫,不得不放开了杨玉衡。余下的两人眼明手快,连忙将他钩了上来,交给群雄。

  大家七手八脚将杨玉衡抬了回来,李永昌上前一看他的伤势,无奈地摇了摇头。郝威眼见兄弟惨死,悲愤至极,拔剑就要同任飞拼命。周昊然急忙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大哥你千万要冷静,别中了人家的圈套。杨大哥的仇,我们一定能报!”郝威轻轻点了点头,深吸了几口气,将长剑忿然收回鞘中,咬着牙说道:“我一定要让任飞血债血偿!”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任飞的眼睛,他虽不知道周昊然对郝威说了些什么,但观其神色,已明其意,当即站起身子,冲对面的群雄深施一礼,朗声说道:“没想到杨镖头竟然命丧熊口,真令人惋惜呀。任某……任某真是愧对诸位英雄啊。”

  欧阳宇强压心头怒火,道:“这也怨不得你任寨主,怪只怪我们技不如人!敢问任寨主,能否让我们进笼再比一次?”

  任飞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道:“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先头我们已经说好了,只要有人能过了这三关就可以上擂台比武。这三关不论什么人闯,不论闯几次,只要能闯过去就可以。不知哪位英雄再来闯这一关?”

  王杰跨步上前:“我来!”

  欧阳宇轻轻摇了摇头,道:“王兄弟,还让我来教训这头畜生!”

  欧阳宇上了铁笼,观察了一下那头黑熊的位置,纵身入笼,顺势在那熊的头上重重地拍了一掌。那头黑熊似乎被欧阳宇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蒙了,只是呆立在那里,并没有上前进攻。

  欧阳宇背靠栏杆,注视着那熊的一举一动。一人一兽在铁笼里对峙了好长时间,群雄都为欧阳宇捏了一把汗。过了一会,那头黑熊显然是支撑不住了,身体开始剧烈地摇晃。欧阳宇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十分锐利的石头,抢至黑熊近前,用那块石头切断了黑熊的喉咙。

  还没等欧阳宇从铁笼里出来,一名男青年奔到铁笼前,点指他道:“你耍诈!”

  欧阳宇飞身跳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问:“敢问这位兄弟,我哪里使诈了?”

  那人指着他手中的石头道:“你携带利器,坏了这一关的规矩!”

  欧阳宇哈哈一笑:“小兄弟,你们只是规定不许我们带铁器,没说不让带石头啊,怎么能说是我使诈呢?”

  “你?”那青年刚要发作,突然嗅到一股奇香,脸上登现喜色,道:“这是天竺特有的香气。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将涂到了手上。你进笼击熊那一掌的目的就是让熊吸入,等药效发作再杀它。我说的对不对?”

  欧阳宇点头道:“不错,我是用的,可你们事先也没说不能用啊。”

  “苏毅!”任飞喝住手下,对欧阳宇道:“欧阳大哥智勇双全,小弟佩服!这一关么,就算过了。”欧阳宇道:“任寨主果然有气魄!就请任寨主进行第二关吧。”

  任飞哼了一声,伸手一指擂台前的那口油锅,道:“这就是第二关!”他一摆手,两名喽兵将一条大狗扔进了油锅。那狗只叫了一声,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任飞高声说道:“只要有人敢把自己的手伸进这里面滚一滚,就算过关!”顿了一顿,他又说:“要是没有‘铁砂掌’一类的功夫,我看就不必试了,免得被油炸成干!”

  “老子让你什么都炸不成!”随着一声怒吼,郝威劈手夺下身旁一名喽兵手中的长枪,疯了般冲向油锅,用长枪将那口油锅挑翻在地。霎时间滚油四溅,有好几名喽兵因躲闪不及被滚油烫伤,不住呻吟。

  任飞面沉似水,冷冷地说道:“不知这油锅哪里得罪了郝镖头,惹得你这般生气?”

  “任飞!”郝威用枪点指他道,“用不着你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害死了我的兄弟,我要你偿命!”他举枪刚要投,就被方洪民一把拉住了手腕,随即被人点了**道,动弹不得。

  方洪民制住了兄长,对任飞说道:“任寨主,我大哥痛失好友,心里烦躁,挑了油锅也是情有可原,在下代他赔个不是。”

  任飞摇手道:“少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再支起一口锅便是,只是不希望这回再出什么岔子。”方洪民道:“那是自然。”

  时间不大,喽兵又重新支起了一口油锅。又过了片刻,锅里面的油开始翻花。任飞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哪位英雄来闯这第二关?”

  贾权大步来到锅前,道:“我来!”

  任飞一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十几遍,道:“少侠可是贾博天?”

  贾权点了点头,不耐烦地说:“我说任寨主,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免得耽误我们时间,我们还要在擂台上好好比试一番呢。”

  任飞听他口气如此狂妄,怒气陡增,但他很会克制自己,不动声色地说道:“少侠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任某今日能一睹少林豪侠的风范,实在是三生有幸。少侠,请!”

  贾权屏息凝神,潜运内功,将右手伸进了滚油之中。他脸上神情非但没有一丝痛苦,反而双目含笑。任飞心中一颤,寻思:“怪不得他口出狂言,原来是有神功在身。”

  周昊然瞥见任飞脸现惊诧之色,于他心中所想猜出**分。欧阳宇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看样子你都安排好了?哪位仁兄手脚这么麻利,连我都没有发现。”周昊然笑道:“要不是你欧阳大哥早有准备,我们肯定会在这儿栽个大跟头。我看大家都忙着,就让筱芊去了。”欧阳宇笑问:“原来是赵姑娘啊,我说呢,手脚这么麻利,看不出这小丫头还真厉害啊!呃……人呢?”周昊然道:“筱芊说了,那几人没三四个时辰醒不了,到时候任飞即使知道也晚了。”

  望着群贼吃惊的神情,贾权暗暗得意。他挥动手臂,将那口油锅推翻在地。心道:“三哥这招真是高啊!先让大哥挑翻了油锅,再利用对方重新架锅之机往里面掺了不少白醋。任飞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看上去滚热的油还没有我的洗澡水热呢!我再把油锅推翻,哈哈,他现在连证据都找不着了!”他这么一想,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群贼自是不知这其中还暗藏机关。他们见贾权身怀绝技,对他是又惧又敬,均想:“对方藏龙卧虎,这三关怕是拦不住他们。”

  贾权径直来到任飞面前,拱手道:“打破了贵寨的第二口油锅,真是太对不起了!您说现在的锅怎么这么不结实呢?”

  任飞怫然不悦,干笑了两声,道:“少侠高才,竟毫发无伤地闯过了第二关,真是可喜可贺啊!”

  贾权瞧见群贼的窘态,心头窃喜,笑问:“任寨主,这第三关是……”

  任飞强忍胸中怒火,他怒视群雄,心道:“你们现在高兴还太早了!”他缓缓站起身,朗声说道:“来人,抬鼓!”

  一语甫毕,就有四名喽兵抬过来一面大鼓,摆放在群雄近前。群雄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面大鼓的鼓面是由一张薄如蝉翼的大纸蒙成,似乎一只苍蝇落在上面也会立时将鼓面戳破。

  任飞望着群雄惊异无比的眼神,轻轻一哼,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就是第三关!哪位英雄能在这鼓面上耍一套拳脚,下来后鼓面丝毫无损的,就算过关!”

  方洪民紧盯着任飞,思忖:“他说这话底气十足,自是认为我们当中无一人的轻身功夫能达到此般境界,自然过不了这一关。嘿嘿,你也未免太小瞧了我们。任飞啊任飞,你这一步棋可真是走错了!”他越众而出,高声说道:“在下方洪民,愿闯此关!”

  任飞一怔,心道:“原来此人便是‘踏雪无痕’方洪民?怪不得这么眼熟。听说此人年纪虽然不大,却经高人指点,习得上乘轻功。这一关怕是……”

  一思量间,方洪民已跃上了鼓面。他冲众人一拱手,躬身道:“献丑了!”

  他挥臂伸腿,在鼓面上演练起来。在场的众人都是行家,一看便知他演练的这套拳法是本朝开国皇帝所创的太祖长拳。大家见他在这样一张几近透明的薄纸上演练拳法居然还能舞出风声来,心里对他的功夫钦佩至极,都情不自禁的喝起彩来。

  任飞双眉微蹙,回过头对身旁一位三十五六岁的汉子耳语了几句。那汉子点了点头,躬身退下。

  这时,方洪民已将这套太祖长拳演练完毕。他轻轻纵下鼓面,迈步来到任飞近前,冲他拱了拱手,道:“请任寨……”他“主”字尚未出口,忽听利器劈空之声,凝神细看,见一物事直奔那面大鼓,他心念电转,登时明白了这是对方的诡计。可此时自己距那面大鼓已有七八步远,再想回援已然不及。焦急之际,眼前闪过一道金光,紧接着“当”的一声,金镖钉在了离鼓不远的擂台支柱上。众人愣了片刻,有人嚷道:“大家快看,这金镖上面还钉着枚铜钱儿!”

  方洪民缓缓取下金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死死夹住了那枚铜钱。他伸出手臂,指向任飞,冷冷地说道:“请问任寨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贵寨的兄弟信不过我方洪民,非要用这枚金钱镖来打破鼓面,看看这鼓下到底藏没藏人,是这样么?”

  他故意把“金钱镖”三个字说得很重,旁人自然能听出他话中深意。霎时间,诺大的演武场竟然没有半点声响。数十双眼睛紧盯着任飞,大家都在瞧他如何作答。

  任飞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方少侠可真会说笑,鼓下怎么可能藏人呢?再说方少侠如此磊落之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不齿之事呢?”

  “你?”方洪民不怒反笑,道:“不错,这鼓是你们的人放的,要说藏人,那也是你任寨主怕在下出丑,特意安排的。任寨主,我说的对不对?”

  任飞心道:“看不出他小小年纪,反应竟然如此迅速。”

  方洪民见他不答,又道:“依我看,多半是贵寨中的哪位兄弟耐不住寂寞,想用这枚铜钱儿凑凑热闹!”

  此言一出,群雄都是一乐,贾权叫道:“还是您任寨主深谋远虑啊,我真是佩服,佩服!”欧阳宇道:“是啊是啊,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任老弟还真长了不少本事!”

  任飞面色铁青,牙齿格格作响。他望着周昊然,心道:“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瞧在眼里。这以镖打镖的功夫,江湖上也只有他能做的到。这人心思缜密,武功又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诸位英雄真会说笑话,方少侠的英名,江湖上尽人皆知,我又怎能和他开这种玩笑呢?这‘绿林三关’,你们过了!”方洪民道:“即是如此,就请登擂吧!”

  附注:

  宋太祖赵匡胤,(926——976)是中国历史上一位真正的功夫皇帝。其二十二岁那年(公元948年)投靠到后汉枢密使郭威帐下,因屡立战功而被郭威(904——954)赏识,大为重用。郭威称帝后,升为禁军军官,直接掌负责皇帝的安全。赵匡胤于公元960年发动历史上著名的陈桥兵变,建国大宋,定都开封,其后逐渐结束了五代十国割据的局面。他在武学上的贡献极大,改造了宋代军队的兵器和士兵的训练方法,同时又自创了很多拳法、棍法。现在少林寺的一些武艺就是以赵匡胤的拳法为原本所设计的。现在保存最完整、习用人数最多的就是本章中所提到的“太祖长拳”,为中国武术六大名拳之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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