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偷 营
龙虎寨的战事已毕,宋军将归降的喽兵遣散回家,派兵进驻龙虎寨。()群雄担心有人暗中打开“不归林”的机关总簧,便在归降喽兵的引领下,逐个拆除林中的机关。
周昊然与赵筱芊并肩而行,赵筱芊看着那些已经拆下来的机关,心有余悸地说:“想不到这林子里竟有这么多机关,要不是你七弟及时关了总簧,我可能……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周昊然道:“你知道我在闯林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赵筱芊摇摇头,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心里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周昊然微微一笑,道:“我当时想,万一自己不幸踏中机关,死在这片林子里,你一定会很伤心。我不想看到你伤心的样子,所以,我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为全军探路。”
“你胡说些什么!”赵筱芊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十分甜美。
“我没胡说。”周昊然道,“其实有一句话,我昨天就想对你说。但我怕对你说了这句话后自己不幸战死了,才一直憋在心里。今天,我……我……”
赵筱芊转过身凝望着他的双眸,问道:“你想说什么?”
周昊然深情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的生命属于父母,我的武功属于师叔,我的心——属于你。”他二人四目相视,谁都没有说话。只此一眼,这幽幽的一望,便望尽了一生。此情此景,再也不用说一句话,双方的情谊已然明了。
赵筱芊双颊绯红,伸手握住了周昊然的双手,在心里默默言道:“小周,我喜欢你——不只是朋友的关系。”
“赵姑娘!”二人循声望去,见贾权带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贾权指了指身后的那几个人,道:“这几位华山派的朋友想要见你。”
话音未落,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越众而出,拉着赵筱芊的手道:“哎呀师姐,这么长时间不见,都快想死我了!”
赵筱芊见到她又惊又喜,问道:“雪儿?你们怎么来了?”
一个男弟子穴嘴道:“师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华山最近出了一件大事。孙师妹她……”
“仇师弟!”那个叫雪儿的姑娘打断了仇师弟的话,道:“师姐,你别听仇师弟他胡说,根本不是那回事儿!是师父见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有些担心,所以叫我们几个下山来看看你,也好让师父放心。”说着,她朝那姓仇的师弟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这一举动虽然细微,却也没逃过赵筱芊的眼睛,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仇师弟,以后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
雪儿眨了眨眼睛,低声问道:“师姐,他是谁啊?”
赵筱芊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知道她指的是周昊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是……他是……”
周昊然自然清楚她们说的是自己,当即冲众人拱了拱手,道:“在下周昊然。”
“哦?你就是周昊然?”
周昊然点点头,笑道:“是啊,如假包换。”雪儿笑道:“那不就是姐夫吗?”说着,对周昊然深施一礼,道:“雪儿见过姐夫!”
周昊然先是一怔,脸登时变得通红,道:“你,你,你叫,叫,叫我,什,什么?”“叫你姐夫啊!”雪儿回头对赵筱芊一笑,道:“师姐,你喜欢的大英雄说话怎么结巴呢?”
赵筱芊只觉自己的脖子都在发烧,嗔怪她道:“雪儿,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和他根本……根本……”
贾权“嘿嘿”一乐,道:“我说雪儿姑娘,你现在叫他‘姐夫’还早了点。我看你年龄要比他小很多,正好做他的妹子,就叫他大哥吧!”
“那好吧!”雪儿笑道,“等你和我师姐成亲之后,我再改口叫你姐夫。现在嘛,我还是叫你哥哥吧。”
贾权微微一笑,道:“是啊!雪儿姑娘,你们师姐妹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肯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我们……”没等他说完,雪儿把嘴一噘,道:“你想赶我们走?”赵筱芊连忙挽了雪儿的手,道:“他说的不错,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是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了。”
待他们走远了,贾权无奈地摇摇头,道:“这个叫雪儿的姑娘可真厉害!”他冲周昊然一笑,道:“三哥,被人称做‘姐夫’,很不习惯吧!”周昊然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成哑巴!”“是啊是啊!”
顿了一顿,贾权正色道:“三哥,听那个姓仇的说,华山上出了一件大事。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白成他们有关?”周昊然轻轻摇了摇头,道:“难说啊。那个仇姓汉子刚说到一半,就被雪儿姑娘打断了。我在想,她为什么要打断那人的话呢?”贾权思忖道:“可能……可能不想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周昊然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沉默片刻,贾权问道:“三哥,华山派找到那个杀死开封府四名军士的凶手了吗?”周昊然摇头道:“你怀疑这件事与那个凶手有关?”贾权道:“那人一定是张博渊派去华山的。我想,这件事就算不是白成他们所为,也肯定和张博渊有托不开的关系。”
周昊然微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到时候问问筱芊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贾权哈哈一笑,道:“是啊,到时候问问嫂子,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你……”周昊然满面通红,嗔道:“我真想把你那张臭嘴撕开,放放里面的臭气!”
直到宋军拔营起寨的第三天,华山派的众弟子才向群雄告辞,西归华山。
送走他们,周昊然问赵筱芊道:“你们华山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神秘?”赵筱芊笑道:“我就知道这件事你不弄明白肯定不会安心,怎么样,这三天憋坏了吧?”周昊然挠头道:“是是,他们全都告诉你了?”赵筱芊道:“我问雪儿了,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还叫我别问那么多。”
“啊?”周昊然奇道,“你是她的亲师姐,她怎么可能连你都不告诉?”赵筱芊道:“我想她一定是怕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后,再去告诉你。她是不想让你知道。”“有道理。”周昊然连连点头,道:“看不出这小丫头心机还挺重。”
他冲赵筱芊狡黠地一笑,道:“筱芊,你都探听到什么消息了?都跟我说了吧。”
赵筱芊不解地问:“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打探到消息?”
周昊然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道:“还用我挑明?你的好奇心那么重,怎么可能不去问个明白?再说了,这可是你们华山派的事,你又怎么可能不去关心呢!”见她不语,周昊然颇为得意的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赵筱芊轻叹一声,道:“你呀,浑身上下哪都好,就这双小眼睛,比贼还贼呢!”周昊然拉住赵筱芊的手,道:“好了好了,你就别折磨我了,快说吧。”
赵筱芊道:“雪儿口风很严,我什么也问不出来。后来我单独找到了仇洋师弟,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周昊然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筱芊道:“大概一个月前,孙岩师妹离奇失踪,大家找遍了整个华山也没有发现她的影子。几天后,有人在后山发现了本门大师兄的尸体。他的心口穴着一柄剑,经辨认正是孙师妹所配长剑。掌门师伯怕她已经离开华山,就叫他们几个下山寻找。”
“你说那个姓孙的师妹杀了你的大师兄?”周昊然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我看你仇师弟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他的师妹能有多大?你们华山派的大师兄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杀死?这不可能。”赵筱芊道:“先入师门者为长。孙师妹的年纪比我还大,只因为她拜入师门的时间要比我晚很多,大家才称她为‘师妹’的。”
周昊然心念一动,道:“难道她就是杀死开封府四名军士的凶手?”
赵筱芊道:“这个……我也不敢肯定。那四名军士遇害时,她也被掌门师伯派下山来办事。虽说那个时候我没在东京看见过她,但这并不能肯定那四个人不是她杀的。”
周昊然道:“你是说她借下山办事之机,秘密潜入东京,杀死了四名军士?”赵筱芊点点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想,掌门师伯肯定会认为她就是张博渊安排在华山的卧底。”
“嗯。”周昊然道,“出了这件事,任谁都会这么想,这也正是那个杀手的高明之处。”赵筱芊一怔,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周昊然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是那个杀手,我肯定不会杀了人后一走了之,这样等于告诉别人我是一个杀手。除非……除非是她的主子下了命令。也许和上次一样,她在仓皇回撤之时被你的大师兄撞见,于是,她就杀人灭口。但这一切也太过巧合了,就算是那人的主子下了让她回去的命令,她也不该这么急着赶回去。那样做,不是等于告诉别人她心里有鬼么?”
赵筱芊心头微颤,道:“你是说,张博渊的那枚棋子还在华山?”
周昊然微微一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这天吃罢晚饭,周昊然来到了欧阳宇居住的营帐。欧阳宇冲他一笑,道:“哪阵仙风把咱们大名鼎鼎的周少侠给吹来了?”周昊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可不敢当啊,欧阳大哥此言可真是折杀小弟了。其实小弟此来,是想问欧阳大哥一些事情。”欧阳宇笑问:“你是想知道有关铜马寨的事情,对不对?”
周昊然点了点头,道:“欧阳大哥所言极是。铜马寨是白成阻击我们大军的第三个隘口,可我们对它的情况却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它位于两座悬崖之间,易守难攻。欧阳大哥行走江湖数十年,经过的事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所以我想请你介绍一下铜马寨的情况。”
欧阳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周老弟,那个铜马寨是他白成为了阻挡朝廷的大军而建,细算来在江湖上也不过一年光景。别说朝廷的官军,就是我们这些常在绿林道上走的人也不清楚铜马寨里面的情况啊!”
他见周昊然面露失望之色,又道:“我只知道铜马寨的大寨主任飞出身绿林世家,江湖人称‘白面煞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十几年前,他只带了数十名手下上了吕梁山,将原先的寨主杀死后,取代了他的位置。后来,他又将山上近千名喽罗带上了太行山。”
“看来这个‘白面煞星’还真是不好对付!”周昊然道,“那铜马寨的其他……”他那个“人”字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有人喊道:“有刺客!啊!”听声音,显然是那人已被杀害。
周昊然和欧阳宇急忙奔出营帐,只见帐外一片混乱,大约有五六十个身着黑衣的杀手冲进了宋军军营。这群杀手手持泛着蓝光的长剑,一看便知剑上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他们冲入军营,见人就杀,片刻工夫,已有百余人毙命。
周昊然宝刀一挺,砍死了一个杀手。附近的几名杀手见同伴被杀,全都吆喝着扑了过来。与此同时,在营帐内休息的群雄也都听到了外面的响声,他们奔出帐外,同那些夜闯军营的黑衣杀手厮杀起来。
方洪民长剑轻送,刺中一名杀手的心口。那人轻哼一声,便即扑倒。他剑尖回挑,逼退了要来围攻自己的两名杀手,冷笑道:“凭你们几个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这里撒野?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二人对视一眼,齐举兵刃,攻向方洪民。方洪民嘴角微翘,荡开二人的长剑,横刃一抹,那两名杀手胸口破开,尸横就地。
周昊然见群雄都出了营帐,格开敌人的兵刃,冲众人喊道:“大家小心,他们剑上有毒!”那个“毒”字刚说出口,他就听见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周昊然急忙向左闪身,右手刀顺势往后一推,左手前探,扯下了那人的遮脸布。他看着那人的面容,心里吃了一惊,道:“是你?”
那人冷冷一笑,道:“不错,是我。周昊然,你以为杀了我师父,昆仑派从此便平安无事了么?”周昊然连连摇头,道:“黑师兄你误会了,华师伯他……”“你住嘴!”那姓黑的汉子喝道,“师父不过是想接替李堂来执掌昆仑一派的门户,你,你竟然杀了他!我黑三今天不杀了你为师父报仇,就是狗养的!”
言罢,使出一招“力劈华山”,长剑砸向周昊然的顶梁。周昊然身形一转,压住对方的剑身,道:“黑师兄,你难道不知?他白成之所以支持华师伯来当昆仑掌门,是因为他想借华师伯之手控制整个昆仑派,好让派中弟子成为他一统江湖的帮凶!”
黑三叫道:“你少他妈废话,老子今天非活剐了你不可!”向后退了一步,腕子一翻,剑尖直刺周昊然的咽喉。周昊然微一侧头,让过这一剑,伸左手食指去点黑三的左肋。黑三“啊”的一声,身子向后倒纵出去,同时舞剑回护全身。
周昊然刀尖指地,道:“黑师兄,说句狂妄点的话,依你现在的功夫,根本杀不了我。我劝你还是带着你的手下离开这里。”黑三啐道:“你小子想得美!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张头领麾下的死士!周昊然,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招!”挥剑猛攻过来。
秦峰见周昊然久不取胜,知道他是顾及同门之情,没对黑三下杀手。他清楚这些杀手的兵器上喂有剧毒,只要划破肌肤,周昊然性命不保,寻思:“既然兄长不愿背负戕害同门的恶名,就让我替他清理门户吧。”拿定主意,他大喝一声:“黑三,接我一剑!”“刷”的一剑,刺向黑三的后心。
黑三虚晃一招,让过周昊然的刀锋,同时回刃荡开秦峰袭来的长剑,喝道:“缠住他!”他身边的四名杀手逼退了和自己打斗的敌人,齐举兵刃攻向周昊然。周昊然深知秦峰不是黑三的对手,自己一时又腾不出手前去救援,只得提醒他道:“秦峰小心!”
黑三心头暗喜,恶狠狠地对秦峰道:“你小子找死!”长剑倏起,剑尖直指对方小腹。秦峰左肩微沉,手中长剑斜挑对方肩头。黑三身形一转,挥剑砍向敌人后颈。秦峰急向前抢了两步,将将避开了这一剑,回身举刃相格。
两人长剑相交,火星直冒,秦峰向后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稳。黑三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虎口被震裂了吧!我看你还怎么接我这一招!”挺剑直刺对方胸口。秦峰长剑直刺,想压住黑三的兵刃,岂料自己的剑虽然压上了对方的兵器,却没有压住。黑三的剑紧贴着秦峰的剑身,向他胸口急刺过来。秦峰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有如此臂力,再想变招已然不及。黑三手上加力,“噗”的一声,长剑透胸而过。
“秦峰!”周昊然砍杀了围攻自己的最后一名杀手,抢到秦峰近前,见他胸前创口血如泉涌,早已气绝。周昊然缓缓站起身,怒视着黑三,刚要有所动作,就被方洪民拦道:“三哥,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三招之内取他性命!”
黑三仰面笑道:“小娃娃好大的口气!如果三招之内你杀不了我,怎么办?”
方洪民收剑入鞘,迈步来到黑三面前,轻轻地说:“如此,我便将自己的项上人头割下来送你,如何?”
“好!”黑三道,“你可别食言!”
此时,群雄已将袭营的几十名杀手尽数斩杀。黑三见自己被围在核心,竟不露丝毫惧色,道:“老子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小娃娃,你出招吧!”
方洪民抬右手握住剑柄,猛得将剑拔出,他手中长剑至下而上,划出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弧形。黑三见方洪民剑尖指地,没有进招的意思,颇为不满:“你出招啊!”方洪民摇了摇头:“我不会对一个死人出手。”
“你说什么?你……”黑三正要争辩,突然发现方洪民的剑尖在滴血。他低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只见自己胸前有道两寸来深的血痕,从右腰斜向上直到左肩,正是方洪民方才拔剑所致创伤。由于方洪民出剑快如闪电,黑三才没有觉察出来。黑三脸上现出恐怖之极的神色,张口说道:“你……你……”仰面栽倒。<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