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章 怨念

  说来常昆的婆娘们，其实没一个简单的。</p>

  大丫头、小七，这两个是天帝与金母之女；宓妃是伏羲之女，苍龙本源所化；惠兰——海若也是继共工之后的水神；三娘是冰夷之孙，洞庭君与玄冥娘娘之女，也有玄武炁。</p>

  算来算去，似乎就隐娘平凡了些。</p>

  可此时方知，隐娘其实比大丫头她们根脚更深。</p>

  她是曦和。</p>

  后天初演的太阳道祖，日神曦和，先天道祖级数的存在。</p>

  倒也不提什么辈分之类的——曦和最后两次转劫，都转到常昆的后院里。一次是东晋时，为常昆那庄园的内眷管家。</p>

  说来还是常昆当初与回道人打赌，奔赴谯县除孽龙时，半道上遇到匈奴人掳掠的妇女，其中一个就是她。</p>

  后来一直跟着常昆，在陶侃赠与常昆的庄园里安家。先是作管家，后来收为妾室。</p>

  不过那一次，她没能觉醒，虽然修了常昆改良的功法，也没修成个什么。等常昆在建康与佛门的秃子干了一仗，原地爆炸之后，许多年老死了去。</p>

  等常昆从东晋转眼到大唐，她便已转劫为聂隐。阴差阳错，还是跟了常昆。</p>

  若说大丫头、小七、三娘和宓妃，皆是算计的一环。那惠兰和隐娘，便是真缘分。没有算计在里头。</p>

  隐娘更是跟了常昆两世。</p>

  她道：“他历来性子如此。要打要杀时候，便不肯罢休。这里既是与玄帝战在一处，若不杀了玄帝，他必定不能罢手。”</p>

  又道：“只是我不知他如今神通若何。玄帝毕竟非同小可。”</p>

  伏羲笑道：“他已明悟一切。你要说他神通如何，往小了说，也是先天道祖的级数。往大了说，几能近乎于祂。玄帝必非其敌手。只是不知要多长时间。”</p>

  金母轻叹道：“说来我也是亲眼目睹他如何化生。当初还是伏羲提出的设想，天帝与先天三位大道君亲手操作，才将他化生出来。”</p>

  又道：“在他未化生之前，天帝便与我商议，要把闺女予他作妻。”</p>

  到这里，却是有些复杂笑容：“按着天帝之意，我七个闺女，都可嫁他为妇。他倒是不曾全娶，要了一大一小。”</p>

  “我毕竟不是天帝。天帝至公，大道无情。我起初是颇为不乐的。怎的，我堂堂金母，后天初演的先天道祖，我女更是有天帝为父，却要赠人作妻妾？”</p>

  便摇了摇头：“当初便与女娲一般，颇为怨念。他是何人？祂真灵性光所化，本是死敌大仇，却要这般做。可惜我毕竟不如女娲怨念根深蒂固。到底还是想通透了。”</p>

  女娲不禁轻哼一声。</p>

  “我原以与他亦师亦友，极是尊敬他。雷泽畔，那小屋之中，我得他许多言传身教。我生时父亲殁了，只一个母亲，我便多依赖于他。可哪曾想到，他便是那罪魁，便是那祸首！你教我如何不怨？”</p>

  这就是女娲的怨念。</p>

  她原本把常昆当作极尊敬的人，当作半个师。可没想到，在撕裂遮蔽，沟通先后天、牵连过去未来之时，第一眼看到那遮蔽先天的脸，竟是常昆！</p>

  这一下子，实在是措手不及。</p>

  她又道：“分明哥哥早是知晓，却也不告知于我。教我没个准备。那一下，实在太过深刻，转折太过突兀。我才知道，我父亲、我祖父，我先辈，我的族人们，多少竟都是死在他的手中！”</p>

  伏羲拍了拍女娲的肩膀，微微摇头：“常昆是常昆，祂是祂。若将之归于一，我们这么多年的计较，岂不是白费了？劫数是祂造就的，而常昆，是我们破劫的关键。我与你说了多少次，你还是不愿放下。”</p>

  女娲道：“我如何放得下？”</p>

  便都沉默起来。</p>

  金母道：“劫数过了，自便能放下。”</p>

  便道：“我是见小一、小七跟他，活得颇为宁静、安泰。见他诸般所为，倒也颇合我胃口，渐渐便就释然。”</p>

  “他有什么错？他的一切，归根究底，都是我们的作为。他有什么错？”</p>

  “正如伏羲所言，常昆是常昆，祂是祂。绝不可混为一谈。若将之同等对待，那我们所作的一切，便没有意义。”</p>

  应龙微微颔首：“我倒是觉着他不错。这性子，最合我的胃口。”</p>

  曦和道：“你也是个烈性的。”</p>

  应龙道：“若说这转劫，倒不如我来转。他是个烈性的，我是个烈性的，正好一家。”</p>

  曦和瞪了祂一眼：“那你怎不转劫？”</p>

  应龙笑起来：“是我未能早知。你本是个太阳道祖，这性子本该激烈，却是个温温柔柔的，倒是奇怪的很。”</p>

  女娲不禁道：“你哪里见她温温柔柔？她只是不及你烈性罢了。她是太阳的根脚，这太阳既有灼烧之烈，也有泽被万物之柔。若非如此，她怎两回都投在常昆的内院里？换个人来，知道第一回跟了常昆，第二回多半要绕着走。”</p>

  无他，太阳有包容之意。</p>

  曦和不言。</p>

  伏羲道：“这许多年，难得有今日，可叙些闲话来。”</p>

  金母道：“着实也是累了。自叙命至今，已是五个大道纪元。其间还有涿鹿之劫。便是你我，也都绷着精神，一刻不肯放松。现在终局将至，该做的都做了，便说些闲话来，也好舒缓舒缓。”</p>

  对曦和道：“我倒是觉着女娲之言有道理。你或可去见见他。在终局之前。十日之事，九个是伏羲办的，剩下那个虽是为他所杀，但现在想来，也是咎由自取。”</p>

  顿了顿：“你觉了宿慧，当把过去与现在分开来看。你看伏羲，他便以人身自居，从不说自己是苍龙。你现在便不是曦和，而是聂隐。”</p>

  曦和摇头失笑：“真当我因此有怨？非也。我只是...十日之事，确为咎由自取。女娲也说了，不怪伏羲，也怪不得他。”</p>

  女娲笑道：“这就对了。你要儿孙要血脉，便劫数过后，跟他生去。区区十日，不过你气机所化，算得个甚？”</p>

  曦和摇了摇头：“不怨归不怨。那十个孩儿，毕竟在我膝下多年。”</p>

  便道：“我还是去见见他罢...”</p>

  毕竟也有想念。</p>